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觸發點

也許不少人都對刑警隊這樣的地方有一種發自內心的畏懼,沈躍認為這或許與人類潛意識中的原罪暗示有關係,也可能是源於對國家機器的恐懼。刑警隊門口處的牌匾仿佛有一股無形的威壓,讓許多人禁不住停下腳步。不過沈躍早已熟悉了這樣的地方,基本上可以做到無視。沈躍一見到江餘生就問:“甘文峰究竟出了什麽狀況?”

江餘生道:“甘文峰到了刑警隊後情緒變得有些激動,還出現了用頭撞牆的自殘行為。為了防止意外,我讓人給他注射了鎮靜劑。今天上午他的情況還比較好,再一次向我們講述了他殺害妻子的過程。可是後來他就變得有些狂躁起來,他用右手掰斷了左手的手指。就那樣一下,他左手的食指和中指一下子就被他掰斷了,我們猝不及防……”江餘生搖著頭對沈躍說道,一邊在歎息,“他對自己真狠啊,就那麽‘哢嚓’一下,折斷的手指關節處穿破了皮膚……”

沈躍禁不住一哆嗦,連聲音都變得有些顫抖起來,問道:“現在呢?他現在的情況怎麽樣?”

江餘生道:“一會兒你跟我去看看吧。醫生已經處理過他的傷了,再次給他注射了鎮靜劑,現在他變得像個傻子一樣,看到我們就傻笑。”

沈躍皺眉想了片刻,對江餘生道:“我想聽聽當時甘文峰的報案錄音,以及你們在現場發現的具體情況。”

“110,110嗎?我殺人了!我好像把我老婆殺死了!”110接警員聽到電話裏麵傳來驚慌失措的聲音,心裏一驚,不過依然用平靜的語氣問道:“你好,請問你叫什麽名字?家住在哪裏?”

“我叫甘文峰,我殺死了我老婆。你們快來,快來啊!”電話裏麵傳來的是幾乎歇斯底裏同時又非常絕望的聲音。接警員問道:“請你告訴我你現在所在的地方好嗎?”

甘文峰即刻說了住址,緊接著是喃喃自語般的聲音:“我再去看看,看看她是不是真的死了……我怎麽會那樣做呢?這究竟是為什麽啊……嗚嗚!”

警訊立即被接警員傳到甘文峰住家所在的刑警支隊,因為事涉命案,江餘生親自帶人前往。夜幕下的城市警燈閃爍,警笛淒厲,路人紛紛駐足。

甘文峰家裏的門是開著的,江餘生帶著一行警員持槍蜂擁而入。客廳裏麵所有的燈都是開著的,明亮得有些晃眼。江餘生朝其他警員做了個手勢,所有人都保持著警戒停在了客廳裏麵。江餘生朝著裏麵大聲叫道:“我們是警察,甘文峰,你雙手抱頭,慢慢走出來!”

不多一會兒,甘文峰出來了。他身上穿著睡衣,頭發淩亂,臉色蒼白得可怕,嘴唇抖動得厲害,雙手抱著頭,剛剛走到警察麵前就一下子摔倒在了地上,嘴裏喃喃說道:“我殺人了,我殺了她!怎麽辦,怎麽辦啊……”

江餘生手下的刑警個個都訓練有素,其中兩人即刻去給甘文峰戴上了手銬,法醫和另外的人快速進入裏麵的臥室。

**的女人穿著睡衣,雙眼凸出,舌頭也長長地伸出在嘴巴外邊,死者的雙腿挺直,雙臂彎曲狀,這顯示死者生前奮力掙紮過。人類和其他動物一樣,求生的欲望極其強烈——在她死亡前的那一瞬,最後的掙紮結束,雙腿緊繃著放下,由此放棄了求生的努力,而她的雙手必定依然死死地抓住殺人者身上的某個部位,那是在哀求,在做最後的無謂的反抗……

