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卓伯均說話辦事,活像包公再世
接下來的幾天,杜林祥一直在忐忑不安中度過。他不知道,價值五十萬的藍軍郵能否換來土地爺爺的垂青?後來實在憋不住,他又給安幼琪打了電話。安幼琪倒是很輕鬆:“老嚴把那天的情況都給我說了,他對你讚不絕口,說你當時的表現,簡直就是一個專業的集郵愛好者。”
杜林祥不好意思地說:“那都是臨時抱佛腳學來的。不過一連幾天過去了,袁琳卻一直沒和我聯係。”
安幼琪說:“別著急,再等等。該說的話你已經說了,她既然說要請你吃飯,應該不會食言。袁琳是行家,她知道藍軍郵的價值。而且以我的了解,她對卓董事長的影響力,可是別人望塵莫及的。”
杜林祥說:“好吧,就再等等。”
安幼琪笑著說:“趁著空閑,你再把老嚴送你的書多讀兩遍,說不準以後還用得著。”
安幼琪又叮囑道:“這段時間你千萬不要主動聯係袁琳,讓她覺得你太猴急,對你的形象會打折扣。”
杜林祥“嗯”了一聲,掛斷了電話。他又不由得在心裏罵了一句:“敢情不是你家的錢,當然不心急。”可仔細一想,又覺得安幼琪的話很有道理,無奈之下隻好繼續等待著。嚴家贛送的書,杜林祥無論如何是讀不進去了,他隻好拿來周玉傑整理的提綱,又細細地翻了幾遍。
可是看到後來,杜林祥還是不禁搖頭:“什麽狗屁收藏,都是他媽一群閑得蛋疼的人,沒事鼓搗出來的破玩意。再是雅士,丟到農村的窮山惡水裏,整天圍著一畝三分地勞作,看你有啥心情去玩收藏!”
盡管已是身家幾千萬的老板,可幼年饑寒交迫的生活,還是讓杜林祥對所謂的雅致情趣,提不起一丁點精神!
一個禮拜後,正在辦公室裏百無聊賴的杜林祥,忽然聽到手機響起,拿起一看,竟是袁琳打來的。杜林祥激動得快跳起來了,他按了一下接聽鍵,盡量裝出一副平靜的口吻:“喂,袁姐,你好!”
袁琳說:“杜總,你好!今晚上你有沒有時間?”
杜林祥連忙說:“有時間。”
“那好。”袁琳說,“今晚上我叫上我們家老卓,大家一塊聚一聚吧。”
杜林祥答應道:“好的。”
袁琳說:“在市區餐廳裏吃飯,熟人太多。要不咱們去郊外找家有特色的館子?”
杜林祥說:“好的,聽袁姐安排。”
袁琳說:“你下午五點半,到醫院門口來接下我。”杜林祥趕緊應承下來。
下午五點剛過,杜林祥便早早把車開到醫院門口。大約半個小時後,袁琳走了出來。坐上車後,杜林祥問:“要不要再去接一下卓董事長?”
袁琳說:“不用。他知道那個地方,司機會開車把他送過去。”
從醫院到郊外大概有四十分鍾路程,這時,杜林祥近段時間惡補的集郵知識再次派上用場。有好幾次,杜林祥也擔心自己露餡,所幸袁琳是個很健談的女人,聊到關於集郵的話題,總會自己先說上一大段,這也為杜林祥分擔了不少壓力。
按照袁琳的指引,杜林祥把車駛進一戶農家院落,院落門口掛著一個“南郊野菜館”的牌子。走進訂好的包間,一位中年男人已經坐在裏麵。袁琳介紹說:“杜總,這就是我老公。”
杜林祥趕緊伸出雙手:“卓董事長,您好!”
