第四章 磨刀一試屠龍技

01.為啥不殺我

話說熊秉坤甫到楚望台,就吩咐黨人汪長林,帶幾個人巡視楚望台至通湘門,窺探憲兵營的動靜,防止憲兵偷偷的摸上來。暗夜心驚,風寒不定,楚望台上的黨人爭吵不休,楚望台下卻是一片死寂,燈火全無,黑暗之中仿佛藏有千軍萬馬,隨時都會突然衝出,將這幾十名孤單單的起義軍拿下。

驚心不定之際,汪長林突然看到下麵的戰壕中,有黑色的影子在慢慢蠕動,當時汪長林駭得魂飛天外,驚聲失問道:你是人?還是鬼?

下麵傳來一個微弱的聲音:某乃人也。

汪長林如何肯信,當即搖頭:騙我,你肯定不是人。

下麵回答:不騙你,真的是人。

汪長林更加不信:瞎說,你要真的是人,就出來讓我看看。

下麵回答:不出來。

汪長林樂了:你看你看,早就說過你不是人的嗎,是人你早就出來了……咿,你的聲音好耳熟啊。

下麵的聲音:耳熟就對了,我是左隊隊官吳兆麟啊。

至此汪長林恍然大悟,原來下麵蠕動的黑影,真的不是鬼怪。然則隊官吳兆麟何以會出現在這裏?這話說起來也是一波三折。

新軍中的隊官,多數年紀比較老成,行事穩重,再加上有家有口,老婆孩子一大堆,不會冒殺頭的風險搞革命黨,又或是苦口婆心,曉之以理,動之以情,勸年輕的部屬不要參預革命勾當,所以隊官們向為士兵所痛恨,成為了這次起事首先要革命掉的重點目標。

此番工程營中槍聲響起,各隊官將佐,唯恐被痛恨自己的部下幹掉,無不是翻牆鑽床,躲入茅廁,能逃多遠就逃多遠。而吳兆麟和排長曹飛龍,黃楚楠三人一向交情不錯,這次逃命,老哥仨就發足狂奔,逃到了楚望台西南城牆附近的戰壕裏,提心吊膽的爬在坑裏,不敢亂動。

可這三人逃得地方太別扭,恰好在楚望台的勢力範圍以內,結果被巡哨汪長林發現了。

當下汪長林吩咐道:吳隊官,你出來。

吳兆麟在下麵回答:不出來。

汪長林詫異:為啥你不出來?

吳兆麟答:我出來你會殺我。

汪長林更加困惑:我為啥要殺你?

吳兆麟:你為啥不殺我?

汪長林:為啥不殺……吳隊官,你多餘擔心了,我們革命黨人今夜起事,不是為了與隊官們為難,而是要反清複明,光複漢家河山,吳隊官你與我同為漢人同胞,豈有一個自相殘殺之理?你出來吧,出來我保你沒事。

聽了汪長林的話,吳兆麟就跟身邊的排長曹飛龍,黃楚楠商量:你們幫我分析,這個小汪說話,是真還是假?他會不會把咱們騙出去殺掉?

曹、黃二人連連搖頭:我琢磨著這事不可能,這個小汪雖然是革命黨,可對你老吳是向來非常景仰的,而且你老吳雖然官銜不大,可是名頭在第八鎮新軍中,卻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而且咱們和革命黨人無怨無仇,他們真的沒理由和咱們為難。

吳兆麟就說:要不,咱們就出去看看?

曹飛龍,黃楚楠站起身來,拖住吳兆麟:出來吧,都出來吧,我們一起去見小熊……不對,是去見熊總代表,有汪老總(新軍稱呼士兵,都稱之為老總)保護,管保平安無事,是吧汪老總?

汪長林沒口子的答應:那是那是。就帶著這幾個人回到了楚望台。

02.每個人都要服從我

楚望台上的義軍,一看到吳兆麟,頓時歡呼起來。

吳兆麟並非是革命黨,大家歡呼個什麽勁呢?

這裏有個原因,軍隊中的生活,向來是以長官為中心,士兵依附於長官而行事。此番跟隨熊秉坤占領楚望台的,全都是普通士兵——前麵解釋過,軍官中也不乏革命黨人,隻是因為他們不樂意聽一個大頭兵熊秉坤的吆喝,不肯出來,等於對今夜的行動棄權了。沒有了長官,士兵們就失去了主心骨,再加上熊秉坤軍事能力明顯不足,發布的命令不靠譜,所以人心渙散,個個自危。此時突然見到軍中能力最強的吳兆麟,仿佛於黑暗中看到了光明,情不自禁的喚呼起來。

看到吳兆麟,熊秉坤心裏的“不自在”也是煙消雲散,急忙上前,問道:吳隊官,你願意參加我們的革命嗎?

