類比是鏗鏘有力的武器
在一家餐廳的包廂裏,一群人正在圍桌吃飯。其中,一個文學青年喋喋不休地談起了最近火爆的一部小說。商人說:“那部小說不怎麽樣。”
文學青年說:“你沒有從事過文學理論學習與創作實踐,是不懂得鑒賞文學作品的。”
“豈有此理,”商人指著眼前的一盤炒雞蛋,反駁道,“我這一輩子也沒有學習過下蛋理論也沒有進行過下蛋實踐,可這並不妨礙我對這盤炒雞蛋的口味做出評判。”
文學青年頓時熄火。
類比的說明手法,曆來都受到口才大師們的廣泛運用。翻開老莊的言論,閱讀《戰國策》中那些縱橫家的高論,類比的運用隨處可見。類比能夠化繁為簡,通過對方所熟悉的事物來說明對方所不熟悉的事物,或通過簡單的道理來說明複雜的事物。用類比來說明問題非常形象,深受大家接受與歡迎。
三國時,在劉備統治蜀漢,將酒列為官府專賣,不準民間私釀。有一天,劉備出來巡視,發現有戶人家裏有釀酒的器具,便下令把那家人抓起來。在旁跟隨的簡雍便問劉備為何抓人。劉備說:“他們有酒具,必有私釀,自然該抓。”簡雍也不多說,隻是叫士兵把路邊一個人抓過來,說這人有罪。
劉備驚問:“他有何罪?”
簡雍回答:“他犯有**罪。”
劉備追問:“怎麽說他犯**罪,可有證據?”
“有,他有**具,必有**罪,自然該抓。”
劉備聽了,哈哈一笑,當即把家有酒具的人全放了。
簡雍根本就沒有談酒具與私釀之間的區別,這個問題過細談論起來,一時還真難扯清。他隻順勢來了一個類比,就將道理說得清清楚楚。
用類比來說明事理,既是一種技巧與方法,更是一種智慧,常常能收到意想不到的效果。
·從身邊熟悉事物入手
運用類比的方法適宜從彼此身邊熟悉的事物人手。這樣,入題順暢,不突兀,彼此的交流也沒有認知上的障礙,能更加清晰準確地將所要表達的意思傳遞給對方,從而取得對方的理解、認同與支持。
伽利略年輕時就立下雄心壯誌,要在科學研究方麵有所成就。但他的父親更希望他去研修神學,因為那個時代學習神學有一個更穩妥與體麵的未來。伽利略想說服父親支持自己,但幾次努力都沒有成功。後來,伽利略用了一點小小的計謀,終於通過說服改變了他父親的立場。
伽利略沒有一開始就談正題,而是先從身邊的事情開始:“爸爸,我想問您一件事,是什麽促成了您同母親的婚事?”
父親回答:“我愛上她了。”
伽利略又問:“那您有沒有打算娶過別的女人?”
“沒有,孩子。家裏的人要我娶一位富有的女士,可我隻鍾情你的母親,她從前可是一位風姿綽約的姑娘。”
18歲的伽利略得到了他所想要的回答後,便切入正題:“您說得一點也沒錯,她現在依然風韻猶存,您不曾娶過別的女人,因為您愛的是她。您知道,我現在也麵臨著同樣的處境。除了科學以外,我不可能選擇別的職業,因為我喜愛的正是科學。別的對我而言毫無用途也毫無吸引力!難道要我去追求財富、追求榮譽?科學是我唯一的愛,我對它的愛有如對一位美貌女子的傾慕。”
用父親對母親的深愛,來類比自己對科學的深愛;用父親對母親的忠貞不渝,來類比自己對科學的忠貞不渝。伽利略的這種類比的說明方法,無疑比那些“我很愛科學”、“我一定要學習科學”之類的話更能讓父親明白他內心的迫切。父親一旦明白了伽利略對科學的身心迷醉,就容易理解與支持伽利略了。於是,他們的話題開始朝著如何去學習科學的方向走,而不再是巍然在該不該學習科學這個問題上。
諸葛恪是諸葛亮的侄子,其聰明機智頗有諸葛世家的風範。有一次,諸葛恪給孫權獻了一匹良馬,先把馬的耳朵穿了洞。範慎見了,嘲弄諸葛恪道:“馬雖然是一個牲畜,但也稟氣於天,現在你將它的耳朵弄了一個洞使它殘缺,真是太不仁慈了!”
