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骨翼

我睜大了雙眼，眼前的一幕讓我感到如此難以置信！

油紙傘打開，被鶯哥拋至半空。

眼熟的紫色光芒再次照亮周遭夜空。而傘下的鶯哥褪去了上半身衣衫，露出結識的胸背。

他後背那繁複又詭異的紋身被紫光照亮，隱隱發出一抹鮮紅。

蕊兒明白自己哥哥要做什麽，隻低聲喊道：“鶯哥……小心……”

鶯哥沒有作答，依舊背對著我們。

但我眼睜睜看著鶯哥的後背皮肉，順著脊椎骨，從上往下，像是被拉鏈拉開一樣，左右分開，裂出一道大口子！

那一刻，鶯哥的皮肉似乎不再是皮肉，而是一件反穿的人皮大衣！

那道大口子裏，由內而外射出幾道耀眼的紅光！

直到這時候，我又聽到鶯哥的咒語。

“骨靈，醒。”

那語氣相當平靜，卻帶有一份暴風雨將至的壓迫感。

轉瞬間，當我再睜開眼睛，看到鶯哥飛到了空中。

沒錯，他真的飛在了空中！和昨日裏蕊兒騎在斑熊背上不同，鶯哥的後背的骨頭破體而出，如藤蔓般瘋長，化為兩隻沾滿了血肉的骨翼！那白得滲人的骨頭，沾滿了粉紅的血肉，一時間可怖至極！

蕊兒靈氣已耗盡，五髒六腑受創，吐出一口血，但嘴角卻帶著一絲微笑。“三熊，繩靈，收。”

言罷，三熊與繩靈重新被收回，蕊兒身體不支，倒在了地上。

空中的鶯哥始終盯著遠處角落的周夢兒本體，口中卻輕柔說道：“師叔，拜托你照顧蕊兒。接下來交給我。”

這聲音充滿了威嚴，完全不像鶯哥平日裏的聲調，倒像是九天之上神仙下凡才有的口吻。

我趕緊上前，扶起蕊兒，將她抱在懷中。

蕊兒情況不妙，已經失去了意識，像是陷入了昏睡。我擦幹淨她嘴角血跡，退到安全的角落，將戰場交給了鶯哥。

地麵上的殘體見少了一個敵人，成群結隊朝我們撲來。

但鶯哥隻一揮手，後背那雙骨翼便像是長了眼睛一樣，迅速延長，如子彈般精準插到殘體們的身軀！被攔腰切斷的殘體掙紮幾下，失去了生氣，癱軟在地。

一時間，鶯哥的骨翼化為一把把鋒利的刀刃，在戰場上切瓜砍菜。殘體們被殺，體內的靈氣化為青煙，轉瞬間，整個樓頂被這詭異的青煙籠罩，一時間妖氣大盛！

不到一碗茶的時間，天台的殘體已經被消滅殆盡！

鶯哥揮舞骨翼，像西方神話裏的天使般，緩緩飄落到周夢兒本體跟前，麵色嚴峻，緩緩開口道：“……妖物，受死吧。”

我還沒反應過來，隻見那骨翼像是得了命令，從身後突然彎曲，化為幾十把利刃，朝前猛漲，直直插到周夢兒體內！

一時間，周夢兒的本體被這尖銳的骨刃死死插在牆上，難以動彈，口中發出嗚咽的慘叫。

與此同時，鶯哥開始結印，手中泛出藍色光芒。

這一回，我看清楚了鶯哥手中法印。那是名為“識靈印”的法印，辟邪一係也偶爾會使用。識靈法印用在辨別靈體的時候，隻要將法印覆蓋到靈體周身，施術者便能較為清楚地感知到對方的特征。師父曾經說過，那本厚厚的《百靈全錄》，大多都是靠著識靈法印才得以成書的。