吳兆麟終究是老成之人,當即搖頭道:這事,我說了不算。

你啥意思?熊秉坤質問他。

吳兆麟道:老熊,你是當兵之人,我不信你看不出今夜情形之危險,你這邊是一盤散沙,全無名目,隻要旗兵那邊一出動,你們就全都完了。雖然我有辦法幫你們擺平旗兵,可有一個前提,你們必須要聽我指揮。但三軍行動,號令如一,軍令如山啊。我的意思是說,隻你們願意接受我的指揮還不行,必須你們每一個人都要服從我,這樣大家才有指望。

熊秉坤搔了搔頭,說道:那這樣好了,我推舉你為今夜的起義總指揮,現在我帶你去巡示各個防地,問一問兄弟們的意見。

於是熊秉坤帶著吳兆麟巡示各個防地,每到一處,看到黨人們歡欣的樣子,吳兆麟心中喜不自勝,故意大聲問道:現在熊總代表推舉我吳某人為起義總指揮,你們願意不願意?

士兵們齊聲道:願意!

吳兆麟搖頭:隻是願意還不行,你們必須要聽從我的號令。

士兵回答:服從吳總指揮號令。

吳兆麟這時候突然變了臉:軍令如山,違律則斬,你們知否?

士兵們神色肅然,齊聲道:諾!

吳兆麟長舒了一口氣:現在,我發布命令。

03.熊十條與吳十條

吳兆麟發布的命令,也是十條。

明擺著,吳兆麟是故意的要在大家麵前露一手,你大頭兵熊秉坤居然敢弄出來個熊十條,我吳兆麟也有個吳十條,大家可以比較來看,到底是你們的熊十條管用,還是我的吳十條有效果。

吳十條命令如下:

一、前隊排長伍正林帶前隊第一、第二兩排,經津水閘向保安門正街搜索前進,攻督署前。

二、右隊排長鄺名功帶右隊第一、第二兩排,經紫陽橋向王府口搜索前進,攻督署後。

三、馬榮帶兵一排,向憲兵隊東南端進攻,黃楚楠帶兵一排,向憲兵隊西南端進攻,互取聯絡,即時將憲兵隊撲滅之。

四、周占奎率兵兩排,固守楚望台北端陣地。

五、徐少斌、鄭廷鈞、汪長林、楊金龍帶兵兩排,由徐少斌指揮,先奪取中和門,策應金兆龍迎接炮隊。

六、張偉,任正亮,饒春堂等帶兵一小隊,由張偉指揮,由中和堂掩護炮隊進城。

七、陳有輝帶兵一班,往通湘門附近偵察。唐榮斌帶兵一班,往中和門附近偵察。

八、楚望台附近交通,著羅炳順、程定國、楊雲開、劉定基、孫元勝等,分途徹底破壞。

九、其餘為總預備隊,由副總指揮熊秉坤(老熊降格,淪為副總指揮了)率領,在楚望台北端待命。

十、今夜口號改為“興漢”。

臨時總指揮吳兆麟發於楚望台軍械庫,八月十九日(農曆)午後10時半。

有分教,革命黨兵分十路,武昌城槍聲四起。比較一下吳十條和熊十條,就會發現吳兆麟這家夥的軍事才幹,果然不是蓋的,他一反熊秉坤被動挨打的保守布署,采取了主動四麵出擊。而且吳十條中,大量出現了軍官的名字,這是熊十條中也沒有。

不是說跟隨熊秉坤來楚望台的,都是士兵們,那麽這些軍官又是打哪兒冒出來的?

都是跟吳兆麟一塊,從溝裏鑽出來的。

如果說,熊秉坤隻是在士兵中略有威望的話,那麽,吳兆麟就是個在軍官中亨有極高威望的人。就連士兵都知道吳兆麟的軍事才能非同一般,營中的軍官們又何償不知?

實際上,今夜的行動,許多軍官是有心參加的,奈何他們即不可能聽從熊秉坤的瞎指揮,也知道自己指揮不動熊秉坤。原本大家都認為今夜起事純粹是瞎胡鬧,絕無成功的可能。但吳兆麟一出,讓軍官們頓時改變了看法。既然吳兆麟肯出來,那麽今夜的事情多半會成,那就趕緊跑出來。而且軍官們向來服膺吳兆麟,願意聽從他的命令。

獲得了這麽一批極富軍事能力的投機分子的參與,革命情形頓時逆轉,霎時間由弱轉強。東方欲曉,已經隱隱透出革命成功之希望。

成功在望,大家都來投機革命,這事或許可以理解。然則吳兆麟本非革命黨人,又壓根弄不清楚革命的目的到底是什麽,那麽他又是出於什麽原因,於關鍵時刻挺身而出,領導革命走向成功呢?