諸葛恪回答:“做母親的對於自己的女兒,真是恩愛至深的,她不僅穿了女兒的耳朵,還給她掛上珠鏈,難道就不仁慈了?”
諸葛恪將自己在馬耳上穿孔和母親給女兒戴耳環耳墜類比,從母親的舉動沒有傷害仁慈,來說明自己在馬耳穿洞上也沒有傷害仁慈。
人和馬本來就不是一類。母親給女兒穿耳帶環,和人在馬耳上打洞也相去甚遠。但都是耳朵上打眼,這一點是一樣的。這樣類比反駁,難怪範慎當時聽了之後,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類比一定要用大家都熟悉的事物,這樣才能達到便於理解的目的。否則,越比越晦澀、越難懂,還不如不比好。而身邊的事物,則是大家都熟悉的。例如一個學建築的文學青年向一位作家討教,作家看了青年的習作後,這樣說:“寫文章其實和建房子差不多,建房子首先要圖紙,寫文章首先也要有構思;房子的設計如果和大家造的差不多,就沒有任何看頭,寫文章也是如此,要有新意;房子設計得有新意,但看上去要讓人覺得比例協調,不能一味求新而不顧視覺美學,寫文章也是如此……”作家對青年說了這樣一通話後,再具體針對青年的習作提出了自己的看法與意見,讓青年不禁有茅塞頓開、豁然開朗的感覺。
·從對方鍾愛的事物入手
有人喜歡釣魚,那麽你和他談論釣魚一定是他所喜歡的。談論別人喜歡、鍾愛、擅長的事物,讓對方眉飛色舞,這是與人開心閑聊的一個小技巧。口才高手們不光在閑聊中善於運用這一戰術,在說服、規勸中,也善於運用這一戰術,並能將這一戰術用類比的橋梁,把自己真正想要傳遞的思想傳送到對方心裏。
戰國時期有一位叫鄒忌的縱橫家,想規勸沉溺聲色、荒蕪朝政的齊威王,順便在他那裏謀個大好前程。他將運用何種方式去說服這位大王呢?
鄒忌走進內宮聆聽鍾愛音樂的齊威王彈琴。聽完後,他連聲稱讚道:“好琴藝呀!好琴藝……”齊威王不等鄒忌稱讚聲落音,連忙問道:“我的琴藝好在哪裏?”鄒忌躬身一拜道:“我聽大王那大弦彈出來的聲音十分莊重,就像一位名君的形象;我聽大王從那小弦彈出來的聲音是那麽清晰明朗,就像一位賢相的形象;大王運用的指法十分精湛純熟,彈出來的個個音符都十分和諧動聽,該深沉的深沉,該舒展的舒展,既靈活多變,又相互協調,就像一個國家明智的政令一樣。聽到這悅耳的琴聲,怎麽不令我叫好呢!”
知音啊,鍾子期在鑒賞伯牙的琴聲時,也不過如此吧。齊威王聽了這個話,心裏簡直就像喝了蜜一樣的甜,心裏一下子就將鄒忌引為知音。
鄒忌接著說道:“彈琴和治理國家一樣,必須專心致誌。七根琴弦,好似君臣之道,大弦音似春風浩**,猶如君也;小弦音如山澗溪水,相似臣也;應彈哪根弦就認真地去彈,不應該彈的弦就不要彈,這如同國家政令一樣,七弦配合協調,才能彈奏出美妙的樂曲,這正如君臣各盡其責,才能國富民強、政通人和。彈琴和治國的道理一樣呀!”
齊威王說:“先生,你的樂理是說到我的心坎裏,但是光知道彈琴的道理還不夠,必須審知琴音才行,請先生試彈一曲吧。”鄒忌於是離開琴位,兩手輕輕舞動,隻擺出彈琴的架勢,卻並沒真的去彈。齊威王見鄒忌如此這般,惱怒地指責道:“你為何隻擺空架子不去真彈琴呢?難道你欺君不成?”
