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嫌疑人能否翻盤/人物關係

(1)

直到他通知具體哪天測試為止,中間的一個月都沒有聯係。

到了要測試的前一晚,她發現明天會是那個難受的日子。

睡前拿起手機嚐試著給他打個電話,本來並不期望他接起來的,但接通的一瞬間她也逃不掉了。

“喂?”聲音短促而冷淡。

“明天,你能接我麽?高教園口。”她有些小心地問。

對方思考了一下,“理由呢?”

付連歧不怎麽想說原因,而且聽到他的語氣時更不想說了。

“你要是能讓我到宿舍門口接,我就過來。”他又說。

這是付連歧不想出現的事情。她不希望任何相關人員知道她住的具體位置。“不用了。”她說完之後就掛了電話。明天打車吧。

早上吃著還算易消化的食物,並且提前吃了止痛藥,用手機開始打車。

有了響應之後,他倒是來了電話。“還沒出門吧?我現在過來。”

“不用了,我叫到車了。”

“已經打車了?”他雖然很驚訝,不過馬上恢複了先前的冷淡。

但是在出租車上敏感地聞到的氣味讓她沒過多久就覺得反胃,到了半路更是要求司機停一下,把胃裏的東西吐了個幹淨。

明明平時不暈車的。快到械宏屋的時候,她隱隱覺得痛覺恢複了。

到電梯前,突然一陣墜痛,她下意識彎下了腰,一手捂著小腹一手撐著牆,這個時候她在想的是等會兒找誰去買一下止疼藥,實在不是很想向這大老板開口。

那一下墜痛隻是剛剛開始,此刻腰酸像個尖刺,伴隨著拳頭擊打般的鈍痛,讓她一時半會兒直不起來。

“你……你還好吧?”一個她見過但不熟悉的女孩子慢慢靠近她,輕輕扶著,手該放哪裏有點無措。

“還行……你……”

“啊,我財務的黃益綺。”女孩誤以為是想知道她的稱呼。

“黃益綺…你…有止痛藥嗎?”付連歧聲音有點顫抖地問。

“沒有,我給你去買吧?”黃益綺和她一起進了電梯,幫她按了辦公室的樓層。“是去老板辦公室吧?”

“嗯。”她有氣無力地回一聲。“你怎麽知道的?”她突然想起來,一般有事是找這裏的負責人江美茵才對。

“大家都知道啊,老板的親戚嘛。‘會跟老板吵架的黑長直’,有人這樣宣傳了一下。”

恐怕是第一次到他辦公室時見到的人說的。

走到辦公室不是太大的問題,隻是還保持正常太難了。

連敲門都是黃益綺幫她的。“老板?”

開門就是原來的普通速度,他打量著這兩個人的樣子,付連歧微微彎腰低頭,看不清表情。

“老板你接一下,我去給她買藥。”黃益綺放手就要跑。

“什麽藥?”

“止痛藥。痛經。”付連歧顫著聲回答他。

“止痛藥我有。”他一手抓著付連歧的胳膊,讓她能順利坐在沙發上。隨後抽屜裏取出一盒,“這個可以吧?我以前吃牙痛的。”

“可以……”她伸手去取,手在不自覺地抖。

在門口的黃益綺見自己任務完成,向林雋示意了一下,就去了自己工作崗位。

林雋沒有把這盒子藥直接給她,而是轉身又拿了水杯,才把藥從盒子裏取出,藥片和水杯給了她。

她沒猶豫地吞下,他接過了水杯過後,她拿一個靠墊塞在身後,眼睛看向的方向是天花板。

他拇指抹過她的嘴唇和旁邊的皮膚,證實了她慘白的臉色不是化妝的效果。付連歧看出了他的測試,雖然心裏理解他這樣做的原因,但表情實在放鬆不了,因此看他的眼神像是怨怒。

“不要這樣看我。你明知道我為什麽這樣。”

“我也不想看你,說實話,你今天的妝讓我覺得煩躁。你也別看我了。”付連歧偏過頭。雖然他隻是“普通水平”的化妝和服飾,那種像未完成的剪裁縫合,還有手指隨便摸上的灰藍色配著深灰色的美瞳。

“不行,如果你吃了我給你的藥出了什麽問題,那就成了我的責任。”

付連歧瞥了一眼。

“過期藥?”

“不是,不過但凡是藥都會有禁忌和副作用。”

距離藥效發揮作用大概半小時。

他打完開門前就要輸入的幾行字,從書桌前離開,把杯子用熱水裝滿,拖了把椅子坐她麵前。

等喘息平穩了一些後,“別看了。”付連歧這才把眼睛的焦點挪到麵前。

“真的隻是痛經?”

“嗯。”

“昨天問你理由你怎麽不說?”

她沒回答這句。

“以前也這樣?”

“以前……沒這麽厲害。有兩年不怎麽痛了。嘶…”她又皺了皺眉頭,低頭看自己手捂住的位置。

“好了好了,我不問了。”這個男人投降似的舉起了手。“我原以為像你這樣膽大妄為的人沒什麽弱點的。”

“再等二十分鍾。”她認命似的歎了口氣。“要問什麽過會兒再問。”

他把熱水放在沙發把手上,坐回了書桌後。

付連歧發現了這個人並沒有在工作,而是遠距離直勾勾看著她。

“不要看!”她不耐煩地吼,盡管大聲的隻有第一個字,然後看了眼自己手機的時間。

“不用掐著時間。等你狀態好了再去。”林雋倒也不看她了,不過顯然沒什麽事情做,撐著腦袋翻著本子。

完全沉默了幾分鍾後,“拉我一把,我要上廁所。”付連歧不得不發出求救,她覺得腰那一圈快沒知覺了。

這個男人幫得還算自然,期間她在裏麵太久,敲了一次門之外,沒說什麽。

好不容易從衛生間解放出來的付連歧,腿有些發軟。“活過來了。”即使說這句話的時候,她是靠在牆麵上的。

起碼手不麻了,尖銳的痛感少了許多,雖不至於精神抖擻,隻是坐著沒太多消耗,應該沒問題。

林雋還是抓著她的胳膊送她坐回沙發,她再瞥了眼時間,“走吧。”

“再過十分鍾。”他看了眼時間說。“有些問題想問你,現在可以了吧?”

“你問吧。”她也懶得反駁。

“你說你以前不這麽痛的,那這是最近開始的?”

“嗯。”

“多久以前?”這問得像個記者。

“兩個月前。葬禮回來第二天。”付連歧意識到他問題的方向。

他眼神似乎閃爍了一下。“也有今天這麽厲害?”