原因說透了,就兩個字:

手癢。

04.幹掉這個王八蛋

專業人士有一個致命的弱點,一旦遇到能夠發揮他們專業能力的時候,就會按捺不住,躍躍欲試,手心發癢且食指大動。

熊秉坤是一個專業型的革命家,一聽說革命就激動不已。吳兆麟則是一個專業的軍事家,一聽說打仗就興奮得全身顫抖。

當熊秉坤熱血澎湃,四麵奔走,八方聯絡,投入到革命的**中時,吳兆麟則是蹲在小書桌旁,捧了軍事專著死摳活琢磨。第八鎮新軍中,人人都知道吳兆麟軍事能力強,人人都服膺他。可他的軍事能力到底有多強,強到什麽程度,這事不唯是別人不清楚,就連吳兆麟心裏也沒個譜。

實際上,吳兆麟徒然身懷絕技,在第八鎮新軍中卻沒有得到承認——瞧瞧他那低微的官銜,隻不過是一個小小的隊官。他學到手的是屠龍之技,空有一身本身,於和平的辰光卻找不到用武之地。

實際上,最讓吳兆麟心裏上火的,是統製張彪。他和張彪兩人要恰好構成了第八鎮新軍的兩個極端——他是本領極大,但官職超小,而張彪則是本事超小,官職卻是最高。這樣一個鮮明的比對,如果說吳兆麟心裏沒有絲毫感覺的話,那除非他是木頭人。

吳兆麟或許對革命沒什麽感覺,但他對統製張彪的感覺,一定是很強很強。這應當是毫無疑問的。

可是這種強烈的感覺,卻隻是一種令人難以啟齒的羞辱而已。

他素負人望,有目共睹,都知道他的軍事才幹,除了老師黎元洪之外,不做第二人之想,官職卻小到了連張彪的靴子邊都碰不到的地步。

真是太不公平了。

然而這個大清帝國,就是這般的操蛋模樣。有才有能的遭到羞辱與壓製,沒有本事的卻青雲之上,別說他隻是一個小小的隊官,就連他的老師黎元洪,也隻能在張彪麵前忍氣吞聲。

幹掉張彪這個王八蛋!

午夜夢回,吳兆麟心中一定是一次次的這樣叫喊過。

可叫喊隻能壓抑在心裏,這種積憤越是壓抑,就越是強烈,終於強烈到了失去控製。

強烈到了他並非是革命黨人,卻自報奮勇跑來投機革命,篡奪革命成果的程度。

他要讓統製張彪看一看,我吳兆麟,和你張彪,誰才是真正的軍事專家。

幹掉張彪!

奶奶的,一定要幹掉張彪。

站在楚望台上,居高臨下,向武昌城中望去。

吳兆麟的一顆心霎時間沉了下去。

他發現了一個可怕的事實,事實上,他很有可能幹不掉張彪,反而讓張彪幹掉。

不唯是他,連同今夜起事的所有革命黨人,都會被張彪幹掉。

05.命就是這麽一個革法

站在楚望台上,吳兆麟所看到的是,現場隻有熊秉坤帶來的幾十名黨人,再加上跟隨他跑出來的一夥軍官,在這裏煞介其事的吵吵鬧鬧,而楚望台下,武昌城中,第八鎮新軍的各標各營,卻黑燈瞎火,悄無聲息,不見絲毫動靜。

各標營都在假裝睡覺,隻等天明之後,楚望台上這夥烏合之眾,在饑餓與寒冷的襲擾之下,不戰而自潰。

縱然是吳兆麟兵分十路,趁夜襲擾武昌城,但隻要各標營沒有反響,那麽他的吳十條,就未必能比熊十條更管用。

吳兆麟知道麻煩了。

為了搶功服眾,他甚至畫蛇添足的連熊秉坤發布的口號都改過了,把同心協力改成了“興漢”,可響應的隻有他們這幾個人,興個屁漢啊。

人數太少,這個漢真的沒法興。

副總指揮熊秉坤!吳兆麟叫道。

熊秉坤跨著槍,耷拉著腦袋走了過來。後來回顧這段曆史,他自述說:為了發揮全軍攻擊精神起見,我本人處於參讚和監視地位。

也就是說,事情走到這一步,往下這個命如何一個革法,他老熊實在是弄勿懂,隻能交給吳兆麟來革了。而他老熊本人此後的工作,就是負責監督吳兆麟,看他怎麽個革法。

就聽吳兆麟命令道:現在你帶領全體預備隊,進入散兵壕內,向城中各標營猛烈開火。

熊秉坤呆了一呆,旋即一拍大腿,恍然大悟。

對頭,命就是這麽一個革法。

既然你們不革命,那就革你們的命。

這就是革命的鐵血法則。革命沒有中間地帶,要不和我們一起革命,要不讓我們把你的命革了,這大半夜的不說快點出來革命,睡什麽覺呢,再不出來革命,就把你們統統幹掉。

槍響了,密集的子彈飛向城中兵營,原本是死寂一片的兵營中,霎時間全都炸了鍋,明滅不定的燈火之中,發出了鬼哭狼嚎的叫聲。

06.外邊有人打我們

雖然黨人們的起事已經鬧得沸沸揚揚,但武昌各標營,各學校之中,更多的人並不知曉,對此懵懂。比如說在武昌陸軍第三中學裏,仍然是一派和平的景象,晚飯後學生仔們夾著書本,紛紛跑到教室裏占座自習,壓根不知道就在這裏夜裏,有著驚天動地的大事發生。