法醫檢查完畢,朝著江餘生微微搖頭歎息著說道:“已經沒有了生命特征。死者是被人捏住頸部窒息死亡的。”

作為刑警隊隊長,江餘生見過的血腥犯罪現場實在是太多了,眼前這樣的場景更是司空見慣,他點了點頭,從臥室走了出去。此時甘文峰已經被警察帶到客廳的沙發上坐下,他的臉上依然帶著恐懼,但是情緒已經平靜了許多。江餘生坐到了甘文峰麵前,看了一眼他手上的手銬,對一位警察說道:“把他手上的那東西解開。”

警察打開了甘文峰手上的手銬,江餘生點上了煙,隨即抽出一支朝甘文峰遞了過去:“來一支?”

甘文峰搖頭,抬起頭看著眼前這位警察,哆嗦著說道:“我殺人了,怎麽辦?”

江餘生吸了一口煙,說道:“說說,你為什麽要殺害她?究竟發生了什麽?”

甘文峰回答道:“我們吵架了……她罵我是個神經病,還是一個沒用的男人。也不知道怎麽的,我一氣之下就把她給掐死了。”他將雙手抬起放到眼前,手抖得非常厲害,“我,這雙手怎麽會殺人?我為什麽要那樣做……”

情況很清楚了,也非常簡單,就是**殺人。江餘生對一個警察說道:“你們幾個先把他帶回去吧,先做好筆錄。屍體已經檢查完了,也一並帶走。剩下的人好好檢查一下這個地方,看還有別的情況沒有。對了,馬上通知醫院的負責人來一趟。”

聽完江餘生的情況介紹,沈躍問道:“甘文峰到了你們這裏後講述的情況和他前麵說的有什麽不同嗎?”

江餘生道:“到了這裏後,甘文峰的講述要詳細得多。你聽聽他當時的供述錄音吧……”

張倩茹回到家裏的時候甘文峰正在用筆記本電腦上網。張倩茹問道:“在忙什麽呢?”

甘文峰的視線沒有離開電腦屏幕,說道:“你已經和沈博士見過麵了,是吧?”

張倩茹的聲音非常溫柔:“嗯。對不起,是我對你的關心不夠,我不知道你……”

甘文峰淡淡地道:“你什麽時候關心過我?”

張倩茹原本是一腔柔情,卻想不到迎來的是如此淡漠的回應,頓時就有些生氣了,道:“那,你又什麽時候關心過我呢?”這時候她忽然意識到甘文峰是一個病人,“文峰,我覺得我們是應該好好談談了。這些年來,我們都在忙各自的事情,平時交流得太少,特別是我這個當妻子的,對你發生了那樣的事情都毫不知情,我感到很內疚……”

甘文峰歎息了一聲,道:“也許,現在已經晚了。我再也做不了手術,已經成了個廢人。”

張倩茹看了下時間,說道:“你會好起來的,沈博士對我說了,隻要找到你問題的根源,就一定能夠治好你。文峰,今天我去做飯,吃完飯後我們再好好談談。”

其實甘文峰的內心充滿著頹喪和失望。在與沈躍的交談中,他從對方的臉上看到了無能為力的無奈,而沈躍那些鼓勵的話僅僅是一種安慰。他的內心是帶有希望的,可是卻總是被失望所籠罩。

張倩茹做飯的手藝其實不錯,隻不過平時很少動手,她已經習慣了回家享受甘文峰所做的美食,但是從來沒有想到會讓一直默默付出的甘文峰的內心因此而產生不滿。而現在,當張倩茹將幾道精心烹製的菜肴端上桌之後,甘文峰淡淡地說了一句:“原來你會做菜啊?”