“比這還厲害……”她用著歎息一般的語氣,“當時特別想死,還來不及買藥,全身感覺除了痛其他感官都模模糊糊的。那個時候那個玩意兒就在包裏,如果你過來的話……”

“那兩天我沒理由過來。而且就算我去了,酒店也不會告訴我房間號吧。”林雋想象了一下如果他真的進入了房間……反正也不可能。

看來現在狀態還行,一下子說了那麽多話。

“你說這是不是我哥死後我一滴眼淚都沒流的報複啊?”她自嘲式地說。

“你身體對情緒的發泄方式有點特別。”他胡謅了個理由。“那你,怎麽這次沒預先吃藥?有了第一次之後,應該知道買藥了。”

付連歧盯著他,“你以為我是特意賣慘給你看的麽?”

“我沒這個意思。”他快速否認,“我隻是奇怪。”

“暈車吐出來了。”她頭撇向別處。

“早餐也……”

“當然全清空了。”

他打開靠牆櫃子的一個抽屜,取出一袋已經開過了的切片麵包。“沒過期,吃吧。”

她拿過麵包,“會遲到的。”

“再推後十五分鍾開始你也來得及。先吃。”

他隨後給參演的人發了信息。

這個房間比之前那個小了很多,也確實沒有那個小窗口。雖然有布景,但泡沫占多數,“樓層”的大小站不下人。

旁白還是之前那個旁白,付連歧推門進去的時候他站在近處笑嘻嘻的。“呀,又見麵了,聽老板說你今天身體不舒服,現在好點了嗎?”

她看到右前方有兩個人已經坐好了,都在看她。

“啊,嗯,差不多了。”雖然現在有點乏力。

這裏陰嗖嗖的,她扣上了自己的薄外套。還好水杯裏的水還熱著。現在是10月初,別人其實不用穿外套的季節。

給她空出的位置旁邊有人,“這次設定是雙人本”,旁白那個看出了她的疑慮解釋著,“主題呢是‘凶手能否翻盤’,就是已經被大多數人懷疑的情況下,能不能最終洗脫嫌疑。”

這張用來“審訊”的桌子對麵是上次見過的演員,她想不起來到底是李梁還是白誌了,也可能是把自己化成熟的王坡?這個人舉手打了個招呼,而坐她旁邊的人上次應該沒見過。

“你好。”他非常生分地說。

“嗯,你好。”她雖然不習慣,也回了一句。

他應該是二十多,長相比較清淡,與那個老板外表看起來像是性格相反的人。

“由於這次是兩人本,所以為了區分,還是要取個名字。你是希茉,你是弗霖。”旁白一手端著稿子,一手搭著他倆的椅背說。“弗霖先於希茉潛入流雲館,偽裝成做飯的廚師兼服務員,來破解這流雲館的秘密。希茉是案件發生後接到的消息,是來解決案件的。”

付連歧十幾秒後反應過來旁白已經講完了一段,“嗯”了一聲。

“那…是從希茉進入流雲館開始。弗霖有劇本,主要是潛入時期的,希茉沒有。案件詳情主要由嫌疑人羅安述說,我補充。嗯……開始吧。”

旁白又看了一眼手上的內容,確認了沒有遺漏的,退到了一邊。

“嗯……那個……”見付連歧沒有提問的意思,羅安的演員開口,“我先說了啊,目前死者的狀態就像那個地上的樣子。”他指著地麵上的假人,“然後呢,這個假人跌落後的樣子就是這個樣子,衣服呀,動作呀,都是最自然的狀態。你要不先看看?”

剛坐下沒多久,付連歧不是很想動,“嗯……你先繼續說。”

這位羅安的演員見她不打算按照他的步驟來,稍微驚訝了一下。

“把我當成嫌疑人的原因…現在算作第一次投票吧,是因為我有一個可以作為驚嚇他的道具。”他指了指自己左腳邊的包。包半敞著,裏麵裝著什麽比較長比較硬的東西。

“你劇本裏有寫是什麽嗎?”付連歧稍微偏頭問她旁邊這位。

“沒寫。”他低頭看了一眼回答。

“包裏是什麽?”她直接問羅安的演員。

“不是,你得看一眼。”他倒有點不安了,後來反應過來,“你是不是很不舒服啊?”

付連歧捂著自己眼睛,“我懷疑你們老板給我吃的藥有鎮定劑成分,有點困。”

“藥?”羅安的演員問。

付連歧擺擺手,“這不重要,就是會反應慢一點,今天會不會來不及。”

“嗯……不會吧,據說預定兩個多小時結束。”她旁邊的這位說,“你來前老板發信息說,今天沒結束就延到明天。”

那還好。她打了個哈欠。

“我翻給你看吧。”旁邊這位拿起了包。戶外用的背包,放了一些戶外用具:運動水壺,望遠鏡,鳥食,小型弩,可收縮的細繩,折疊三腳架,相機,少量尼龍繩,小鏟子,創可貼,酒精棉,備用鞋帶。

“沒有紙?”她問。

“呃……忘了吧。”羅安的演員回答。

也不知道指的是道具組還是羅安這個人忘了。

“認定的驚嚇道具是哪個?”

“這個。”羅安的演員指向那個小型弩。

確實很可疑。“你來這個地方……這個地方叫什麽來著?”她才想起來自己什麽都沒問。

“流雲館。”羅安的演員這回篤定回答,“因為這個地方的外牆和裏麵的裝修都是這種…有點臃腫的風格。”他指著那邊的布景,“實際建築不太會很輕吧……我也不知道什麽素材做這些柵欄牆麵之類的能讓地基還足夠穩固……”這些話到了後來像是他的自言自語。付連歧選擇性地記了一些。

“陶旭。”坐在她旁邊的人對著羅安的演員喊了真名。

而陶旭指著他說,“這會兒你該喊我羅安。行了我知道了,不說廢話對吧。”

這個性格在之前那個案子他到底演的誰呢……付連歧一直都沒想起來。

她揉了揉眼睛,試圖能更清晰地觀察。這個不能站人的布景,展示了在這個樓內看,它就是六邊形的,中間是個圍繞一個比較粗的圓柱的樓梯,扶手沒有其他樓層的欄杆那麽粗,但也比較影響人往深處看。

她似乎在等自己的腎上腺素支持自己走過去研究這個布景。

“那你,潛入這裏,潛入是做什麽的?”付連歧撐著腦袋看著旁邊的人問。

“服務員。”他說。“燒飯,鋪床,收拾,之類的。”

她稍微奇怪,“你怎麽潛入的呢?招聘廣告?”