打開書本,剛剛進入學習狀態,教官突然來到,吩咐所有的學生立即回宿舍,提早睡覺,這時候才晚上9點10分,眾學生囂鬧一番,小綿羊一樣又挾著書本回宿舍了。

刷牙洗腳後,熄燈號響起,眾學生忙不迭的脫了衣服,爬到冷硬的床板上,閉上眼睛強迫自己進入夢鄉,正自迷迷糊糊之際,黑暗之中突然槍聲大作,眾生衣服也顧不上穿,哇的一聲,全都從**跳了起來。

就聽教官在門外吩咐道:躺下,都躺下,睡你們的覺……言未訖,又是一片槍聲,這一次的著彈點明顯偏低,有的子彈竟然打在了門窗上。

學生仔們嚇得呆了:教官,教官,有人開槍打我們……

教官溫和的道:不要管,隻要你們躺在炕上別亂動,別到處亂跑,子彈就打不著你們。

可是學生仔們害怕啊:教官,外邊開槍的人是誰啊,好端端的,他幹嗎要開槍打我們?

教官道:你們甭管外邊的人是誰了,反正你們得小心點,別讓人家打到。

話說到這裏,槍聲再起,子彈的著落點更低了,瞧這架勢,外邊開槍的人,明顯是想找幾個學生仔練練槍法,試試手氣。眾學生仔又驚又怕,不敢違抗教官之命爬起來,就躺在炕上拚了命的哇哇慘叫。

整個學校一片慘嚎聲,宛如被沸水煮著的池塘青蛙。門外的教官大聲的喝止,也不起作用。這時候臨時緊急號聲突然吹響,明擺著,學校已經被這慘叫聲嚇壞了。

學生仔們摸黑爬起來,跌跌撞撞爭衣服搶褲子,混亂的場麵熱鬧又刺激,亂過之後,眾學生仔跟在教官屁股後麵,深一腳淺一腳的逃到了打靶場。然後教官吩咐大家:你們都蹲下,就蹲在原地,千萬不要站起來,隻要不站起來,外邊的子彈就打不著你們。

可是外邊的人為什麽要打我們啊?眾學生仔們悲憤莫名,說什麽也要弄清楚這個問題。

為什麽……我哪知道為什麽?教官語焉不詳,就是不肯告訴學生們。

幸好這些學生仔裏,也有許多小革命黨人,就乘此機會向大家傳遞消息:外邊打槍的,就是第八鎮的革命黨人,今夜他們已經起事了。之所以打我們,是督促我們和他們一道去打,如果我們不出去,估計他們不會跟咱們客氣。

消息越傳越逼真,越傳越有鼻子有眼。不長時間,人人都知道外邊打槍的是南湖炮隊,如果大家再不起來響應,炮隊可就不客氣開炮了——實際上,外邊打槍的就是熊秉坤老熊等人,南湖炮隊始終是沉默不語,但炮隊顯然比熊秉坤更具威懾效果,這是毫無疑問的。

聞知外邊打槍的是炮隊,學生仔們駭得魂飛天外,齊聲慘叫起來:教官,教官,我們隻是蹲在這裏也不管用啊,隻要人家一發炮彈打來,大家就全都完了。

教官說:開炮?這不太可能吧?

學生仔急了:怎麽就不可能,他們已經向我們打了槍,當然也會對我們開炮。

教官:你們不要急,也別吵成這樣子。

學生仔們如何能不急,齊聲大叫起來:教官,發子彈給我們吧,憑什麽他們衝我們開槍開炮,我們卻隻能挨打?

教官道:子彈……咱們是學校,沒有多少子彈的。你們總應該知道,以前你們打靶射擊的時候,也沒子彈,是讓你們用嘴發出砰砰的聲音,假裝有子彈。

這時候學生仔們齊齊的高叫道:發子彈,發子彈,發子彈……

教官:真的沒子彈可發……

學生仔:發子彈!發子彈!發子彈……

教官:沒有子彈……

學生仔:發子彈,發子彈,沒有子彈也要發……

教官:你看你們這些孩子,沒有子彈怎麽個發法?

學生仔:發子彈,發子彈,誰發給我們子彈我們就跟誰打!

這時候學校裏的革命黨人李抱冰站了出來:大家靜一靜,靜一靜,你們要是信得過我李抱冰的話,我保證你們人人都有子彈。隻要你們各隊派代表跟我出去,找外邊的革命黨接洽,答應和他們一起幹,他們肯定會發子彈給我們,也就不會向咱們開炮了。

霎時間學生仔們全都興奮了起來,齊聲嚷道:誰給誰我們發子彈,我們就跟誰幹,教官,教官呢,教官哪裏去了?

