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一營戰地指揮所。

一營的戰地指揮所相比於其他指揮所有著得天獨厚的優勢,這本來是城郊一個廢棄的土地廟,可在一營武營長的改造之下,這裏不再是信男善女尋求自保的廟宇,而變成了一個統領軍隊橫掃千軍的指揮所。可如今的局勢下,這個指揮所在戰火之中也岌岌可危,日軍的炮火我正瞄準了這個點狂轟濫炸。

“營長,這裏也快守不住了!”這時,指揮所裏的一營參謀見情勢不妙,大喊道。

“不急。”武營長任外麵炮火連天,仍舊紋絲不動地看著桌子上的地圖,不時用手掃一掃地圖上的灰塵。他在等一個時機,一個致勝的時機。

“通知前線部隊,往後回撤至指揮所。然後叫敢死隊到指揮所集合。”

“營長,這是什麽意思?我們不是要誘敵深入嗎?為什麽要讓敢死隊留下?”參謀一臉疑惑地看著營長,不理解他接下來的行動。

武營長看著一臉疑惑的參謀,嘴角微微揚起:“雖然我接到的命令是誘敵深入,但李團長說了,這一仗要毫無保留,那麽我就要放開手腳了。”

“放開手腳?”參謀臉上更加疑惑。

“小子,你記得,指揮所不僅是指揮全軍的腦子,在我武安國的手裏,他將會是直插敵人心髒的尖刀!”說話間,武營長的眼中泛出了一絲殺意。

隨著一營的後撤,日軍逼近了眼下這座城池的第二道防線。中田大佐看著眼前的東北軍潰敗的形勢,心中狂喜,哈哈大笑起來。而在一旁的吉田大佐,卻是眉頭緊鎖,似是有心事的樣子。

“吉田君,眼下支那的軍隊已經叫我們的打得潰不成軍,我們的隊伍正向著城門開進,你為何還是這樣的表情?莫不是我搶了閣下的功勞?惹得閣下不高興了?”中田大佐看著眼前一臉憂愁的吉田,心中很是疑惑。

“這是哪裏的話?中田君,我們都是為了天皇陛下盡忠,每一場勝利都是天皇陛下的功勞,哪裏分得出你的我的?”

“那您這是怎麽了?”中田君聽了吉田大佐的話,心中更加疑惑起來。

“我隻是覺得這場戰爭太順利了!從開戰到現在,敵人甚至連正麵衝突都沒有和我們進行一次,隻是在一味地後撤,我在想這裏麵是不是有什麽計謀在裏麵?”說話間,吉田大佐的眉頭鎖得更深了

“哈哈哈哈······”聽了吉田大佐的話,中田大佐大笑了起來:“吉田君,我看你是《孫子兵法》看多了,所以想的也就多了。你看,我們可是集中了一個中隊的兵力來圍攻這座城池,而敵人的兵力充其量也就兩個中隊不到,所以我們在兵力上就占有絕對優勢,再說我們的火力也不是對手可以去比的,所以對方就算是正麵和我們衝突,也隻怕是白白送死。再說了他們的高層不是說了嗎?不抵抗!所以這場仗我們一定可以打贏。”說罷,中田大佐拍了拍吉田大佐的肩膀,向著衝鋒的士兵大喊了一聲:“衝啊!”話音未落,一陣陣喊殺聲驚雷一般回應著他,而這聲音也使吉田大佐忐忑不安的心稍稍放鬆了些許。

“也許真的是我多慮了吧。”說罷,吉田大佐在中田大佐的邀請下坐上了吉普車,向著敵人的指揮部進發。

就在吉普車剛剛出發沒多久,隻見前方傳令兵衝了回來,攔住了吉普車。

“停下!”中田大佐示意停車,然後問道:“前方情況怎麽樣?”

“報告大佐,我先頭部隊已經攻占了敵人的指揮所,敵軍指揮官早已逃離,但應該是倉皇出逃,桌麵上還殘留著疑似重要文件。”

“哈哈哈哈,好!上車帶路!”說罷,中田大佐令傳令兵上車,隨即拍了拍吉田大佐的肩膀:“吉田君,你看看,我說什麽來著,你多慮了!走,我們一起去看看!”