他低頭看了眼自己的劇本,但很快,“是廣告,我認為這個沒什麽人的小島上的特殊別墅特地招短時服務員是很奇怪的一件事,所以我就應聘了。”

“它限製性別了嗎?”她問。

“嗯…沒有。”

倒不是性別歧視,隻是從她的常識想到的應聘人的基數來說,一般是女性比較多。

有點意思。

“這有麵試嗎?”她好奇起來。

對方倒是被她這個問題問住了。

“沒寫,是吧?”她微微挑著嘴角問。

“是,沒寫。”他好像鬆了口氣。

“那,這些認定你的‘人們’,都是誰?”這個房間空****的,沒別人扮演其他角色。

羅安的演員,現在知道名字叫陶旭了,他轉頭看向那邊站著的旁白。

“哦,對,對。”剛才沒在工作的旁白,他這個時候從自己的文件夾裏拿出了幾張照片,這些人她好像都見過,像拍證件照一樣靠牆站著,而且是全身照。

“你們聚集在這裏又是為了什麽呢?”

好像是滿意了她終於問到了主要內容,陶旭微笑著點點頭,“這個館的主人邀請我們來的。發了邀請函的那種。然後大家到這個小島,就要坐船,晚上就沒有的那種,固定班次的船。”

常見模式,這沒什麽問題。

“哦,不是同一班船。”陶旭又補充說。

“不是同一班船。”付連歧重複了一遍,“你特地說出來的看來這句話很重要。”她看向旁邊的人。

“確實不是同一班。進來的先後不一樣。”弗霖的演員表達了確認。

付連歧打了個哈欠,差點忘記就要問出的問題:“那到達的先後順序呢?”

“維紗,羅安,艾格娜,孟勒。”按順序說出名字的時候弗霖的演員也逐個指向照片。“但是按照我的計算,孟勒是下了最後一班船直接過來的,其他人就不一定了,時間間隔不一致。”他再敘述。

“因為路線不一致?或者走路快慢不一樣呢?”她記下了剛才的順序以後問。

“也可能是在觀察建築周圍。”弗霖的演員看向旁白。

大概是第一次付連歧很主動,導致旁白這次沒適應過來。

他看向弗霖的演員,指了指自己。弗霖的演員點點頭。

“哦,嗯,建築周圍的環境,有圖的。”他又取出一些打印件,原圖像是手繪的。

圖上的筆記是付延契的,圖片上沒擦幹淨的鉛筆草稿也應該是他畫的,描線的人不太確定。

這是少見的除信件以外的手寫字。

付連歧愣愣地看著這幾張示意圖,看了好幾分鍾。

橫傾斜的角度、轉折處的用力方式,鉤的平均長度,都是她熟悉的樣子。

“嘿,你沒事吧?”弗霖的演員湊到她耳邊說。

嚇了她一跳,她向旁邊躲了躲。

“沒,就是注意力有點不集中。”她反應過來要好好觀察這圖上要表達的內容。

“你湊那麽近幹嘛呢?人家是老板的沒有血緣關係的遠房表親。懂我意思了嗎?”陶旭做出了要把他從付連歧身邊掰開的手勢。

“懂了。”他坐正。

付連歧沒有繼續理睬這個,專心研究圖片。

這個房子建在比較下陷的地麵之上,有一部分甚至是第二層更接近外界的地麵,這可以從側視圖和等高線地形圖得出。整幢樓是微扁的六邊形柱體,背陰坡麵有種鈴蘭花,這都標注出來了。

“鈴蘭花有毒。”弗霖的演員指著那個標注的地方。“毒性還不小來著。”

“能死人?”付連歧沒聽說過這一點。

“能死人,好像濃縮到一定程度,一勺就夠了。”他回憶著說。

付延契特地挑這種植物寫還標出來,肯定是有用的。

“應該很難吃吧。”她瞎猜,大致記了下。

沒有其他關於島上地形和通向別墅道路的說明。“你帶著這些戶外用品,又是做什麽的呢?”

“看鳥。順便打兩隻下來。當然不是打瀕危保護的那些……所以我帶著那種可疑的東西。”陶旭回答地很快。作為被懷疑的羅安的演員,他壓根沒有緊張的感覺。

“其他人沒有這種可疑的東西帶過來嗎?”付連歧是問他們兩個。

陶旭攤手;“沒寫。”弗霖的演員回答。

“會看我帶的物品也是從我被懷疑開始的,其他人沒有被認定為‘可疑懷疑的對象’,或者是‘隨身攜帶品與案件無關’所以就沒看他們的。不過……”

“我還沒問案件發生前的你們各自的行為。”付連歧突然打斷他。這次這個非常重要的問題問得那麽晚,主要是很多本來靠觀察就能得到的信息是主動要來的,效率低下;而且因為主題是“能否翻盤”,一開始就太過於注重這一個人了。

也許也有那個藥的問題,嗯不,這是借口。她揉了揉眼睛和太陽穴。

“這個案子發生前做了什麽……哎……”陶旭竟然歎氣,“其實具體做了什麽已經不重要了,到目前為止有些人的某些秘密已經被揭露了。”

根據陶旭看的方向,她才發現這個房間有鍾,不過因為暗,藏得挺好。他大概是覺得從頭開始推各種做了什麽太費時了。

她轉頭看向弗霖的演員,意思是征求他的意見。

弗霖的演員思考了一下,“完全不說也不行。既然我算做事先潛入的,我把我看到的大概說一下。”

這個雇我的人,也就是邀請這些人過來的那個人,自稱恒豫,他把這些人邀請過來的目的是,他要找出自己妹妹自殺的原因。他表示,肯定不是因為她自身原因,“自殺”都說不定是事故或者謀殺。邀請的這些人裏,艾格娜是她的大學同學,維紗是她的閨蜜,羅安是維紗的前男友,孟勒是她的同事。羅安被叫來的原因是,他的妹妹恒思在出事之前打的電話是他的,當時羅安和維紗兩人一起在外麵,維紗手機沒電了。

這些人當中,維紗在外麵觀察過鈴蘭花,艾格娜好像是來過這個館,沒有好奇的樣子。孟勒好像是跟恒思合作設計的這個館。這個館本身是作為恒思的島上居所兼展示作品用的,她是建築設計師。

恒豫等人到齊以後出來,說這次就是為了紀念恒思的。然後我做好了飯,說是做好,其實就是加工一下,裏麵多少份是固定的,有些還是半成品。我數了一下,是六個人三天的量,看來恒豫是為了三天內解決這些事情,並且有可能不讓他們出門。