原來教官眼見情勢失控,都趁黑悄悄溜走了。失去管束的學生仔們亢奮無比,便在操場上推舉了李抱冰為總領隊,派了一名代表出去,找革命黨聯絡。告訴革命黨說陸軍第三中學的學生願意跟革命黨幹,千萬不要拿炮轟我們。

07.血腥大殺戮

楚望台上一聲槍響,給湖北送來了革命和暴亂。原本是被各標營長官看管得死死的黨人們,全都趁此機會衝了出來,星夜趕往楚望台,與熊秉坤會合。

黑夜中一團團,一簇簇,一隊隊,全都是摸黑往楚望台方向趕路的革命黨。

先來的是第三十標的一百多名兄弟,緊接著,革命黨中最孚人望的蔡濟民,也帶著一百多人趕來了——此後的革命黨人,將把今夜革命成功的因由,歸於蔡濟民本人在場,但實際上,革命家蔡老兄,是被最不樂意革命的吳兆麟亂槍打出來的。

測繪學堂的學生,也來了一百多人。

起義軍的人數,成百成百的直線飆升。

吳兆麟長長的舒了一口氣。他知道,從現在起,起義才算是進入了正式階段,而這就意味著:

殘酷的殺戮與流血。

武昌城中,各學校都派出代表,去楚望台上領取子彈,陸軍第三中學的徐啟明,也在這些代表之中,據他描述一路所見:

……這年我才十八九歲,對革命向往已久,一點也不覺得害怕,但目睹第八鎮起義兵士嗜殺旗人老弱婦孺,又不禁觸目驚心。我親眼看到一個老者從屋裏被拖出來,一個兵士一刀刺過去。不少旗人住在楚望台旁邊,死屍很多,水溝裏都是血。我們過去說:不好殺小孩子。那些兵士說:那是旗人。我們說:革命不能隨便殺人。他們隻回答:揚州十日,嘉定三屠。可見這種以民族仇恨為號招的口號已深入一般漢人之心,一旦起事,憤而報複……

旗人老幼遭屠,這事要怪滿清落後的兵製。雖然滿清在榮祿鐵良等人的堅持下,不惜血本打造新軍。但又因為害怕新軍起事,就調旗兵鎮守新軍,而這些旗兵,卻仍然沿用的是舊時的老體製,就連營房的布置,都是以家庭為單位,旗兵們調防之後拖家攜眷,老老少少全都住在兵營裏,就連孩子都是出生在兵營裏。

滿清的旗兵,是享受國家特殊津貼的利益階層,男人當了旗兵,不止是領自己一份糧,自己領到的叫男糧,老婆也要領一份,稱女糧,孩子還有一份……這些特殊利益階層,說起來也不過是下層的普通民眾,可是革命風潮起處,旗兵首當其衝,淪為了頭一樁祭品。

旗兵手裏有槍有炮,可是他們的女人孩子,卻是赤手空拳,尤其是那些老弱婦孺,更成為革命的重點清除目標。

老幼婦孺殺光了,接著要殺的,就是四散而逃的旗兵。

要盡殺旗人,首先必須要攻下督署,那裏是第三十標旗兵的大本營。就在吳兆麟排兵布將的時候,山下一個壞消息傳來:

右路軍鄺名功,蔡濟民合攻督署失利,已經退回津水閘布防待命。

聽到這個消息,吳兆麟怒不可竭,立即下令:鄺功名陣前失機,按律當斬。

取其頭顱來見。

吳兆麟終究是個明白人,鄺功名、蔡濟民雙雙失利,他隻下令殺軍官鄺功名,卻不敢殺黨人蔡濟民,說到底,革命黨真的不好惹啊。

08.暗夜黑槍糊塗仗

事實上,武昌首義之夜戰,吳兆麟不唯是不敢殺蔡濟民,連鄺功名最終也“經同人緩頰得免”,意思是說,三軍將士一起替鄺功名求情,所以吳兆麟也就就坡下驢,權且寄鄺功名的頭顱在他的脖子上。說到底,吳兆麟也不是跟老鄺有什麽血海深仇,非要殺他不可,隻不過兵行如火,律令如山,戰事進展到這一步,每個人做事都已經由不得自己。

而鄺功名、蔡濟民攻打督署失利,也是事出有因,低估了督署的防範之嚴密。當時鄺功名,蔡濟民率眾攻取督署後院,而督署為了自身的安全,早已調了兵力,埋伏於都司巷。鄺功名,蔡濟民二人不知,仍然是按了原來的布署,先派幾名兵士在前麵偵察前進,大隊人馬尾隨其後,不提防轉過都司巷,就遭受到了前方猛烈的機關槍掃射。