張倩茹並未留意到甘文峰語氣的不對勁,笑著說道:“不一定有你做得好吃。你嚐一下,如果你覺得好吃的話今後我經常做就是。”

甘文峰簡單嚐了幾口,味道是不錯,不過他實在沒有吃東西的興趣,很快就放下了筷子,起身離開了餐桌,說道:“你慢慢吃吧,我不大舒服。”

其實他們兩個人的生活一直都是這樣,也許兩個人都已經習慣了這樣的方式:淡然,清淨,也還算得上溫馨。可是這一刻,無論是甘文峰還是張倩茹,都感受到了兩個人之間巨大的隔閡。張倩茹也頓時沒有了吃東西的興趣,放下碗筷後快速收拾妥當,走到甘文峰身旁對他說道:“文峰,我們真的得好好談談了。你覺得呢?”

甘文峰沒有去看她,視線依然在電腦上,說道:“我心裏煩得很,改天吧。”

張倩茹看了他一眼,輕輕歎息了一聲,道:“好吧……”

甘文峰一直在網上看著有關催眠的介紹,他不能理解自己為什麽對沈躍的催眠出現抗拒。後來他累了,雙眼澀得厲害,隨即去洗了個澡。從洗漱間出來後才注意到張倩茹早已經洗漱完畢,正躺在**翻看著一本時尚雜誌。頭發蓬鬆、麵色紅潤的她看上去是那麽美麗,她在看著甘文峰,目光中含情脈脈。

甘文峰在心裏歎息了一聲,到**她的身側躺下。張倩茹放下手上的雜誌,將身體依偎在了甘文峰的懷裏,柔聲對他說道:“文峰,我們要個孩子吧。”

甘文峰差點伸出手去擁抱她,不過雙手卻停留在距離她身體不到五厘米的空氣中,他很快就將手退縮了回去,說道:“睡吧。我有些累。”

張倩茹撒著嬌嗲聲道:“文峰,你答應了我的,答應了從日本回來後我們就要孩子的。”說著,她的手就到了他的雙腿之間,溫柔地揉搓……這一刻,甘文峰忽然想起在日本時候的事情,內心也莫名其妙地升起一種厭惡的情緒,他側過身去,用背對著她,悶聲道:“睡吧。”

張倩茹卻沒有要罷休的意思,她的手再次伸去他的那裏,努力著。一會兒之後她才發現有些不大對勁:“文峰,你這是怎麽了?難道你真的不喜歡我、厭惡我了?”

甘文峰轉過身去看著她,說道:“你不要以為我什麽都不知道,你身上的有些氣味是永遠洗不掉的,你不是學醫的,但我是。你不知道男性荷爾蒙是可以浸潤在女人的血肉之中的,我見過你的那位領導,你現在身上都還有那個男人的氣味。我早就知道了,隻是不願意挑明而已。實話對你說吧,我也早就在外邊有別的女人了,所以,我們還是離婚吧,就這樣客客氣氣、平平和和地分手。”

張倩茹一下子僵在了那裏,她聽到甘文峰繼續說道:“雖然我也出軌了,按道理說我們兩個人應該是互不相欠,不過我是男人,我做不到明明知道自己的妻子和別的男人上床卻假裝什麽都不知道,我無法容忍有人在我背後指指戳戳。所以,我們離婚吧,這樣對我們兩個人都好。”

張倩茹驚呆了,雙眼直直地看著他。忽然之間,她爆發了,一記耳光狠狠地扇在了甘文峰的臉上,拳頭、手指瘋狂地在他的身體上雨點般落下、抓扯,她的整個人在這一瞬間瘋狂了:“你這個神經病,你這個瘋子,你這個沒用的男人!你這輩子就不該結婚,你和你父母一樣就應該住在農村……你渾蛋,沒用的男人,你怎麽不去死?!”