鄒忌答道:“臣以彈琴為生業,當然要悉心研究彈琴的技法。大王以治理國家為要務,怎麽可以不好好研究治國的大計呢?這就和我撫琴不彈,擺空架子一樣。撫琴不彈,就沒有辦法使您心情舒暢;您有國家不治理,也就沒有辦法使百姓心滿意足。這個道理大王要三思。”
齊威王這人其實並不昏庸愚鈍,隻是過於貪玩而已。聽了鄒忌的話,他幡然醒悟,當即請封鄒忌任相國,和鄒忌大談治國定霸大業,並封賞下邳(今江蘇邳縣西南部)給鄒忌,稱成侯。
鄒忌的這次“推銷”(既推銷自己又推銷自己的理念),完全是口才界的巔峰之作。他先用有理有據、字字珠璣的語言,讚美了齊威王最引以為豪的琴藝,在這位君王最鍾情的音樂領域說得頭頭是道。這個前奏,消除了威王與自己初次見麵的警惕,以及兩人間尊卑懸殊的隔膜。總之,將不利溝通的障礙一舉鏟除。這屬於讚美範疇,關於讚美,我們在後麵將有專門的文字詳細講解,因此在此不作深入探討。
在取得齊威王好感後,鄒忌就使出了“類比”的絕學。把彈琴和治理國家作了天衣無縫的類比,齊威王聽了不得不說:“你的樂理是說到我的心坎裏。”但齊威王似乎不怎麽想和鄒忌談論國事,他那時更鍾情於琴藝。他想考考這個將樂理講得天花亂墜的家夥,看看他是否隻是知道“談琴”而不會“彈琴”的。於是齊威王將鄒忌請到琴位,要他試彈一曲。
鄒忌哪會上當?不說他的琴藝是否真的高超到能受到專家級的齊威王的賞識,就是能受到賞識也無非是賞賜一個宮廷樂師之類的職位,這完全背離了齊威王“談琴”的初衷。所以,他是絕對不願意去“亂彈琴”的。於是,隻見鄒忌兩手輕輕舞動,隻擺出彈琴的架勢,卻並沒真的去彈。齊威王不幹了,一頂“欺君”的大帽子轟然而至,這可是死罪!
鄒忌的應對措施,是繼續“類比”。這次的類比,他的道理更加深入了。說我撫琴不彈是擺空架子,可您抱著國家的“琴”也沒有什麽動作。又說我撫琴不彈不能讓您心情舒暢,您的國家不治理也不能使百姓心滿意足。
至此,鄒忌再次將話題回歸到國事之上,什麽“欺君”的帽子摘都不用摘就化為無形。響鼓不用重錘,鄒忌的錘已經夠重了。齊威王這麵響鼓,終於發出了“咚咚咚”激昂的響聲。
綜觀鄒忌的這次上諫之語,主次分明條理清晰,起承轉合順暢圓潤,類比說明嚴絲合縫,輕重緩急拿捏到位,值得我們學習的點非常之多。
具體到類比在口才中的運用問題,從對方鍾情、擅長的事物入手,其好處有二:首先,對方有興趣聽,聽得專心與用心;其次,省得講大篇的道理,因為道理他本來就明白,或一說就明白,你隻需要點出來再移植所要類比的事物上就行了。多年前,我要離開湖南的老家來北京闖**,父親是最大的反對者。為了說服他,我從他最喜歡擺弄的室內盆景說起,談到家裏的盆景為什麽長不高大,是因為沒有足夠大的土壤。還談到家裏的盆景為什麽容易生病夭折,是因為沒有經曆外麵風雨的洗禮……這個話題父親很願意和我談,這個道理他也懂得很透徹。然後,我將自己在家鄉的小城、在父母的羽翼下生活和盆景作了類比,告訴父親:要想我成材,趁我還年輕,還沒有完全長成柔弱的盆景之前,趕緊出去找一塊更寬廣的土壤,去經曆一下風雨。父親沉默了一陣子,之後再也不反對過我外出求發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