在當時,機關槍是比火炮更嚇人的武器,機關槍掃射起來,子彈密集如雨不說,還不象火炮那樣運作不靈便。再加上夜黑無法視物,前方機關槍一突突,鄺功名蔡濟名二人,根本就無法前進一步。

不能前進,那就後退好了。

可臨戰這種事,一旦不能前進,往往是連後退都不可得。鄺功名和蔡濟民隻顧後退,心神錯亂,竟然失察於防範,兩支小部隊堪堪退到恤孤巷時,巷中突然槍聲大起,彈雨橫飛,當場將兩支小部隊切斷,不知道有多少人當場戰死,也不知道有多少人平安逃回,就連設伏於恤孤巷的敵人是誰,都沒有弄清楚過。

總之,暗夜黑槍,打的就是糊塗仗。

眼見得兩軍失利,吳兆麟不慌不忙,下達了一道嚇人的命令:

火攻!

燒街!

此令一下,霎時間從王府口到都司巷,從水陸街進大龍巷至小菜場,從保安門正街至望山門正街到東轅門,三路同時火起。熊熊的烈焰,將個可憐巴巴的督署衙門籠罩在黑煙之中。

三路熊熊大火,向著督署席卷而來,當時總督瑞瀓驚呆了,心說這革命黨人也太凶了,你打不過就快點投降嗎,投降了還不誤明天早晨開飯,你說大半夜的你放什麽火呢,還讓不讓人家消停了?

就是不讓你消停!

此時起義軍這邊,又來了強援,吳兆麟摩拳擦掌,發誓一定要拿下督署。

09.橫豎隻是聽個響

熊秉坤的腦子裏,有一個嚴重的炮隊情節。

因為按照共進會與文學社最早發布的作戰計劃,是由南湖炮隊首先發難,然後四麵開炮,八麵開花,督促各標營響應。可沒想到南湖炮隊始終是悄無聲息,逼得熊秉坤他老人家赤膊上陣,以痰盂馬桶大陣殺出兵營,率先趕到了楚望台。但南湖炮隊始終未響炮,這事讓熊秉坤耿耿於懷。

所以熊秉坤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吩咐黨人金兆龍,帶人出城去接應南湖炮隊。

話說金兆龍率人來到了城門下,發現城門緊閉,一隻長一尺,重達三斤的巨大鐵鎖,將城門牢牢的封住。再看四周,守城的兵士卻一個也無,全都是不想卷入這場沒名目的戰火之中,早早逃之夭夭了。

於是金兆龍用雙手扣住大鎖,用力往懷中一帶,就聽嘩啦啦一聲,那堅俞金石的大鐵鎖,竟然讓金兆龍掰成了幾塊,這怪事連金兆龍自己都嚇了一跳。

城門開了,金兆龍率眾出城。卻不想統製張彪雖然軍事能力差差,但人家好歹當了多年的領導,而且他又知道黨人起事的全部計劃,早就料定起事者會出城聯絡南湖炮隊,所以早早的打電話,通知第三十二標標統孫國安,命他事先派人在路上堵截。

孫國安接到電話之後,一個立正,報告首長,保證完成任務。摞下電話後,一琢磨,這大半夜的,兄弟們都已經睡下了,派誰去呢?派誰去誰有意見。有了,就派隊官楚英去好了。

難道楚英就沒有意見了嗎?

他不能有意見,因為他是旗人,人家革命黨反清複明,要殺的就是旗人。所以這事派楚英最合適不過的了。

於是大半夜的,楚英隻好揉著惺惺睡眼,帶著兩隊兄弟於要道上布置,可是他心中也上火啊。你說這大半夜的,不說上炕睡覺,卻跑來這荒山野嶺來堵革命黨。憑什麽別人都躺在舒服的被窩裏呼呼大睡,讓我來遭這罪啊?噢,就因為我是旗人?我是旗人怎麽了?這武昌城裏的旗人又不止我一個,憑什麽讓我來啊?

再說這革命黨精神頭也大,半夜裏不睡覺還要革命,感情是部隊裏過的日子太舒服了……正想著,前方金兆龍的小分隊已經出現,雙方喊話:喂,幹啥的?你是幹啥的?管我是幹啥的,你先說你是幹啥的?你不說你是幹啥的,我就不說我是幹啥的……短促的喊話過後,雙方就交上了火。打了一會兒,士兵報告:報告隊官,咱們打不過人家。

為啥打不過?楚英心裏上火,就問道。

士兵回答:咱們人多,他們人少,真的打不過……

咱們人多還打不過他們人少的?質疑了一句,楚英終於醒過神來了:是打不過,是真的打不過。自己這邊雖然人多,但每人隻不過幾粒子彈,而人家那邊雖然人少,子彈卻是打不完的打……感情這革命黨是扛著軍械庫趕夜路嗎?

打不過怎麽辦?為國捐軀?

