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理”的把戲

自從去年春間,北京女子師範大學有了反對校長楊蔭榆事件以來,於是而有該校長在太平湖飯店請客之後,任意將學生自治會員六人除名的事;有引警察及打手蜂擁入校的事;迨教育總長章士釗複出,遂有非法解散學校的事;有司長劉百昭雇用流氓女丐毆曳學生出校,禁之補習所空屋中的事;有手忙腳亂,急掛女子大學招牌以掩天下耳目的事;有胡敦複之趁火打劫,攫取女大校長飯碗,助章士釗欺罔世人的事。女師大的許多教職員,——我敢特地聲明:並不是全體!一一本極以章楊的措置為非,複痛學生之無辜受戮,無端失學,而校務維持會之組織,遂愈加嚴固。我先是該校的一個講師,於黑暗殘虐情形,多曾目睹;後是該會的一個委員,待到女師大在宗帽胡同自賃校舍,而章士釗尚且百端迫壓的苦痛,也大抵親曆的:當章氏勢焰熏天時,我也曾環顧這首善之區,尋求所謂“公理”“道義”之類而不得;而現在突起之所謂“教育界名流”者,那時則鴉雀無聲;甚且捧獻肉麻透頂的呈文,以歌頌功德。但這一點,我自然也判不定是因為畏章氏有嗾使兵警痛打之威呢,還是貪圖分潤金款之利,抑或真以他為“公理”或“道義”等類的具象的化身?但是,從章氏逃走,女師大複校以後,所謂“公理”等件,我卻忽而間接地從女子大學在擷英館宴請“北京教育界名流及女大學生家長”的席上找到了:

據十二月十六日的《京晚報》說,則有些“名流”即於十四日晚六時在那個擷英番菜館開會。請吃飯的,去吃飯的,在中國一天不知道有多多少少,本不與我相幹,雖然也令我記起楊蔭榆也愛在太平湖飯店請人吃飯的1日事。但使我留心的是,從這飯局裏產生了“教育界公理維持會”,從這會又變出“國立女子大學後援會”,從這會又發出“致國立各校教職員聯席會議函”,聲勢浩大,據說是“而於該校附和暴徒,自墮人格之教職員,即不能投畀豺虎,亦宜屏諸席外,勿與為伍”雲。他們之所謂“暴徒”,蓋即劉百昭之所謂“土匪”,官僚名流,口吻如一,從局外人看來,不過煞是可笑而已。而我是女師大維持會員之一,又是女師大教員,人格所關,當然有抗議的權利。豈但抗議?“投虎”“割席”, “名流”的熏灼之狀,競至於斯,則雖報以惡聲,亦不為過。但也無須如此,隻要看一看這些“名流”究竟是什麽東西,就盡夠了。報上和函上有名單:——

除了萬裏鳴是太平湖飯店掌櫃,以及董子鶴輩為我所不知道的不計外,陶昌善是農大教務長,教長兼農大校長章士釗的替身;石誌泉是法大教務長;查良釗是師大教務長;李順卿,王桐齡是師大教授;蕭友梅是前女師大而今女大教員;蹇華芬是前女師大而今女大學生;馬寅初是北大講師,又是中國銀行的什麽,也許是“總司庫”,這些名目我記不清楚了;燕樹棠,白鵬飛,陳源即做《閑話》的西瀅,丁燮林即做過《一隻馬蜂》的西林,周鯁生即周覽,皮宗石,高一涵,李仲揆即李四光曾有一篇楊蔭榆要用汽車迎他“觀劇”的作品登在《現代評論》上的,都是北大教授,又大抵原住在東吉祥胡同,又大抵是先前反對北大對章士釗獨立的人物,所以當章士釗炙手可熱之際,《大同晚報》曾稱他們為“東吉祥派的正人君子”,雖然他們那時並沒有開什麽“公理”會。但他們的住址,今年新印的《北大職員錄》上可很有些函胡了,我所依據的是民國十一年的本子。

日本人學了中國人口氣的《順天時報》,即大表同情於女子大學,據說多人的意見,以為女師大教員多係北大兼任,有附屬於北大之嫌。虧它征得這麽多人的意見。然而從上列的名單看來,那觀察是錯的。女師大向來少有專任教員,正是楊蔭榆的狡計,這樣,則校長即可以獨攬大權;當我們說話時,高仁山即以講師不宜與聞校事來箝製我輩之口。況且女師大也決不因為中有北大教員,即精神上附屬於北大,便是北大教授,正不乏有當學生反對楊蔭榆的時候,即協力來殲滅她們的人。即如八月七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