也就在那一瞬間,甘文峰的腦子猛然間“嗡”了一下,“騰”的一下從**翻轉身,用他那雙長期給病人做手術訓練出來的強有力的雙手緊緊掐住了張倩茹的脖子。那一刻,他的腦子裏麵仿佛就隻剩下了一個念頭:掐死你,我要掐死你……

即使是長期接觸各種惡性案件,即使是第二次聽到這樣的供述,江餘生依然感到毛骨悚然,背上的寒毛瞬間直立,特別是在他後來意識到甘文峰很可能並不是**殺人,而是被人催眠所致之後。作為一名資深警察,他還從來沒有接觸過這樣的案例,所以他不禁想,如果有人將催眠術廣泛應用於犯罪的話,其後果不知道會有多麽可怕。可是讓他感到詫異的是,此時眼前的這位沈博士卻平靜得出乎意料,禁不住問道:“沈博士,你發現什麽不對勁的地方了嗎?”

沈躍一直在靜靜地聽著錄音,其間好幾個地方讓他出現了怦然心動的感覺,他注意到的不僅僅是甘文峰所講述的過程,而是其中的某些細節。他一邊思索著一邊說道:“我覺得他的供述有些奇怪。我和甘文峰探討過他婚姻的問題,我認為他們夫妻之間的關鍵問題是相互溝通不夠,甘文峰也十分認同這一點。張倩茹也默認了我的這種看法。可是甘文峰為什麽依然拒絕和自己的妻子溝通呢?”

江餘生道:“也許是甘文峰忽然想到自己的妻子在外邊有別的男人,他實在無法說服自己去和她溝通。這一點在甘文峰的供述中說得非常清楚。”

沈躍搖頭道:“可是張倩茹似乎並沒有承認那個事實。對不起,我隻是從心理學的角度在分析其中的問題。甘文峰說,男人的荷爾蒙會浸入女人的血肉之中,他可以聞到自己妻子身上別的男人的氣味。這似乎更像是一種想象,或者說是對妻子是否真正出軌的試探,更像是在為他自己出軌尋找借口。當然,這也可以從另外一方麵去理解。不過他其中有句話似乎有些特別,不知道你注意到沒有……他說:實話對你說吧,我也早就在外邊有別的女人了,所以,我們還是離婚吧,就這樣客客氣氣、平平和和地分手。”

江餘生詫異地道:“這句話有什麽特別的?”

沈躍道:“自從我接觸甘文峰開始,他的言行以及剛才他供述的語氣和內容,很明顯地給人一種感覺就是他已經不希望和張倩茹繼續生活下去,甘文峰早已有著強烈的離婚願望。而且從他的供述中可以得知,離婚這兩個字也是甘文峰提出的。他提出離婚的理由很簡單,那就是他認為張倩茹早已出軌。從大多數人的心理來講,這一條理由就已經足夠了,可是他為什麽要把自己已經出軌的事情講出來呢?”

江餘生愣了一下,點頭道:“是啊,這確實有些奇怪。”

沈躍卻在搖頭,說道:“其實也不奇怪,他那樣講隻不過是為了在張倩茹麵前獲取一些自尊罷了。作為男人,很少有人能夠容忍自己妻子出軌的現實,所以他也用出軌的方式去獲取心理上的平衡。不過他的內心依然是屈辱的……張倩茹對我講過,她和甘文峰的父母合不來,因為那兩位老人特別嘮叨,而且甘文峰的父親習慣不好,喜歡在家裏抽煙、隨地吐痰。甘文峰沒辦法,隻好將父母送回鄉下,但這對甘文峰來講依然是一種屈辱……”

江餘生忽然道:“等等。既然這樣,甘文峰在受到張倩茹突如其來的辱罵下做出了極端的事情也就不奇怪了啊?”

沈躍搖頭道:“不,關鍵是他在日本的時候曾經出現過幻覺,在他的那個幻覺裏麵他殺害了金虹,而且也是用掐死的方式,這就很不正常了。更關鍵的是,我在催眠甘文峰的過程中他出現了抗拒。”

江餘生道:“這件事情我聽你講過。一個人如果沒有被人催眠過,會出現那種抗拒的情況嗎?”