少扯蛋,既然打不過,那就回去睡覺,上麵的命令是吩咐他們攔截歹人,可沒說來的是一支武裝到牙齒的軍隊,人家那麽多的子彈,絕不是自己能夠惹得起的,快點回去吧,等明天交差,就說……就說自己已經將匪徒擊潰,然後才收兵回去休息的。

於是楚英不再理睬金兆龍,率自己的小隊回營睡覺去了。金兆龍這邊,則是意氣風發的繼續前進。

行至南湖閱兵亭,遭遇到馬隊的巡哨。這支馬隊,當然也是張彪派來的,擔心隻有一路人馬,攔戴不住黨人,所以張彪這邊又安排了一路。

雙方喊話:別鬧了,大半夜的你鬧什麽鬧,快點回營睡覺……然後是激烈交火。金兆龍這邊發揮子彈充足的優勢,拚命射擊個不停,馬隊兄弟們沒有子彈,隻能是悻悻退走。

抵達炮隊第八標後門。

金兆龍開槍,喝令炮隊兄弟速速開門,開炮革命。炮標的黨人借機鬧將起來,長官們無技可施,也象其它各標一樣,翻牆鑽廁的躲了起來,由是炮標被革命黨控製,迎接金兆龍入內,勝利會師之後,商量行動方案。

金兆龍傳達熊秉坤的意見,炮標兄弟要快快拖著大炮奔楚望台,上山,居高臨下將炮口對準武昌城,則大事定矣。

可是炮標兄弟卻連連搖頭,那大炮,都是熟鋼生鐵鑄成,好重好重,死沉死沉,白天行軍馬拉人拖,尚且走不了幾步,這大半夜的……難,太難辦到了。

金兆龍大急,把熊秉坤的話重複出來:……城內同誌盼炮隊進城,如大旱之望雲霓……

這句話的意思是說,炮標兄弟若然不能將大炮拖上山,俯瞰武昌城,隻怕眾家兄弟就全都完蛋了。

有這麽嚴重嗎?

比這更嚴重!義軍兄弟糜集楚望台,是孤注一擲,舍家撇業,沒有後勤,沒有後援的。也就是說,起事的兄弟缺乏足夠的後勁,如果今夜不能徹底的控製局麵,等到明天早晨水米斷絕,義軍就會不戰自潰。

所以炮標兄弟一定要想想辦法,無論如何也要拖炮入城。

炮標的兄弟們商議過後,決定先弄三門輕便小炮,由金兆龍等護送入城,橫豎大家隻是要聽個炮響,這事還不難辦。

10.天黑時解決問題

楚望台上,炮聲響起,霎時間時局大變。

熊秉坤描述當時的情形,說:即武昌完全獨立亦由此隆隆之炮聲有以促成之也……

炮聲將武昌諸軍推入到了一個別無選擇的路口,若然是哪個標營沒有人出來響應,必然是炮標攻擊的重點目標,大半夜的,誰樂意讓人家拿炮轟?

由是第二十九標第三營的人跑來了,第三十標第二營,第三營的人全都跑來了,黎元洪所屬的第二十一混成協所屬炮、工、輜各營隊紛紛趕到。吳兆麟大喜,先命令第二十一混成協所屬的炮、工、輜各營占領蛇山陣地,與楚望台互成猗角。複命令南湖炮標的人速速返回,將所有的火炮全部拖來。大炮這玩藝兒,真是太管用了。

接下來的任務,是先攻下督署,後盡殺旗兵。

吳兆麟說:今夜如不將敵擊潰,一待天明,吾輩必為所虜也。

吳兆麟的話,意思說得非常明白:別看現在革命形勢一片大好,可實際上大家都是怕你拿炮打他,所以跑來湊個熱鬧,等到天明,革命隊伍就會迅速分化,楚望台上的義軍,到時候隻怕會有九成反水,將那不足一成的革命黨逮住。

所以一定要在天亮前解決問題。

怎麽解決法呢?

吳兆麟第二次發布命令:

一、熊秉坤帶後隊全隊,經津水閘、保安門正街攻督署前,伍正林帶前隊全隊協助熊秉坤沿保安門城牆向望山門前進,惟須派兵一棚為兩線中間聯絡。

二、黃楚楠帶左隊全隊,經王府口小都司巷攻督署後,以姚金鏞帶二十九標第三營右隊在後跟進為黃楚楠之預備隊。

三、陳國楨撥過山炮兩門,在保安門城上布置放列,向督署開炮射擊。

四、曹飛龍帶右隊士兵一排,掩護保安門炮隊。

五、方興以測繪學生百餘名為總預備隊,並鞏固楚望台及軍械所防務。

總指揮吳兆麟發於軍械所,二十日(農曆)午前2點鍾。

比較吳兆麟發布的兩道命令,後麵這一道,參與行動的組織單位,明顯的擴增了,由第一道命令上的“小隊”擴張到了現在的全隊,單隻是預備隊人數就已經超過了發布第一道命令時的全部人數,吳兆麟這邊,頗有點財大氣粗的意思。