“好!”吉田君點了點頭,可內心中的憂慮卻並沒有消除,但如今已經攻占了敵軍的指揮所,這場戰爭估計已經結束了。

二人全速開到了土地廟門口,中田大佐下車之後,大步流星地走進了土地廟,卻見土地廟裏的陳設及其雜亂,蛛網密布的房子裏,四散的文件鋪滿了眼前的八仙桌。

“哈哈哈!”中田大佐見狀,竟是哈哈大笑起來:“果然,支那人都是一群沒種的狗!隻會亂吠,一動真刀真槍就沒有本事,隻會逃跑了!哈哈哈······”

吉田大佐看了看桌子上的文件,略通中中文的他想看看到底留下了些什麽重要信息,可他連著看了幾份文件,都沒有太大的價值,心中頓時警覺了起來。

“中田君,這個桌子上的文件都沒有什麽價值,不過是一堆廢紙,看來敵人還是有所準備的,我們要小心才是。”說罷,吉田大佐環顧四周,眉頭再次皺了起來。

“吉田君,謹慎是好事,但是考慮太多了也不是好事啊,你看看,我們如今已經破壞了他們的指揮所,他們想要起來反擊都已經是不可能的事了。怎麽可能會有餘力進行反擊呢?你想的太多了。”說話間,中田大佐隨手從桌麵上拿起了一份文件:“如果他們真的有後手,那我們大日本帝國的軍隊一定會把他們撕得粉碎!”說罷,中田大佐將手中的文件撕了個粉碎,然後哈哈大笑起來。

可就在這時,一聲清脆的槍響瞬間炸裂在這小小的土地廟中,吉田大佐趕忙蹲下身子,看著四周。隻見剛剛還在狂笑的中田大佐,此刻已經到了在了血泊之中。與此同時,這個小小的土地廟中不知從哪裏竄出了幾十個東北軍,隻見他們個個身手矯健,手持兩把手槍,一陣槍林彈雨之間,整個土地廟四周的鬼子已經盡數倒下,隻剩下了還沒能反應過來的吉田大佐。

吉田大佐見情勢不好,急忙起身掏出手槍,想要殺出一條血路,可說時遲那時快,一個健壯身影快步上前奪下了他的槍,隨即又來了兩個東北軍將他老老實實地摁在了地上。眼前那個鍵壯的身影拿起他的槍,對準了他的頭。

“你、你、你是······”

“沒想到吧,吉田,我們在這裏見麵了。”隻見這個健壯的身影嘴角微微揚起:“想不到吧,我的指揮部,可不僅僅是指揮部,這裏還是敢死隊集中營!”

“武安國,你······你使詐!”吉田操著一口蹩腳的中文,費力地叫著眼前這個健壯男子的名字,而武營長一臉不屑地看著吉田,嘴角露出輕蔑的笑:“沒錯,我就是使詐,你又能怎麽辦?就你這樣還好意思看《孫子兵法》?要論計謀,爺爺我是你的老祖宗!”

“隊長!這裏的敵人已經權全被消滅了,可鬼子的援軍已經快要來了,我們快撤吧!”

“好,抓了吉田這條大魚,也算沒白忙活,兄弟們,撤!”話音未落,武安國帶著敢死隊的人準備撤離。

“你們是逃不了的!就算你們抓了我,也沒有用,你們的軍隊兵力不夠,火力不夠,大日本帝國的皇軍會把你們都消滅的!就憑你們,是擋不住的!”吉田大喊道。

武安國拿著槍死死抵在了吉田的腦門上,大喊道:“吉田,你聽好了,你不是看《孫子兵法》嗎?那你應該知道什麽叫做誘敵深入吧。哈哈哈······”說話間,武安國放下槍,大笑著離開。

吉田聽了武安國的話,囂張的氣焰瞬間被澆滅,疑問之中他頓時反應過來一個令他絕望的消息:“不,不!你們!不!”

可眼下,他的叫喊聲已經沒有了任何作用。

李團長站在城樓之上,眼見一營將所有日軍引了過來,再電話裏命令全軍反擊,霎時間,二營三營分別出現在日軍的側翼,一營一改之前的撤退姿態,向著衝鋒而來的日軍猛撲了過來,槍聲與炮火在此刻交織出一曲動人心弦的交響曲,鮮血飛濺遙映著火光衝天。李團長眼見日軍開始潰敗,親自上馬,帶領全軍發起追擊。怒火與炮火轟鳴,帶著仇恨炸響在敵營;殺氣與子彈齊飛,顆顆奪人性命。戰場隨著兩軍的相互追逐不停挪動,遠方的天空染上了一片血紅。