沈躍搖頭道:“不會。一個人在被催眠的狀況下幾乎是沒有任何自主思維的。我說過,催眠就如同一把進入某個人潛意識的鑰匙,一旦進入對方的潛意識之中就會暢通無阻。所以,很顯然,甘文峰曾經受到過他人的催眠並在他的潛意識裏麵設置了催眠密碼。”

江餘生若有所思:“原來是這樣……”

沈躍道:“甘文峰心理上的最大問題是他在日本的時候出現了殺人幻覺,而在他的那個殺人幻覺中,也是因為金虹對他的辱罵才觸發了他的催眠點,讓他瞬間進入催眠狀態並開始執行殺人的指令。也就是說,如果真的是有人催眠了甘文峰,那麽觸動他那個催眠點的就應該是張倩茹辱罵他的那些話中的其中一句。嗯,讓我想想……據甘文峰回憶,他在幻覺中聽到金虹這樣辱罵他:**,沒用的男人,窮光蛋,屌絲,狗日的……我明白了,觸發甘文峰催眠點的那個詞很可能就是‘沒用的男人’!肯定是這樣!我要馬上見甘文峰,或許現在我就可以證明這一點!”

江餘生一下子站了起來:“我馬上帶你去見他。”

甘文峰的右手被銬在床欄上,左手打著醒目的石膏。沈躍一見之下頓時皺眉,同情心頓起,對江餘生說道:“他現在還隻是犯罪嫌疑人是吧?這樣對他是不是太殘忍了?”

江餘生解釋道:“主要是為了防止他自殘。我們有專人在看著他,他有任何合理的要求我們基本上都會滿足。”

沈躍沒有再多說什麽,來到甘文峰床前。甘文峰的雙眼是睜著的,目光呆滯,眼神空洞得像失去了靈魂。

這一瞬,沈躍的心裏猛然間升起一股悲憫,輕聲呼喊著他:“甘醫生,甘醫生……”

甘文峰的頭緩緩轉向了他,目光依然呆滯,眼神還是那麽空洞:“你是誰?”

沈躍的心裏一緊,問道:“你不認得我了?我是沈躍啊,你不記得我了?”

甘文峰搖頭道:“我不認得你。”

沈躍的心情愈加沉重,問道:“那你還記得這裏是什麽地方嗎?記得你是怎麽來到這裏的嗎?”

甘文峰的目光再次投向天花板,他在回憶,一會兒之後搖頭道:“記不得了。”

沈躍在心裏歎息:他的病情越來越嚴重了,現在,他是徹底將自己封鎖了起來。人類的動物本能之一就是逃避危險,在極度的危險麵前出現昏迷以及失去片段記憶就是具體的表現形式。很顯然,現在甘文峰的潛意識就已經啟動了這樣的本能。不過這並不影響沈躍馬上要進行的驗證,而且這樣的驗證也並不會對甘文峰造成任何傷害,因為那樣的方式僅僅是刺激到了他人給甘文峰的潛意識裏麵設置的那個激發點而已。

沈躍看著他,聲音忽然變得森然起來:“我知道你為什麽會在這個地方,因為你是一個沒用的男人!”

甘文峰愣了一下,目光瞬間變得凶狠起來,他死死地盯著沈躍,怒道:“你說什麽?”

沒有人知道這一刻沈躍心裏的緊張,他依然在看著甘文峰,冷冷地道:“我說,你是一個沒用的男人!”

甘文峰的麵目變得更加猙獰,他一下子就從**坐了起來,全然不顧那隻被銬在床欄上的手,雙手手指緊繃彎曲著朝向沈躍,嘶聲咆哮著吼叫道:“我要殺了你,我要殺了你!”