握手時,卓伯均客氣地說:“杜總,最近一直聽袁琳提到你。像你這樣一邊經營生意,一邊還愛好集郵的人可不多。”
杜林祥說:“哪裏哪裏,跟袁姐比起來,我簡直是自愧不如。”
落座後,袁琳說:“別看這館子不起眼,其實很有特色。各種野味應有盡有。”
卓伯均也說:“是啊,真正的美味在民間。我看這裏的味道,不知比那些星級酒店好多少。”
杜林祥瞄了一眼菜單,上麵有什麽烤青蛙、回鍋野豬肉、紅燒果子狸、清蒸團魚。杜林祥暗想:看來這位土地爺爺已經把高檔酒店裏的鮑魚燕窩吃膩了,隻能到這種野菜館裏尋找刺激。
卓伯均自己帶了一瓶五糧液,袁琳本來平時不喝酒,可今天為了感謝杜林祥,也破例幹了一杯。三人吃飯時,卓伯均有意無意間聊起了河西區土地開發的事情,也問了問杜林祥的相關情況。在杜林祥看來,這無異於卓伯均對自己的“麵試”,盡管有了夫人的引見,可卓伯均還要親自考察一番。
宴席結束時,服務員端上一盆湯。卓伯均用筷子指了指:“這叫白水菜,在貴州一帶很流行,不過在咱們洪西還不多見。說來很簡單,就是把各種野菜扔在井水裏,什麽調料也不加,煮上兩三分鍾就起鍋。”
杜林祥好奇地說:“咱們洪西人熬湯,總愛放點鹽、味精、生薑之類,像這樣豈不是什麽味道都沒有。”
“吃的就是這個味。”卓伯均說,“野菜與井水熬出來的味最好喝,加其他調料就畫蛇添足了。”
杜林祥喝了一口,剛開始覺得太清淡,後來嘴裏慢慢有了回甜的滋味。杜林祥讚歎道:“以前不知道,還有這種做法。”
“簡單就是美啊!”卓伯均說,“現在的人,大魚大肉吃多了,就需要喝點清湯寡水。”
卓伯均又說:“杜總,你現在既然做地產生意,在我們河西區有什麽項目沒有?”
杜林祥心頭一陣狂喜,看來自己已經通過了卓伯均的“麵試”。他說:“目前還沒在河西做項目,不過正有這個想法……”
杜林祥還想繼續說下去,卻被卓伯均揮手打斷了:“這樣吧,你明天到我辦公室來一趟,有什麽項目,可以互相交流一下。”
杜林祥激動不已,開始憧憬自己是否將正式進入土地爺爺的圈子。他又吃了一口白水菜,感覺這渾然天成的野菜,竟是那樣甘甜。
第二天一早,杜林祥便來到河西區城建公司辦公大樓。卓伯均的秘書親自到樓下,把杜林祥引進了辦公室。卓伯均的辦公室在九樓,大約三十多平方米,裏麵除了辦公桌、書櫃,就是一套沙發跟茶幾,看起來十分簡樸。卓伯均辦公桌後麵的牆上,掛著一款條幅,寫著“有容乃大無欲則剛”。
卓伯均招呼杜林祥坐下,並讓秘書泡了一杯茶。卓伯均說:“昨天杜總說了,你好像有意從事河西的地產開發項目?”
杜林祥欠身點點頭:“的確有這方麵的意向。”
卓伯均說:“杜總你看上哪塊地了?”
杜林祥說:“就是河州食品機械廠的那片廠房。”
卓伯均笑了:“杜總的眼睛真毒啊,一來就瞄上這麽一塊風水寶地。這塊地的位置好,拆遷難度又小,打它主意的人可不少。”
杜林祥說:“所以,才來麻煩卓董事長。”
卓伯均頓了頓說:“河西區的所有土地整理、出讓業務都由區政府下麵的河西城建公司負責。我雖然是公司的董事長,但具體事情都是下麵的人在處理。城建公司的總經理安幼琪,杜總和她接觸過嗎?”
杜林祥記得,安幼琪再三叮囑,千萬不要讓卓伯均知道他們之間的關係。杜林祥搖搖頭:“我和安總從不認識。”
卓伯均坐在沙發上麵無表情,接著問:“你知道這塊地現在賣多少錢一畝嗎?”
杜林祥答道:“聽說是兩百萬。”
卓伯均說:“那是剛開始的價格。現在來搶這塊地的人很多,我正準備把價格往上漲一漲。杜總,你真有實力拿這塊地?”
杜林祥說:“卓董事長,我今天既然敢來找你,肯定是做好了準備。沒有三兩三,不敢上梁山。”
卓伯均說:“上周城建公司的安總向我匯報,說再等三個月,這塊地就要正式對外出讓。你就抓緊時間,去城建公司做下登記。到時我們會在眾多競買者中,擇優選擇的。”
聽了卓伯均的話,杜林祥心想,安幼琪果然信守承諾,硬是把這塊地的出讓推到三個月後。但我杜林祥也沒爽約,這才一個多月,不就和卓董事長搭上了線!然而,杜林祥心裏也在犯嘀咕,卓伯均就這樣讓自己去做登記,什麽交底的話也不說?
卓伯均喝了一口茶杯裏的茶,轉身走回辦公桌,從抽屜裏取出一張銀行卡。他把銀行卡遞到杜林祥麵前:“杜總,這張卡裏有五十萬,密碼我昨天剛改成六個6,開戶人就是我本人。你拿著卡,把五十萬取出來,然後把卡還給我。”
杜林祥一臉疑惑地看著卓伯均,不知對方是什麽意思。
卓伯均笑了笑說:“袁琳都給我說了,你為她找來了一枚珍貴的藍軍郵,我們全家都很感謝你。不過這枚郵票太珍貴了,我們就這麽收下實在不妥。實話說吧,這五十萬,也是我這麽多年的全部積蓄,但為了滿足夫人的愛好,隻得全部貢獻出來。”
杜林祥一下明白過來,卓伯均是要把買藍軍郵的錢退給自己。他趕忙推辭道:“卓董,這可使不得!”