這一道命令,帶來了三個直接性後果:

第一個後果,就是總督瑞瀓招架不住吳兆麟接二連三的狂攻猛打,生氣了,就說:全家人你們都過來,過來過來,那什麽,跟你們說個事,外邊這些不懂事的毛孩子開槍放炮,吵吵鬧鬧,太煩人了,咱們不跟他們計較,收拾一下家裏的金銀細軟,咱們全家去楚豫號兵艦上渡假去。

這時候楚望台上的炮火,向著督署沒頭沒腦的狂轟,督署外邊是殺喊連天的黨人,從各個不同方向發起進攻,最要命的是還有三路燒街的大火,烈焰熊熊向督署席卷而來。總督瑞瀓淡定自若,吩咐衛隊鑿開後牆,帶著家人並親信鐵忠,果青阿逃之夭夭了。

11.古城冤靈

第三十標的旗兵兄弟遭受劫難,於辛亥革命中被殺得淨光光,那真是沒得法子的事情。

黨人起事之初,就先動手將居住在楚望台附近的旗兵家屬老幼,宰殺了個溜潔幹淨。對些殺人狂來說,已經把人家的父母妻兒殺了,下一步當然是要斬草除根,一個不留。

有關革命黨人對旗兵的血屠,當年的新軍第八鎮第三十一標二營後隊正兵萬業才,曾有過簡略的敘述:

……在當時,革命黨人並沒有優待俘虜,繳槍不殺的政策。隻要捉到旗兵,不是就地殺掉,就是送到軍政府槍斃,很少幸存下來的。有的旗兵被捉後,至死不講話,越是不講話反而證明是旗兵。有的學湖北腔應付盤查,企圖蒙混過關,革命黨人想出一個巧妙的法子,凡是出入城門者,都要念六百六十六後,方能進出。六百六十六的湖北語音為陸白陸司陸,不是武漢土生土長的人是不容易學得一模一樣的。這樣,旗兵就無法混出城去。直到首義成功三天後,軍政府下了命令,捕殺才停止……

萬業才老人的敘述,透露給我們一個明確的信息:黨人於城中的捕殺,並非僅限於旗人,而是師出無名的濫殺。

原來三十標的旗兵,多半是從東北三省調來的,而黨人單隻憑東北口音來辨識,這必然會枉殺許多來自於東北甚至於其它地區的人。事實上,除了武漢本土的人能夠熟練的念出“陸白陸司陸”這種腔調之外,其它地區的來人,都不可能念得出來,所以他們唯有被殺害一途。

萬業才老人解釋說:

……或許有人用現代的眼光來責備當年的革命黨人,不分青紅皂白亂殺人。這主要是由於漢兵和廣大群眾,長期受盡清朝封建統治的殘酷壓迫和歧視,積恨太深。加以首義之時,舉事倉促,並無完善的組織領導。被殺的旗兵,隻不過成了封建統治者的殯葬品和替罪羊而已。對此,革命黨人是無曆史責任的……

在這裏,萬業才老人說革命黨起事時“並無完善的組織領導”,算是說到了點子上,實際上起義軍的指揮係統已然被清廷摧毀,孫武被炸傷住院,蔣翊武逃之夭夭,如果不是熊秉坤逮到個吳兆麟做起義總指揮的話,此次起義的結果,殊難預料。

當時吳兆麟命令楚望台並蛇山上的炮標,隻管把大炮對準三十標的旗兵猛轟,隻炸得旗兵鬼哭狼嚎,四處逃竄,許多旗兵光著腳板,穿著短褲,逃入到了長湖蘆葦叢中藏身。但是起事者紛紛持槍追殺而至,沿長湖搜索,或是向著密集的蘆葦叢中開槍射擊,躲藏在裏邊的人被迫爬出來,起事者厲聲喝問,隻要聽到對方的口音不對,立即開槍射殺。

慘烈的殺戮中,忽然有一個人來到了楚望台,卻是第二十混成協協統黎元洪的勤務兵,叫柳國祥,他對吳兆麟說了句:黎統領命令,決早5時到楚望台。說完這句話,柳國祥扭頭就走。這情形引起了熊秉坤的疑心,當即將柳國祥逮住,詳細審問。

熊秉坤喝問柳國祥:黎元洪要來,是來投降我們革命軍,還是要帶兵來和我們作戰?

柳國祥搖頭:黎元統就讓我來傳達這道命令,別的事我不清楚。

熊秉坤道:那你馬上回去,問清楚了再回來告訴我們。

柳國祥走了,但吳兆麟的軍事權力,也受到了限製。他現在隻能指揮動工程營第八營,也就是熊秉坤本人的部隊,其餘的部隊,卻全都自行其是,各自為戰——實際上是都躲在一邊觀戰,不管誰贏,他們最後都會跟誰走。

偏偏就在這個節骨眼上,都統張彪,帶著一支軍隊斜刺裏殺出。

張彪,他總算是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