大致共同的行動是,恒豫宣布吃飯,他本人在三樓說的。我給他先送了飯,然後下麵的四個人無語地先吃飯。這些人當然有思考到這個邀請到底怎麽回事,不過大概各自有什麽想法,而且介意我在場,沒說什麽。吃完以後,我收拾掉那些餐具,恒豫下來開投影視頻,裏麵放的是恒思以前的一些視頻,生活上的和工作上的。

視頻很長,不過播完一些就重播了。有人就開始回房間了。順序我記得不是很清楚,應該先是艾格娜和薇沙,然後是孟勒,不對,孟勒先去了三樓,然後又下來了,和羅安聊了一會兒,羅安是最後一個,我都上樓了他還沒上樓,不過後來也上去了。

後來聽到死者掉落時的聲響的時候,我,孟勒,羅安,都馬上跑下來,維紗和艾格娜在走廊上往下看。

大家都沒怎麽動這個屍體,後來就是你的介入了。應該是他本來是會跟你定時聯絡的,結果這次超時了沒聯絡,你過來看情況的。

她記完了這一段後她喝了些水放鬆一下。“那應該是很晚時候了?”她問。

“倒也沒有非常晚。因為晚飯很簡單,然後就沒有除了看視頻以外的活動了。”弗霖的演員說明。

陶旭似乎是聽到了引起他注意的內容,饒有興致地看著弗霖的演員。

“你看我幹嗎?”他問陶旭。

陶旭向後坐了坐,“誒你知道嗎…沒劇本你肯定不知道……這個屍體掉下以後,我們仔細看了才知道,這個屍體竟然是個女的。”

“什麽叫屍體竟然是個女的?”付連歧眯著眼問他,“恒豫不是嗎?”

“恒豫不是。恒豫和恒思是龍鳳胎,而且兩個人長得挺像的,女生男相、男生女相都有一點。發出邀請函的是恒豫絕對沒錯,不管是字還是確認語音。但是掉下來的這個穿著男性服裝的人是女的。”陶旭認真地說。

“是……恒……s”

她還沒說完,被陶旭接上。“是恒思。”

“恒思不是死了嗎?”她不相信付延契會寫什麽還魂之類的內容。

“自殺可以未遂啊。謀殺不也是。如果被害的時候不知道誰動的手,自己要找答案不也很正常?借用哥哥的名義。”

女扮男裝。這也有點奇怪,付延契也不像是會這樣寫的人,起碼付連歧自己不會這麽寫。就算再怎麽女生男相,來者都是對她很熟悉的人,一般不會冒這個險。

她看向弗霖的演員,“真的?”

他無奈般的點點頭。

“畢竟這個人很小心,都沒怎麽麵對麵說過話。”陶旭繼續補充。

這更像是付延契竭盡所能地補償他設定中會產生的問題。

付連歧思索了一下,爆點已經出現了,到現在坐了這麽久,她感覺是時候觀察一下那個屍體的狀態了。雖然這個假人不一定分男女,但可能有其他提示。

她撐著桌子準備站起來。

“哦對了,其實其他人的疑點已經都整理出來了,你不先聽聽?”陶旭突然出聲。

起身到一半的付連歧眨巴著眼看向他,剛不還讓她先看場景麽?

“陶旭,你著什麽急。”天音突然發話。這麽久沒說話,付連歧以為他早就走開了。

倒是天音的這句話讓她想聽聽陶旭要說的內容,坐了下來。

“你說吧。反正也應該聽的。”她甚至微笑著說。

陶旭奸計得逞般的笑了笑,“是啊,反正也該聽到的。弄了鈴蘭花汁液的是維紗,艾格娜帶有安眠藥。孟勒和這個‘恒豫’的房間是同一層。哦對了,他們這些人的房間安排在這裏。”

他拿出三張紙,上麵是手繪的每個人的房間分布圖。

“房間是他們自己挑的。”

因為是六邊形,分割後每一間房都是梯形的,以鍾表的方式看,二樓12點方向是維紗的,8點方向是羅安的,4點方向是艾格娜的,中間到11點、5點這兩條線分別是兩個走廊。三樓的12點方向是死者應該說是‘恒豫’的,6點方向是孟勒的,10點方向是原恒思的房間,2點方向是現監控室,8點方向是原監控室,同樣11點、5點與中間的連線是走廊。一樓不住人。

“你住哪間?”付連歧問弗霖的演員。這上麵都沒標。

他伸手指向了二樓10點方向的那間。

“嗯?”她疑惑出聲。“隔在他們兩個中間?”左右是維紗和羅安啊,怪尷尬的。

“我不知道,反正是最早指定的。”

這兩人可以有東西隱瞞不說,但不能說謊。在感受到了這種權衡之下,付連歧越發覺得弗霖和羅安是平等的。

她翻出了已經被壓在下麵的房子的外形圖,對比來看,弗霖房間的最奇怪之處,就是他的房間的窗是最靠近外界地麵的。

為什麽呢。

再對照那三張手繪的房間分布圖,每張的六邊形都不太規則,她人突然意識到了什麽,把這三張紙疊起來,對著上麵的照明看。

可惜紙太厚,燈太暗,看不太清楚。但她明顯感覺到了這個樓的設置問題。

“孟勒有沒有說過這個樓設計上的特殊之處?”她問陶旭。

陶旭挑了挑眉毛,“沒說。”他停頓了一會兒,“但多少是有的吧。”

“這是可以翻盤的地方吧……”付連歧用著自言自語的音量。

她在想接下來問什麽好,那種墜脹感又來了。

“能暫停嗎?我要去上個廁所。”

“能啊,你跟老板說一聲。”陶旭回答。

還沒等她按下按鈕單獨通話,天音已經響起來,“顧衎,送她一下。”

弗林的演員站起來,這倒是引起了她的些許不滿,“不用,不至於,我認識路。”

她馬上離開了座位。

“坐下,坐下。”陶旭小聲對顧衎說。

顧衎沒再堅持。

林雋在小房間看著屏幕的時候,進來了一個他很少在這裏會見到的人。

“林攜?”他有些奇怪自己的弟弟怎麽會到這裏來了。

“聽江美茵說你在這裏。怎麽親自看監控了。”林攜仔細研究了一下監控裏的圖像。“今天的預約?怎麽看起來不太對啊。”

“隻是測試。”

“讓他們自己測不就完了?沒必要看著吧。”林攜一邊吃著手上的餅幹一邊說。

“你來幹嘛?今天那麽空啊?”林雋想轉過話題。

林攜自己蹭蹭手指,“讀書都要讀傻了,不許我放鬆放鬆?你不知道那幾個老油條天天跟我念叨什麽。我又不是來投靠你的,我就過來玩兩天,你緊張什麽。”