卓伯均正色道:“杜總,你想做生意無可厚非,大可以正大光明,沒必要偷偷摸摸。你把這五十萬收下,咱們還是朋友,我和袁琳也都感謝你成人之美。下一步,對於你看上的那塊地,咱們還可以按照正常程序來操作,你依舊有機會。可你要不收,我就把錢交到紀委,到時你一點機會也沒有。”
卓伯均的話斬釘截鐵,不容杜林祥有一絲轉圜的餘地。杜林祥極不情願地把卡揣進包裏。卓伯均笑了笑說:“我今天很忙,就不多留你了。你把錢取出來後給我來個電話,到時我再請你吃飯。”
杜林祥出門時,卓伯均又提醒道:“別忘了去城建公司登記,要過了規定期限,可沒機會了。還是那句話,一切按正常程序操作。我既不會偏袒哪一方,也不會打壓哪一方。”
走出辦公樓,杜林祥感覺渾身冰涼,心情沮喪到極點。一個多月的忙活,看來又白費了。這個卓伯均,說話辦事就像包公再世,簡直是個油鹽不進的主。說實話,杜林祥以往還沒同卓伯均這種手握大權的人物打過交道。幾次接觸下來,他甚至覺得許多外界的傳言並不可靠。就說卓伯均吧,沒有一絲半點土地爺爺的派頭,活脫脫一位清正廉潔的人民公仆。
回頭轉念一想,杜林祥也頗為感激卓伯均,人家畢竟把五十萬退了回來,而且還明確告訴你,可以在公平、公正的條件下參與競爭。自己並沒有失去什麽!倒是安幼琪那女人,收了二十萬,卻出了個屁用沒有的餿點子。
回到辦公室,林正亮氣憤地拍起桌子:“叫那姓安的婆娘退錢,她出的鬼點子,折騰我們好一大陣,結果卻碰了一鼻子灰。”
冷靜下來的杜林祥擺擺手說:“我看安幼琪也是自己失算了。但她畢竟幫了咱們,她把土地出讓的時間延後了三個月,為我們創造了有利條件。再說當初我承諾過,那二十萬就當谘詢費。”
林正亮沒好氣地說:“三哥,你這人就是太仗義!”
周玉傑說:“三哥,要不你今晚把安幼琪約出來,再聽聽她的看法。”
杜林祥思考一陣後,點了點頭。
晚上七點,安幼琪如約來到一家僻靜的西餐廳。見到杜林祥,安幼琪笑了:“上回在農家樂,杜總不是說你從不吃西餐嗎?”
杜林祥說:“我哪裏是為了吃西餐?不是這裏的環境較為隱秘,不會撞上熟人嗎?我現在是聽從安總的吩咐,盡量不讓外人知道咱倆的關係。”
安幼琪問:“事情進展如何?”
杜林祥搖搖頭,把上午的經曆一五一十地說了一遍。安幼琪聽後也歎了口氣:“看來是我失算了。人家卓董事長都高風亮節退錢了,我自然不能落後。”安幼琪從包裏掏出那張銀行卡,遞給杜林祥:“杜總,上麵的錢一分都沒動過,現在退給你。”
杜林祥說:“叫你來可不是討債的。我杜林祥說過的話,從不反悔。不管成功失敗,這二十萬就當是谘詢費。今天就是請你出來,想聽聽你的看法。”
安幼琪直勾勾地盯著杜林祥:“真不收回去,到時可別後悔!”
杜林祥說:“我還不知道什麽是後悔!”
安幼琪笑了:“像個爺們!你現在不是要聽我的意見嗎?我就告訴你,這事還沒完!”
杜林祥問:“什麽意思?”
安幼琪說:“我不是算命的,事情究竟怎麽發展,一時也說不好。不過我在卓伯均身邊工作好幾年了,應該說對他還是有些了解。如果事情就這麽簡單地結束,那他就不叫土地爺爺了!”
杜林祥一臉疑惑:“卓董事長到底是個怎樣的人?”
安幼琪莞爾一笑:“作為下屬,是不能隨便評價上司的。卓董事長不是叫你取完錢給他打電話,他還要請你吃飯嗎,你就按他說的做。”
杜林祥似懂非懂地點點頭:“好,也隻能走一步看一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