果然如此。這一刻,雖然沈躍已然證實了自己的猜測,但是心情卻更加沉重。他實在想不明白究竟是誰會對這樣一位優秀的外科醫生下手,而且采用的是這樣的方式。這樣的方式是從靈魂上毀掉一個人,其中所包含的怨恨,令人不寒而栗。不過,策劃者也很可能有另外一種目的……

過了十來分鍾,甘文峰終於清醒了一些,他癡癡地看著自己的那雙手,喃喃自語著說道:“剛才我這是怎麽了?我好像殺人了?”

本來沈躍是可以馬上喚醒他的,但是他必須仔細觀察甘文峰被激發了催眠點之後全部的過程。這雖然殘酷,但必須這樣做。沈躍見甘文峰終於清醒了些,溫言對他說道:“沒事,你就是做了個噩夢而已。”

“他不可以繼續待在這個地方。剛才我已經證實,他確實被人催眠過,所以,他並不是真正意義上的犯罪嫌疑人。以他目前的狀況,你們應該送他去接受治療。”沈躍對江餘生說道。

江餘生從身上摸出香煙來,裏麵還剩下最後一支,他點上,深吸了一口,用空空的煙盒接著香煙灰,說道:“沈博士,有些事情不像你以為的那麽簡單。甘文峰是自首,他殺人也是事實,即使我現在完全相信了你的結論,但從法律程序上講還需要進一步去論證,除非是能夠馬上抓到那個催眠甘文峰的人。沈博士,你是心理學家,這個案子我們需要得到你的幫助。”

沈躍有些急了:“可是甘文峰目前的情況,如果再這樣繼續下去,他就徹底被毀了……”

江餘生朝他擺手道:“我看這樣吧,他還是住在這裏,接下來就請專家專門為他治療。沈博士,你看這樣可以嗎?”

沈躍感到有些無力,道:“好吧。”

江餘生將煙蒂在煙盒裏麵摁滅,高興地道:“太好了。沈博士,你現在對這個案子有什麽好的建議?”

沈躍沉吟著說道:“我覺得接下來首先要搞清楚這起案件所針對的究竟是甘文峰還是張倩茹,或者有別的什麽目的。”

江餘生道:“對方催眠的是甘文峰,針對他的可能性當然是最大的。你說呢?”

沈躍點頭,道:“是的。不過其他的情況必須首先排除,不然的話後麵的調查就很容易出現方向性的錯誤。很顯然,嗯,這就是我要說的第二步……催眠甘文峰的這個人想必非常了解甘文峰,而且必定近距離和他接觸過,不然的話根本就不可能對他實施催眠。”

江餘生心裏一動,問道:“和甘文峰一起去日本的學者中有沒有心理醫生?他會不會是在那個時候被催眠的?”

沈躍苦笑著說道:“從我懷疑甘文峰曾經被人催眠過就想到了這一點。我專門上網查看了那次去日本訪問的學者名單,其中並沒有心理科的醫生。不過這也不能排除其中的可能性,說不定在他們當中就有人學習過催眠術。此外,日本的心理學發展在全世界都是比較超前的,如果是有人雇用了日本的催眠師也很難說。所以,現在我們隻能一步一步地來,先確定對方所針對的人究竟是誰,然後找到背後的策劃者,這才是最關鍵的。”

江餘生拍了拍沈躍的胳膊,真摯地道:“沈博士,畢竟你是心理學家,你的思維方式和我們警方完全不一樣,我想拜托你完全按照你自己的思路去調查這起案子。對了,龍總隊也是這個意思。如果你在調查的過程中有什麽需要的話,盡管對我講,好嗎?”

沈躍沒有拒絕。無論是為了甘文峰的病情還是出於對這起案件的好奇,他都認為自己必須要把這件事情搞清楚。不過他一直沒有把甘文峰和葉新婭的事情講出來,不僅僅是因為承諾。甘文峰已經是受害者,如果沒有確鑿的證據,最好不要讓更多的人受到傷害。特別是葉新婭,董院長在沈躍麵前不止一次說到,她是一個單純的女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