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聽了唐米婉的講述,張哥摸著下巴說:“你這個事,好辦也不好辦。”

“哦,怎麽說?”唐米婉一臉好奇地問。

我和安翠芳自然也給張哥投來注目禮。

“你是安翠芳的朋友,也就是我的朋友,有啥我就直說了啊。”張哥直言不諱地說,“好辦的意思是說,你的經曆正如安翠芳所言,完全是因為心理壓力所致,隻要壓力一減,這些所謂的靈異現象立馬就消,不好辦的意思是說,你是一個非常固執的人,你深信自己所聽所想,旁人很難說服你,就算我們為你計劃一大堆減壓方案,你不一定聽得進去。”

“張哥果然是個直爽之人,安安跟我說你的時候,我還不信,今天一見果然如此。”唐米婉笑了一下說,“既然你和安安都說我看到的是幻象,我肩上有那麽明顯的證據,你們依然不信是我那個死鬼丈夫在作祟,我倒是很想聽聽你的高論,看看究竟是何種心理壓力能讓我產生了幻覺。”

“負罪感。”張哥嚴肅地說,“你親眼看到自己的老公被淹死,心裏一時半會兒無法承受這個打擊,造成了心理扭曲,再加上你跟你老公關係並不好,你的內心深處,也就是潛意識出於悲痛會認為是自己害死他的。我們每個人的內心深處都有一個邪惡的潛意識,那就是暗暗盼著自己所愛或者所尊重的人死掉,以便自己擺脫他的控製或者取代他的地位,然而如果這人真的死了,那麽我們潛意識會產生為他的死而負責的情緒。我們在葬禮上看到某些人悲痛欲絕,其實他們更多的是出於自責,而不是悲痛。所以所謂你丈夫三更半夜來找你,遺像上他的臉突然扭曲,不過是心理遭受重創後的幻覺而已。你的問題不是你老公,而是你的潛意識中的負罪感。”

唐米婉問:“那我右肩上的手印又做何解釋?”

張哥說:“那是你心理暗示造成的,你臆想著你丈夫那晚來到了你的房間裏,站在你的身後,並用右手壓在你的肩頭,自我暗示,自我催眠,所以出現了這個手印。”

“你的意思是說,我這情形跟‘望梅止渴’‘畫餅充饑’一個道理?”

“是的,這都是暗示的結果。有人曾經做過這麽一個實驗,蒙上試驗者的眼睛,把一枚硬幣放在他們的胳膊上,然後暗示他們這枚硬幣剛被火烤過,會把皮膚燙出水泡來。沒過多久,試驗者的皮膚上,果然被燙出了水泡。還有人用布條蒙住試驗者的眼睛,告訴他們,這布條上浸了毒液,可以傷害到人的眼睛。於是,揭下布條後,試驗者真的失明了。這兩個例子其實跟你的情況很像,不同的隻是實驗用的是他人暗示,而你是自我暗示罷了,這都是暗示的力量造成的。”

“就這麽簡單?”

“對,就這麽簡單。”張哥肯定地回答說,他喝了一口茶,看著我和安翠芳問,“你們倆剛才聽她說了她老公去世之後遇到的種種靈異現象,可曾發現這些事情中有個很大的相似點。”

我想了想說:“好像都是她一個人在的時候。第一次是唐小姐暈倒醒來後一個人在醫院的時候,第二次是唐小姐一個人在火葬場見最後一麵的時候,第三次是唐小姐丈夫頭七晚上她一個人在的時候,第四次是安安離開唐家唐小姐一個人在的時候,第五次、第六次依然還是她一個人在的時候。”

“對!就是這一點!”張哥給我豎了一個大拇指,然後看著唐米婉說,“你不覺得奇怪嗎?”

“這個嘛,好像是有一點奇怪。”唐米婉很快地找到了一個理由說,“不過,這也算正常吧,人多了,陽氣足,他也怕,所以不敢出現。”

“這是一個很好的回答。”張哥笑了笑說,“既然人多,他就不敢出來,那就好辦多了。唐小姐,我是這麽想的,安翠芳呢,最近也無事,不妨讓她在你這裏多住幾日。前陣子她在的時候,你丈夫就沒敢來,她火氣重,估計能壓邪。”

安翠芳瞟了一眼張哥,笑罵道:“去去去,你才火氣重呢,你都能當門神直接貼在門上擋煞壓邪呢。”

“當然好了,安安要是能留下陪我,我求之不得,開心還來不及呢!”唐米婉開心地說,然後似乎想到了什麽,於是又問張哥,“話說,你這是想要治我嗎?”

“嗬嗬,談不上治,隻不過一些小建議而已。聽不聽,做不做,完全由你。”張哥忙擺手說,“不過既然你都願意請道士上來布陣驅鬼,不妨也讓我試試,反正對你也無害,如果沒有用,你隨時可以停止。”

“嗯,那你第二條建議是什麽呢?”

“第二條建議你配合吃一陣子安定養神類的藥物,至於什麽藥,安翠芳到時候會從我們谘詢中心藥劑師那兒拿,你按照醫囑定時定量吃即可。”

“第三條呢?”

“第三條建議是保持心情開朗,心裏有什麽事,及時說出來,千萬別藏在心裏,心情好,無心事,天天開開心心。就這三點,你堅持一個月看看。如果無效,下次你請道士或者和尚驅鬼降魔的錢,我來出,怎麽樣?”

“嗬嗬,安安,你這同事蠻有趣的啊。”唐米婉忍不住笑了起來,她跟安翠芳說完這句話後,隨即看著張哥說,“你話都說到這個份上了,我再不照做,好像太不近人情了。好吧,就依你的話做,試一個月再說。”

這次談話結束後,安翠芳就帶著我們心理谘詢中心藥劑師丁衝所開的安定養神類的藥品,住進了唐米婉的家中,督促唐米婉按約定落實。

一個月之後,唐米婉的情況果然好轉,雖然偶爾她丈夫的“鬼魂”會在她獨處的時候再出現,但是一次比一次少,並且漸漸地開始發現自己越來越不害怕他了。兩個月後,她終於從丈夫的陰影中走了出來。

一年後,我們收到了她的喜糖和她的一份感謝信,給張哥的喜糖是一盒白色戀人餅幹,開心得他手舞足蹈,比撿錢還高興,最後像餓狗搶食般,一口氣全吃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