“不緊張,我至於麽。”林雋背對著他,白了一眼,繼續關注著屏幕。

付連歧的狀態看起來不是很好,聲音聽起來也遠不及上次。聽到了她說要上廁所,林雋擔心會出現什麽狀況,按下按鈕,“顧衎,送她一下。”

“至於嘛,人家隻是上個廁所。怎麽了,新泡的妹子?”林攜調侃他。

看到付連歧自己一個人出的房間,林雋立即起身出門。留下表情意味深長的林攜。

付連歧在衛生間洗手台前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思路,總覺得忘記了什麽。可能是空間太小的原因,讓她感覺有點缺氧。

她控製不住打了個哈欠。

洗手台鏡子裏出現了那個林雋的身影。

“上廁所還要跟過來,你變態啊?”她剛打完哈欠略有點口齒不清地說。

“為免你掉進去好及時撈你。”他原本不想說這種話的,但她剛才的態度讓他脫口而出。

“說點人話吧。”她放軟了態度。

他後退半步,音量減輕,“累嗎?累的話就提早結束。”

“陶旭不會同意的吧。”她檢查了一下自己唇膏有沒有卡死皮。

“他不同意又有什麽……”

“然後他會搗亂的。陶旭應該已經知道翻盤的方向在哪裏了。”整理結束,她又洗了下手。

他歎了口氣,“隨便你。”

看著他離開時放下手的樣子她突然明白了自己已經看到但忽略的東西是什麽了。

林雋回到小房間的時候林攜已經不在了,也許他確實出去玩了。

(2)

“左手給我看一下。”她回到座位上的時候對顧衎說。

顧衎坐在她的右邊,但指給她看圖上內容的時候全部用的右手,偶爾距離有些遠。她剛才離場的時候也瞥到了,這下是正式求證。

顧衎伸出了左手。

果然有戒指的痕跡,肉紅色的印子,還是特地畫上去的。

“畫得時候還挺癢的。”顧衎尷尬笑著小聲說。

“哎呀哎呀,這種事情藏著掖指幹什麽呀。”陶旭誇張地用著嘲諷的語氣。“這是不是說明你跟這個館的什麽人……或者以前的什麽人有關聯呢?”

“嗬。”顧衎仿佛也被挑起了鬥誌,“怎麽回事,你希望我自爆然後早點結束是吧?我也有權利不說那麽多吧。”

付連歧也想問他這麽著急,本來都告知了他大概會需要的時長。

“明天跟女朋友約好了一起吃飯的,上午就得碰頭。”陶旭嘟噥著。隨後他又相對正常的語調說,“我想你兩個鍾頭也該結束了。”

“啊……”付連歧眼神飄走了,“你太抬舉我了。我今天盡量吧。”今天思考的時常中止和記錄速度緩慢造成了現在的狀況。

但現在距離十一點半隻有十幾分鍾了。

“如果拖點時間,你能搞定嗎?”陶旭撒嬌似的問。

“搞定什麽?純瞎猜嗎?”付連歧倒覺得好笑了。

這讓他們倆都陷入了沉默。

陶旭也許在想的是她瞎猜能不能達到他的想法要求,顧衎也許想的是會不會一下子就猜中了。

“如果我瞎猜的話……”她覺得有些精力不足,幹脆說出最狗血的答案,再根據他們的回答來判斷對上了多少。“你才是那個跟恒思愛恨情仇最多的人,因為害怕恒豫揭露或者會發現你的秘密,所以一看到流雲館有動靜,就自己主動參加了……因為你知道恒豫沒有見過你,不知道長什麽樣子。”

顧衎深呼吸一下,“嗯……不全對,你先說著。”

“這裏有監控室,一般監控的室內或者大門,沒必要監控自己房間。所以你的那個房間從外界進來很容易。你是通過這個方式,與恒思進行幽會的。”付連歧繼續說著自己的猜想。

“唔……”顧衎若有所思的樣子。

“這個房間平麵圖的變形程度,如果不是畫功不行的話,這裏就多了一塊空間吧?”付連歧比劃著弗霖房間的旁邊,會有一塊三角形的區域。“為了縮小視覺上的差距,所以把外觀設計成這個樣子的。”

說了這麽多,累了。付連歧已經不想說下去那些猜想,不管準還是不準,都沒證據。

“所以你可以從那裏爬上三樓。”陶旭借機得出個結論。

顧衎帶著些敵意的眼神看向陶旭,笑得有點陰森。

“結論無論多少個隨你說,反正現在沒有證據,我是一概不會承認的。”顧衎表示。

陶旭“嘖”了一聲。

沒幾分鍾了。

“你跟你女朋友幾點碰頭?”付連歧小聲問。

“……沒定,一般她說了算。”陶旭在努力讓自己接受這個命運。

“明天我會早點結束的。”付連歧表示。

今天的筆記效率也很低,不知道能從中分析出多少。

對了,今天根本沒能確定付延契到底留下的是什麽線索,不像是第一次那麽明顯。

掉線了許久的旁白,突然從瞌睡中醒來,這個時間大概成了他的生物鍾上的一個點。

“時間差不多了,今天先到這裏。”天音這個時候也響起。提早了一點點。“收拾收拾走吧。”

付連歧照例留下,跟這三人象征性地揮了揮手。這三人都離開了這個房間之後,林雋進來了。

他仍然像檢查作業一樣看著她的筆記,聽到了“咚”得一聲,轉頭看到付連歧側著腦袋磕在桌麵上。

“怎麽了?不舒服?”他伸手就要摸摸她的額頭。

“你這藥跟安眠藥有什麽區別?”她埋怨著,“什麽都變慢了,今天效率好低。”

“效率的事情無所謂,起來,趕緊吃了飯我送你回去。”他合上了小本子,強行將她拉起來。“還有,我吃這個的時候就沒你那麽大反應,這能怪誰?”

林雋似乎聽到了江美茵的辦公室裏有男人的閑聊聲,像是林攜的。

付連歧到了他的辦公室,雖然坐在他的桌子邊,擺放著盒飯,她也確實拿起筷子搗了兩下,但吃進去的米沒幾粒。

“吃吧,吃完了我送你回去。”

“沒胃口,太困了。”她打了個哈欠,筷子扒拉著蔬菜。

“那你等我吃完。十分鍾。”他說。

如果她確實非常困,那或許會讓他送到宿舍口。

付連歧見沒法當場睡覺,往嘴裏塞了點食物。隻是還沒吃多少,就覺得一陣惡心,跑去衛生間吐了個幹淨。

等她漱口結束,他象征性輕輕撫了撫她的後背。

“你沙發借我躺躺。”

他有點猶豫,他等會兒要出去一下。

“不肯就算了。”她擦擦嘴,轉身走出去。

“因為我一會兒要出去。不過美茵應該在隔壁。”他想著還要把林攜帶出去,免得對她產生了興趣。

“我都這樣了又不會動你東西!”