我心中大喜，隻要鶯哥的識靈法印成功，這周夢兒便無所遁形。屆時，是騾子是馬，我們便能知曉個一清二楚，省得打了半天，還被蒙在鼓裏，連對方身份都不清楚。

然而，情況急轉直下，陡然生變！

鶯哥突然一愣，原本被死死釘在牆上的周夢兒，身軀突然起了變化！

妖物的靈氣突然從她身體各個部位逸散出來。

這一次，我看得清晰！那些靈氣宛如針線遊絲一般，迅速擴散開來。

鶯哥摸不透對方這一手到底有何威力，無奈之下隻好撤回骨刃，雙腿蹬地，骨翼再次展開，重新飛到了半空。

骨刃離體的一瞬間，周夢兒的本體從牆上摔了下來。而那一條條靈氣絲線卻沒有停止，反而愈加活躍，不斷在它周身回旋盤繞。

最終，那純白的靈氣絲線越來越密集，越來越繁多，將周夢兒的身體牢牢包裹起來！

從遠處看，周夢兒似乎變成了一隻巨大而可笑的白色蠶蛹！

鶯哥思索再三，最終還是決定發起攻擊。

骨翼又一次張開，前端再次化為鋒利的刀刃，朝那蠶蛹飛速刺去！

但這一次，他卻吃了虧。

在骨刃與蠶蛹觸碰的一瞬間，發出如金屬碰撞的尖銳聲響，火花四起！接著，我便看到鶯哥的骨刃被生生折斷，頃刻破碎！

但這還沒完！骨刃前端碎便碎了，倒也不打緊。鶯哥隻要再催動體內靈力，想來還可以將骨刃延長，並無大礙。可問題是——在骨刃與蠶蛹接觸後，蠶蛹周身的妖氣似乎有了感應，像是被一股力量拉扯著，順著鶯哥的骨刃直直襲來！

那一幕，簡直像是電線通了電！鶯哥骨刃成了導線，蠶蛹激發的妖氣靈力如電流般，目標直指空中的鶯哥！

鶯哥大吃一驚，第一反應是往更高空飛去。

但這並不能解決問題。此時的鶯哥，無非是一隻飄在空中的大風箏。隻要那條線不斷，妖氣便遲早要擊中他的身體！

我懷裏本就昏睡的蕊兒，似乎與哥哥產生了心靈反應，開始皺眉，口中不斷喊著鶯哥的名字。

我也焦急萬分，完全不知道該如何應對。

天地辟邪術此時完全沒有用武之地。縱使我用出這術法，也隻能困住地麵上那隻大蠶蛹，對於它射出的妖氣靈力，實在毫無效果。

空中，鶯哥不斷躲閃，不斷延長自己的骨翼，為自己爭取時間。

在我看來，他就像是一隻被老鷹追逐的麻雀，在空中狼狽躲閃。

然而，我小看了鶯哥的斷尾之誌。

關鍵時刻，鶯哥強忍痛苦，將自身靈力化為刀刃，硬生生剁掉了自己的骨翼！

一瞬間，便如一把斧頭將鳥兒的翅膀活生生斬斷，這痛苦可想而知！

鶯哥失去骨翼，頹然從空中墜落。

所幸正是他的折翼之舉，讓那不斷追逐的妖氣失去了目標，終於在空中化為青煙，消失不見了。

我懷中抱著蕊兒，實在無力再去救下鶯哥。

一時間，隻能催動另一道術法，迅速結印。

“網羅，起！”

這一式天地網羅術，本是辟邪門裏用來困住靈體的術法，對於人類來說，是毫無效果的。我這也算是病急亂投醫，生怕鶯哥從高空墜落摔死。

但出乎我的意料，當那張靈氣大網在地麵成形後，竟真的將鶯哥接了個穩穩當當！

我長出一口氣，也明白了這其中的關節。鶯哥以自己的軀體作為禦靈法器，此時此刻，他的身軀其實與靈體極為接近，可以說是半人半靈的狀態。

但來不及多想，角落裏那巨大的蠶蛹，又起了異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