夕陽在山,血滿沙場。李團長看了看滿地的屍體,又看了看炮火中仍舊堅挺的城牆,高舉手中的步槍,向著天空發出勝利的呐喊。而他麾下的士兵也同樣舉起手中的步槍,向著天空發出勝利的呼喊。驚雷一般的聲音仿佛龍吟一般傳遍了這四下淒涼的戰場,這不僅僅是勝利的呼號,更是不屈的呼號!盡管李團長知道,這場戰鬥之後,自己將要麵對怎樣的狂風驟雨,但他仍舊不後悔這次毫無保留的戰鬥,因為他心裏清楚,他不僅僅是一個軍人,他更是一個兒子,一個丈夫,一個父親,一個生生世世在這片黑土地上的中國人!

一九三一年九月二十八日,奉天

李團長這是不知道第幾次來奉天,但他心裏清楚,這次奉天之行,有可能是他最後一次來到這個城市。一個多星期以前,李團長帶領自己麾下的全部兵力重創日軍。但與此同時也是傷亡慘重。再者,上麵早就下令對待日本人,奉行不抵抗方針,以避免衝突,但是李團長的所作所為,卻違背了這一方針。上麵命李團長來奉天,並解除了他的所有職務,手下的士兵都義憤填膺,他們想不明白為什麽打了勝仗還要受懲罰。這個李團長自己也想不明白,於是他自己給自己的解釋也就略顯敷衍:這大概就是政治吧。

到了奉天,如同李團長料想的一樣,拘禁、審問、軍事法庭,這一套下來,憑借著軍功以及少東家張學良的麵子,李團長勉強被免了死罪。可是這死罪可免,活罪難逃,李團長最終還是被降為士兵,打回原部留軍觀察。有些事情不能往深了想,可這次,李團長卻再也不能勸住自己,一種不甘與委屈促使他的心中有了不同的想法。

“團長,你聽說過義勇軍嗎?”幾天前的一次酒宴上,柱子不經意間的話,再次回響在李團長的耳畔。

“義勇軍?”李團長一口喝幹了碗中的酒,一臉疑惑地看著柱子。

“對。”柱子點了點頭。

“那是個什麽組織?”

“團長,那是民間自發組織的抗日隊伍,裏麵還有咱們之前東北軍的舊部,都是一起殺鬼子的好戰友······”

“柱子,你什麽意思?”李團長聽柱子滔滔不絕地講著義勇軍的好,心中開始犯了嘀咕,臉色也嚴肅了起來。

“團長,俺想著,這次你去奉天,一定是凶多吉少,我看倒不如咱們直接單幹,參加義勇軍,省得受這窩囊氣!”說話間,柱子喝了口白酒,歎了口氣、

“柱子!講話注意點!”李團長聽了柱子這話,立刻大聲嗬斥起來:“我們都是東北軍的,當兵最看重的就是忠誠!再說了,少東家對我們不薄,你小子要是敢做出什麽對不起少東家的事兒,老子第一個斃了你!”說話間,李團長的眼中翻出了一絲殺氣。

“團長,少東家是對咱有大恩!可你就眼睜睜看著小鬼子打進城欺負老百姓?再說了,我們可是打贏了小鬼子!可現在上麵卻把你弄到這般田地,弟兄們心裏都看不過!你就忍心受著窩囊氣?”

“柱子!”李團長大喝一聲,柱子知道自己多嘴了,便倒了滿滿一碗酒,一口喝幹,長歎一聲,便離開了酒館。李團長看著柱子離去的身影,心中的火是怎麽也降不下去了,索性舉起桌子上的酒瓶,一口吹了半瓶酒,可這酒精卻令他心中憤懣的火焰燒得更加徹底。是啊,柱子說的沒錯,就算是他自己也沒有辦法去反駁柱子的話,恩情與是非麵前,他能做的唯有喝酒。可如今的奉天之行,卻令他有了主意。

“義勇軍?”行走在奉天街頭的他嘴裏念叨著這幾個字,嘴角漸漸揚起一絲神秘的微笑。

話說劉大壯離開了安東,到了奉天城,眼前這座奉天城與劉大壯記憶裏的奉天城有些不同,記憶裏這奉天城外的天,像是染房裏剛染出的靛藍色的布,可如今這城外卻隻有一片土黃,其中還摻著幾縷不滅的黑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