“我沒這樣說……行了,睡吧睡吧。”他還沒來得及扶上她的肩膀,她已經背對著他抱著抱枕一頭栽進沙發裏。

他抽出不被她抱著的那個抱枕塞在她腦袋下,又從衣架上拿了件外套扔給她披上。

她抓過外套的領子把自己上半身蓋嚴實一點。

他坐回自己的午飯前,似乎自己也沒多少胃口了。

“林老板。”她突然說,這是從來沒有過的稱呼。

“嗯。”

“林雋。”她又模模糊糊地說。

“……嗯。”

看來她是查到了。對外都說她是自己的遠房表親,她就沒有機會問別人他的名字。

也不對,她早就應該能查到的,隻是現在這個狀態才向他確認。

“你認識我到底多久了?”她又問。

“如果把看照片算上的話,蠻久的了。”他回答。

後麵她沒有再問。林雋走進聽見她均勻的呼吸聲,確認她是真的睡著了。

她說話做事的時候,能不試探他就好了。她微微皺著的眉頭和蜷縮的身體,看起來無比乖巧可憐。如果她一直這種感覺的話,林雋覺得自己或許會舉手投降。

可惜有些人就是不自知。

他去了隔壁江美茵的辦公室。

林攜果然在。

“我問她是不是你新泡的妹子,她說是的。”林攜並不客氣地坐在沙發上。

“是又怎麽了。”林雋有些不耐煩,“你還管起我來了。”

“泡妹子怎麽會讓人家來做這個呢。”林攜笑著說,“免費勞動力?”

“人家喜歡。”林雋懟過去。“你不是要出去玩麽?在這裏怎麽玩。”

“但她還睡在這裏啊。”林攜指著那個連通門。

“不影響我送你出去。”林雋抓起他弟弟的衣領往外走。

“你過分緊張了。”林攜指出。“這個妹子有什麽不同之處麽?你怕我們的對話被她聽到。但我們說話聲音不響啊。”

林雋“嘖”了一聲。

“而且還是個素顏妹子。”林攜對這一點覺得稀奇。“你不會是找到了覃得悅妹妹了吧。”

林攜低頭整理被拉得變形的衣服,他的穿著更符合“普通年輕人”的外形。他感覺自己哥哥正用著異常嚴肅地眼神看著自己。

“你從哪裏知道的?”林雋問。

林攜瞪大了眼,“她真是覃得悅妹妹?”

林雋的表情表現出了肯定。

“要死啊你,你泡覃得悅的妹妹幹什麽?”林攜幾乎不敢相信這是林雋應有的做法。

“我給她取了個假名。不要告訴別人,任何人。爸媽也不可以。”林雋小聲但堅定地說。

“爸媽也不可以。”林攜重複了一遍,然後點點頭。“還有別人知道麽?莘姐呢?”

“關她什麽事,沒別人了。要是哪天泄露出去,就是你說的。”林雋對他做出凶惡的表情。

“行吧,你厲害了。她也能找到。放心,我不會說的。”林攜又想了想,“我不要知道這裏的事情,我走的遠遠的。”他舉手投降狀,“我去玩了。”

過了兩點半之後,她才睡醒。餓了。不管是困倦的感覺還是疼痛的感覺都很淡,這非常好。

剛坐起來的付連歧感覺還有點呆滯。幾分鍾之後林雋帶著什麽推門進來,他看到付連歧的頭發就伸出了手,被她躲開了,她自己用手指梳了梳。

桌上的盒飯沒有了。

“這什麽?”

“雜糧粥。”

“這吃不飽。”她略有些不滿。

林雋看了看手裏的一大碗,“吃完就飽了。而且為了讓可以讓你正常吃晚飯。”

當然整碗並不能吃完,她覺得夠飽之後放下了勺子。雖然不實在,但是很舒服。

這個人今天的表現讓她有點不適應。她賴了半個鍾頭後,才說要走。林雋也隨著站了起來。

付連歧奇怪的看著他。

“我送你。”他說。“反正要做的已經做完了。”

他下午是不是真的閑這不知道,但是既然有輕鬆的方式,今天就有個借口地利用一下。

一路上兩人對話不多。

“今天隔壁辦公室有男人的聲音。”上車之後沒多久付連歧先開口。

“嗯,我弟弟來了。就是來玩的。”

“那他知道我的事情麽?”

“不知道。”他回答得非常自然。

之後兩人又有段時間沒說話。

林雋突然想起了之前疑惑的那個話題。

“上次吃飯你為什麽那麽不高興?”

付連歧突然有點表情變化了,她顯示出了驚訝。

“那隻是……我單方麵的問題。”她回答。

“嗯?不好吃嗎?我還挺喜歡的。”

“不是…好吃的。就是我沒去過那種地方……”她回答得有些小聲。

“沒去過很正常啊。這店就新開沒多久。”

林雋的坦然讓付連歧覺得自己顯得太小雞肚腸了。她“哦”了一聲,之後沒再開啟新的話題。

沉默了一段時間後,她隻願意被送到高教園口。

林雋沒指望她能說得再具體一些。“明天我再接你。就這個位置?”

“哦,嗯。”

“陶旭那個人你不用管,正常發揮就好。”

“嗯。”

不能漏掉可能發現的線索。

她沒再說話就下了車。雖然她有些想趁著這個微妙的親近感問,“你到底是什麽人”。

第二天去辦公室的路上,“老板原來喜歡那樣的啊……”“別瞎說,人是老板親戚。”“咦,誰知道呢。”付連歧隱約能聽到這樣的對話。喜歡?她心裏“哼”了一聲。

一進那個4號房,付連歧沒有坐上座位,直接去了布景那裏。

她這個行為讓陶旭有點緊張。布景裏隻是做了內部從一樓大廳向上看的樣子,是不能證實弗霖的房間有密室密道的。

布景就做了兩層半幢樓的樣子,每一層樓梯的起止方向是一致的,是平行的接近四分之三的圓弧形。

等一下問問這些人的站位。

地上的屍體穿著很長的風衣,腳上還是內增高的鞋子,戴著假發,假人本身有“真頭發”。

值得注意的是風衣的某一個肩章部分有些褶皺扭曲,假人的手指尖處有和“鏽鐵狀”樓梯扶手一樣的顏色。

在二樓的走廊位置,隱約能看到一個類似桌子的東西。高度比走廊的扶手稍微矮一些,走廊扶手是鏤空的,隔一點距離有一根豎杆,也是不規則的。

觀察得差不多了,她才去了座位。

她沒看顧衎的臉,倒是陶旭的臉色有點奇怪。

“幹嘛?”她問。

“今天風風火火,像是跟老板吵過架了,而且贏了。”他說。

怎麽,這是“過來人”的經驗?

