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巡查大理寺（一）
晌午時分，大理寺中。
人影奔走，一個個平日懶散無比的官員，手中搬運著卷宗，看上去十分忙碌的樣子。
大理寺正五品司正對著身側的幾個下人低聲吩咐，主簿與錄事麵色匆匆，還在奮筆疾書。
整個大理寺上下一片忙碌，事情還要從昨日崔讓兵變說起。
原本大理寺由大楚先帝成立，督辦宮中刑務，也處理一些民間的奇案懸案，然而在小皇帝楚雲上位之後，整個大理寺存在感不斷被削弱。
原大理寺少卿葉玄，帶著左右少卿一同在朝堂上向小皇帝言說此事，卻是被霍邱以欺君之名，統統革職查辦。
自那之後，大理寺的風氣變得越來越差，原大理寺少卿至此消沉主動請辭，左少卿與其一同退居幕後辭官回鄉，唯獨留下官從正四品的左少卿杜旭一人主掌大理寺事務。
誰料這也正中了霍邱與崔讓的算計，那左少卿與刑部尚書崔讓的關係，私下一直都保持著聯係，本就有些野心，再被崔讓與霍邱這位當朝太傅挑唆，事情一發不可收拾。
而此時這位高座大理寺正堂之中的原左少卿杜旭，麵色一陣紅一陣白，昨日朝堂大會之上，他親眼所見崔讓如同發瘋一般的弑君行為。
想起當日兵亂被平息，崔讓被打的血肉模糊如同死狗一般拖出的景象，杜旭就感覺脖頸涼颼颼的。
在小皇帝三年不理朝政期間，自己與崔讓一同聯合，做的一些缺德事情，屬下自然是有人知曉。
這若是此時小皇帝起勢，將自己與崔讓的關係暴露了，那自己不僅是頭上的烏紗帽，就連項上人頭都難以保住。
想到這裏，杜旭擦了擦頭上的冷汗，然後麵色陰沉下來，看著此時跪在自己麵前不遠處的幾人，沉聲說道：
“涉及這些叛軍的相關卷宗都找到沒有！已經過去一天時間了，若是陛下怪罪，你我有幾條命！”
杜旭憤怒至極，偏偏這種時候，整個大理寺之中並無幾人可用，這才有了整個大理寺突然活躍起來的一幕。
將堆積幾年的卷宗，一一開始登對記錄，這時一人大踏步的向著大廳之中走來，杜旭麵色鐵青，抬眼看去，擠出勉強的笑帶著幾分期待的說道：
“怎麽樣了，那個蠻夷到底有沒有交代什麽事情？”
進門的是一位穿著黑衣長袍的中年人，中年人麵色發白，看上去像是有些發虛，聲音顫抖說道：
“稟報，左少卿大人，沒有……他自從被關進來，獄卒們用了許多辦法刑訊逼供，但是他就像是一個石頭，無路怎樣依舊什麽都不說……還說……”
來人正是杜旭手下的司獄，對方麵露難色似乎有些猶豫，杜旭此時也不管那麽多，將手中才剛由仆役倒好的茶水，直接連著茶杯一起砸向那司獄。
“有話快說，不要給我吞吞吐吐的！你還嫌事情不夠麻煩嗎！”
杜旭憤怒，那司獄身子輕顫，也不敢躲開，一聲脆響茶杯砸在頭上，鮮血順著頭頂官帽滴落在他慘白的臉上。
“他還說，他想要見陛下，否則他什麽都不會說……我們也沒有辦法……畢竟葉大人特意交代，人決不能弄死，我們也無能為力……”
“廢物，廢物，一群廢物！大理寺要你們這些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玩意有什麽用！”
杜旭怒吼出聲，額間青筋鼓動，心中對於楚雲的畏懼與此時的處境，讓他難以平複心緒，平日裏刻意表現出的散漫與漠不關心，這些可都是崔讓與霍邱的主意。
隻要自己平日懶散不問世事，手下也會變得怠慢，到時候別說是監察百官行為，即便是想要破幾個案子，大理寺都做不到。
但是如今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的，終究是杜旭自己，長期的怠慢，無論是大理寺上下，還是這眼前的司獄，表現出的無能讓他憤怒又無奈。
本想著，讓這蠻夷交代一些事情，也好在陛下麵前證明自己，從而徹底撇清與崔讓的關係。
如今杜旭可不傻，身為刑部尚書的崔讓倒台，這就意味著他這一脈之人，必定都會被一一追究關係之後肅清。
越是如此想著，心中就越是煩躁，杜旭直接大罵出聲。
“還想見陛下，就憑他！所有獄卒都給我去，即便是將他折磨到半死也要讓他說出一些有用的情報，留下一口氣就行，滾滾都滾！”
杜旭將麵前桌上擺著的物件，直接向著麵前一掃，頓時筆墨迸濺，卷宗都被甩向下方的一眾官員。
所有人都趕忙離開了正廳，而就在這時，正當杜旭麵色猙獰，思索著自己該如何自處之際，大理寺之外，喧嘩的馬蹄聲與嘶鳴聲響起。
一道尖細的嗓音，在大理寺院牆之外響徹。
“陛下親臨大理寺，管事人在哪裏？還不速速迎接？”
杜旭聽到這一聲，頓時刷的一下麵色煞白一片，屁股沒坐穩身後座椅倒下，整個人癱坐在地，頭頂烏紗帽歪斜，背後冷汗岑岑。
“陛下怎麽會來這裏，我該怎麽辦，要冷靜要想辦法……”
杜旭深呼吸，然後顫抖著手，將頭頂的官帽扶正，腳步踉蹌的從正廳之中走出來，大理寺之中人們還在不斷搬運著卷宗。
杜旭在幾個大理寺門前評事的示意之下，整頓了一下自己的官服，隨即示意打開大門。
大理寺的大門在轟鳴之中被推開，盡管杜旭做好了麵對楚雲的準備，但是當他開門的瞬間，就見到那位在朝堂上震懾群臣的國君，居然就在眼前。
杜旭瞳孔一陣的顫抖，強撐著才沒讓自己屈膝跪坐在地上。
“屬下大理寺左少卿杜旭，見過陛下，陛下萬歲萬歲萬萬歲！”
楚雲此刻身著一襲金色龍袍，造型顯得比起朝堂時要隨意一些，腰間懸掛長劍，一身傲然氣勢難以掩飾。
在看到這明顯就是個小角色一般的杜旭時，楚雲不由的皺緊眉頭，自己印象之中，大理寺那可都是斷案如神之人所在之地，每一任的大理寺少卿都是響當當的人物。
而麵前這個與自己印象大相徑庭的慫貨是怎麽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