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天下第一凶人

公元1644年正月初八，李自成離開西安，向北京進發。

在李自成的屁股後麵，跟著超過百萬之眾的流民軍。

李自成已經成了氣候，他此行是去北京接管全國政權。為此，在他出發之時，發布了著名的“永昌元年詔書”。

詔書這東西，是隻有皇帝才有資格發布的，現在李自成已經有了這個權力。

現在李自成的第一人稱已經不再是“我”，而是稱“朕”了。

他甚至連年號都改過了。

詔書上說：……猶慮爾君爾臣，未達帝心，未喻朕意，是以質言正告：爾能體天念祖，度德審幾，朕將加惠前人，不吝異數，如杞如宋，享祀永延……這段話，雖然不難理解，但如果翻譯成白話文的話，更能夠加深我們的認識。

李自成的意思是說：正告崇禎偽政府，隻有交出戰犯，低頭認罪，接受人民的審判，才是你們唯一的出路。

這封告崇禎偽政府書剛剛發布，李自成就後悔了。

因為他遇到了周遇吉。

周遇吉，大明山西總兵、左都督，他在平、汾落入李自成之手後，退到了雁門關據守。剛剛到達該地，還沒喘口氣，就接到朝廷密電，命他火速趕往寧武駐守。於是周遇吉馬不停蹄地趕往寧武，剛剛到了地方，就見地平線的盡頭，一片黑壓壓的人頭湧將上來，周遇吉急忙勒馬上前迎戰。

這來的是李自成的養子李雙喜。此人乃天下第一凶人，生平不愛金錢美女，最喜捉住活人，斫去手腳，看著對方痛苦地在地麵上爬行蠕動。因其人凶名太盛，多數官兵一聽他的名字，就嚇得魂飛膽裂，走避不迭。此時一見周遇吉，就見李雙喜圓瞪怪眼，咬碎鋼牙，操大刀直衝過來，奔著周遇吉的手腕便剁，被周遇吉大喝一聲，縱馬迎上，後發先至，一刀斫向李雙喜的腦瓜殼。李雙喜大驚，忙不迭地抱住馬脖子，算是逃過了一刀，可是馬屁股卻被周遇吉砍下了一大塊肉。

另兩員李自成的部將，一個是周鳳梧，一個是高一功，一瞧這架勢不對，敢情這李雙喜隻有砍俘虜手腳的本事，戰場上不濟事，唯恐李雙喜有失，遭李自成怪罪，兩人急忙迎上，拚死保護李雙喜。被周遇吉大展神威，左一刀，右一刀，上一刀，下一刀，前一刀，後一刀，直砍得三名大順將領哭爹喊媽，叫苦不迭，掉頭不要命似地飛逃。周遇吉不依不饒地狂追出三十裏地，怕再追下去迷路，這才戀戀不舍地收兵，返回寧武關。

第二天，大順左果毅將軍謝君友趕到，他不知道周遇吉的厲害，就上前叫關挑戰。周遇吉飛馬衝出，隻一刀，砍得左果毅將軍好大一顆頭顱，直飛出八十公尺開外。

殺了左果毅將軍謝君友，周遇吉還不解氣，又奔著李雙喜殺了過來。李雙喜哪裏敢接招？隻管掉頭撥馬，拚了命地逃，卻仍然被周遇吉追上，隻一刀，砍在李雙喜的肩窩，把李雙喜砍得跌下馬來。

然後周遇吉勒馬轉身，想摘下天下第一凶人的腦袋，回頭卻隻看到數不清的人到處亂竄，那李雙喜竟躲進人堆裏，找不到了。

周遇吉好生無趣，隻好撿著不長眼睛的流民軍一陣追殺，將李自成的先鋒部隊生生地砍死了一多半。

到了第三天，李自成興衝衝地帶主力人馬趕到了，一聽說這種情況，當時就火大了，立即命令大部隊兵分十路，即刻攻取寧武關。霎時之間，就見寧武關下數不清的人頭，山崩海湧一般地撲將過來。

眼看那寧武關就要陷落，這時候就見城堞上的周遇吉把手一揮：開炮！

就聽轟轟轟的驚天動地之響，寧武關下，硝煙四起，猛烈的炮火之中，數不清的流民軍屍體被掀上高空。

流民軍的攻勢受挫，城牆下黑壓壓的人頭，此時沒命地向著四麵八方狂逃。

李自成呆怔半晌，才醒過神來，敢情這周遇吉動用了火炮。

這下子李自成生氣了，搞什麽搞，不就是個紅毛大炮嗎？不要以為流民軍就是土八路，流民軍的武器裝備，隻比官兵強，不比官兵差。

李自成下令，把火車營給朕調上來。

火車營，不是開火車的營，而是炮營。

炮營的紅毛大炮，當然是從官兵那裏繳獲來的，就連炮營的炮手們，此前也都是官兵。但是現在他們覺悟了，自發地加入到自己的解放事業中來，所以拉起紅毛火炮，特別地賣力，哎喲，哎喲，哎喲……足足拉了五天，才把幾十門大炮拖到了寧武城下。

先填火藥，再塞鐵球，拿鐵釺子捅結實了，流民軍的炮兵們同時開炮，隻聽轟隆之聲不絕於耳，眼見得那城牆被轟出了多道口子。

李自成樂了，嗬嗬，周遇吉，這次我看你還有什麽咒念。

這時候就見城頭上出現了一支農民工隊伍，清一色手持瓦刀，手拎泥桶，滿臉嚴肅，一絲不苟地砌起城牆來。

一看這情形，李自成頓時急了：周遇吉，你還有完沒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