“沒贏,不過是後來又想起來什麽事情。”她盡力讓自己的眼神犀利一些。

“把……柄麽?”陶旭不確定地問。

付連歧表現出不想回答這個問題的樣子。“還想不想早點結束了?”

陶旭皺起了臉,“我跟我女朋友說我不能先占位了她已經說過我了……誒,說到把柄……”他看向了顧衎,“你其實有比較長的時間不在一樓的吧?我說劇情裏。”

“你看到我上樓了?”顧衎反問。

“看不到吧,那個時候的設定是我們都在看視頻,起碼我的劇本裏完全沒提聽到了你上樓之類的語句。”

“那你根據什麽知道的?”顧衎果不其然這樣問。

“你不知道艾格娜和維紗上樓的順序,還有我上過一次樓,你也不知道。”陶旭回答。

“我可以是在廚房。”顧衎反駁。

“那我們也不知道啊。除了你,沒有一個人的劇本裏有提到你在廚房,那就等於不存在這件事。”陶旭語氣甚至有點“無辜”。

付連歧有些開心的看著他們兩個的爭論,他們的距離越來越近。

“維紗和艾格娜也進過廚房,她們兩個也許也做了什麽,這點我不知道……”陶旭小聲嘀咕了一句,“就是那會兒你都收拾結束了,你再去廚房幹什麽?準備第二天的飯啊?就這種半成品?”

顧衎翻了個白眼,“用有限的材料給自己兌點飲料之類的總可以吧?”

“強詞奪理就沒意思了啊。你一個看個招人廣告就能到這個館來的人,還會不關注其他人的動向?難道不是因為你個這個館的主人有關聯,所以趁沒人會打擾的時候單獨找她談?”陶旭繼續咄咄逼人。

“但還是那句話,沒有證據我是不會承認的。”顧衎雙手交叉在前,一副防禦的姿態。

兩人的爭吵陷入了僵局。

付連歧思索了一下,“旁白,旁白!”

旁白在他之前在的位置,無聊到了現在,終於叫他了,他相當高興地過來。

“有沒有人能證實弗霖回過自己房間的?”她饒有興致地問。

旁白“誒……”地打開他的文件夾,在找裏麵的內容一點點對照。

“或者有人證實了弗霖的衣服有弄髒的痕跡。”付連歧補充說。

旁白找了好久,終於在孟勒的證言裏找到了。快找到的時候付連歧想起來,沒提醒他按時間往後找找。

“這裏有,孟勒有點奇怪,弗霖的背後怎麽蹭上了灰,沒有拍幹淨的樣子。”他指著這句話。

陶旭一臉勝利了的表情。

顧衎停下了反抗,懶洋洋地說,“嗯,是,我是順著密道爬上去了。原來恒思的房間和那個女扮男裝的人的現在的房間是很近,那又能說明什麽了呢?我又是怎麽把她弄下來的呢?”

“用我的弩,射上去的時候嚇到她的。這不是前麵已經認定的方式了嗎?吃飯的時候,我的包就放在人人都有可能經過的地方。”

陶旭說到這個份上,顧衎應該是在想除了“沒證據”以外的說辭。

“艾格娜的房間外有弩和箭。”他思考後說。

這是付連歧第一次聽說。“那這個包裏的……”

“從外麵撿回來,並且我承認了以後,作為普通攜帶物品放進來的。”陶旭解釋。“我自己都快忘了這一點了。”

“走廊有窗嗎?”她看著房間分布圖問。

這兩個人都不回答,“有。”旁白出聲。

“那也可以是反過來說,顯得有人嫁禍她,其實她就是真凶……”陶旭說。

“在劇本殺裏極限翻盤?”她奇怪地問,“顯得有人嫁禍她,實際上沒有,這開脫起來太費勁了。一下就把自己玩死的可能性那麽大,遊戲體驗感太差了吧。”

陶旭收斂了表情,“我不就在做這個事情嗎。”

“但這不一樣。”付連歧回他。“你能翻盤的原因是,用箭嚇她所以她跌下來這個做法本來就不是她的直接死因。”

“哦——”旁白小聲驚歎了一下。

“什麽意思?”陶旭不甘心地問。

“正常躲避也並不容易往前傾倒吧。”她直勾勾看著陶旭,“而且這樣做有什麽用處呢?如果她這次沒有掉下去,別人有可能發現有人用了你這個工具,如果她掉下去,有驚叫的可能性更大。”

陶旭向後坐了坐,“但這已經是發生過了的。”他強調一個“過”字。“既定事實有什麽討論的必要嗎?”

付連歧也同樣向後靠了靠,“如果是現實已發生並確認了真實性的,那不需要。但是這本來就是編造的故事,寫故事的人,一般要考慮角色行為可預見的後果吧。”

“有道理。”顧衎附和一聲。

旁白在離他們比較近的位置,一臉茫然的樣子。

“又不是吵架,你慌什麽。”她瞥了眼旁白。“雖然隻是我個人見解,但我實在不認為作者會這麽寫,即使再辯解為‘某個角色隻是想嚇唬她一下沒想讓她死’,那麽冒著被發現的風險還增加死者的戒心,真是太不劃算了。”

嗓子又要著火了……後悔沒帶水進來。

“又介於在說了一些基本情況之後你不想讓我去查布景……”她故意停頓了一會兒,“這就意味著那個時候查布景會得出對你不利的信息。”

“是會無法完成主題。”陶旭笑著說。“萬一你一下子就猜對了,全都往我身上驗證,那還說什麽翻盤。不過我努力往弗霖身上引導,你好像也沒當真啊。”

“因為我會優先驗證有證據證明的。”她望向布景,“就屍體形態、衣著和部分,嗯……皮膚?來看,應該是被拽落的。比如你的那根可收縮的繩子,穿過她衣服的肩章扣,用力一拽。”

顧衎有些奇怪,“他什麽時候穿的線呢?而且本人也沒有察覺。”

付連歧翻找出了維紗和艾格娜的照片,“還記得他們兩個,一個準備用鈴蘭花,一個準備用安眠藥?”

顧衎回憶了一下,“哦”了一聲。

“所以套上繩子的時候,她是無意識狀態。雖然我不能確定是誰做的具體操作,也不確定她們想要幹掉的到底是恒豫還是恒思……不過,隻要套上繩子,放在那個桌麵上,再推到欄杆邊……”

“就是三樓有沒有這樣的桌子……”顧衎也轉過去。

“啊……關於這點,我倒是沒法肯定,隻能猜測二樓有這種不相關的東西,三樓也可能有。”付連歧其實並沒有慌張這一點。

“有,有。”旁白湊上來說。

付連歧像等犯人承認一樣看著陶旭。

陶旭舉手投降,“我拽了,拽的屍體。”他在等付連歧表示驚訝。

但付連歧隻是挑挑眉毛,不以為然地反問,“嗯?屍體?”

“是呀,我拽的時候他已經死了,我隻是展示給所有人看,有這麽個屍體。”

付連歧故意誇張歎氣,“你是真的不想早點結束了。”

“不贏怎麽抵消被罵的煩躁呢。”

“但問題在於你自己明知劇本裏的自己是什麽樣子。”付連歧繼續攻擊,“如果她已經是一具屍體,那你隻要引導別人去發現那個屍體,如果她當時不是屍體,有方便的方法眾目睽睽之下展現出‘屍體’,並且萬不得已的時候一口咬定你發現的時候她沒有存活的跡象,就很說得通。”

一直在聽的顧衎找到了其中的一點,“鈴蘭花汁如果很難喝的話,可能喝不到致死量。畢竟這裏沒什麽辦法提到純度很高。安眠藥也很困難,據我所知,她帶的量一次性全部用在那個屍體上,也不見得能確認死亡。”

“我也覺得是這麽回事。”付連歧對剛才顧衎的說法表示肯定,“不過現實中確認的辦法是看這個屍體在磕碰的地方有沒有活體反應,我說的這個詞應該對吧?”

陶旭擺擺手,“別管對不對,繼續,繼續。”

“在這種非現實故事裏,確認方法,應該是看衣服上留的痕跡,和露出的皮膚上有沒有流血。”她說。

“她有?”陶旭問。

“有啊。掉下來的時候,手指‘很不巧’地擦到了扶手上,一點點血液帶著鐵鏽凝固的樣子。”她微笑著回答。

陶旭的表情有點複雜。過了會兒,他喊出來一句,“老板,我能不能下班啦?”

付連歧到了辦公室就先喝水,即便剛才說得不緊不慢還很多,但嗓子冒煙的感覺在結束之後又出現了。

當她粗獷地喝完水扔掉紙杯之後,“故意去詐陶旭這種方法以後不要對其他人做。”林雋有點認真地說,“道具我全都檢查過的。”

“那就是漏洞。”付連歧不假思索地說。

雖然不是對自己說的做的絕對自信,但她沒想出其他的方式方法能夠完全證明羅安拽下來的人當時不是屍體。

“知道了。”林雋還點了一下頭。

“嗯,密碼。”她有些興致走到林雋的電腦邊,“這次說好了讓我輸的。”

付連歧的興致瞬間全無,表情變得有些冷淡。

“你輸入了我也不會全都讓你一下看光的。收一下東西吧。”他催促著。

付連歧看他的樣子,“你送我?”

“嗯。”

嗬。

“你不要?”他還奇怪地問。

如果不是早上的對話,她當然不至於這樣。

-我是不是可以理解為,我能稍微撒撒嬌?-想得挺美。

如果剛才沒有忘記或者說故意防止她輸入密碼,也許還能抵消這句話。但是現在,她非常不愉快。

“要啊,幹嘛不要。”她笑得並不真實。

坐進車裏後,她手捂在了發動的鍵上。

“你幹什麽?”昨天還好好的,今天突然做這些事。林雋弄不懂她。

她的手按得很緊。

“你,要不然解釋一下,為什麽我哥給你發郵件的郵箱,也是給我通信的郵箱?”她眼睛看著前方。

“什麽問題?”

“我哥跟我通信用的是他的秘密郵箱,是他的小號,他給你發,沒必要吧。你不是他明麵上的朋友嗎?”

“這又什麽稀奇的。”他平平淡淡地回答。

付連歧轉過來一點,用餘光觀察他的表情。

“可是我哥跟我說過這是他與我一個人的專屬聯絡號。”她沉著聲音說。

林雋的表情確實變化了,雖然不大,但其中表現有震驚。

“可能因為這些內容特殊所以用了這個賬號。”他思考後說。

反應時間太長了,她幾乎確定林雋一定有什麽關於這個賬號的事情沒告訴她。

林雋看她的手還蓋在上麵,準備直接拿開。

“別碰我!”她在被接觸到的一瞬間突然喊,自己移開了手,同時右手搭在門鎖上。

林雋從輕微的慌亂到平靜甚至鄙夷,也不過短短兩秒。“開始玩欲擒故縱了是吧?”

聽到這個詞的付連歧非常不滿地皺著眉。

“玩得還可以,就是在我這裏沒什麽用。”他繼續輕描淡寫地說。

她很生氣。她抓著開門把手的手在抖。

不過也足夠快速地讓自己恢複平靜,“昨天是我沒計算好的特殊情況,以後不會有類似的情況發生,所以也不需要你接送了。”

”說完她開車門,直接朝著公交車站走去。

晚上十點多的時候,他打電話過來。付連歧本來不想接的,但這樣反而表現出了“在意”,這是她不願意的。

“喂。”她用著不帶情緒的聲音說。

“你回去前那麽生氣,是不是我上午說錯話了?”他還是那種聽不出情緒的語調。

“嗯?沒有啊,我站在你的角度想了想,你哪句都沒說錯。”她忍著不陰陽怪氣地說,“怎麽了?人家是生理期情緒不穩定而已。”

付連歧立即打斷了他的話,“啊——還有別的要說的嗎?”

對麵似乎無語了。半天才繼續說,“那下次……”

“你不延期的話撞不到那個時候。”她搶著說。

“我問你下次你怎麽過來。”

付連歧不認為他剛才要問的就是這個問題。

“到那時再說。”她已經快壓不住自己的煩躁。

對方好像又無語了。

她按下掛斷的時候,聽到了電話那頭他發出了聲音。

她不好奇,也不可能打過去問。

幾分鍾後她收到了短信,“有些東西需要靠時間解釋”。

她當時差點想把手機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