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中不能承受之誘惑

袁珊寶照料了半個月,杜月笙差不多完全康複了。這時候,杜月笙的心裏忽然感受到生命不能承受之**:哎呀,好久沒聽到骰子轉動的悅耳聲音了,人生好無聊啊!

“有銅鈿拿點給我,”杜月笙對袁珊寶說,“阿拉熬不住了,賭贏了就把本錢還給你。”

“完了,”當時袁珊寶呆呆地看著杜月笙,心裏無限悲涼,“完了,這熊孩子算是沒救了,剛剛死裏逃生,想到的第一樁事就是賭。杜月笙的腦子裏,就裝不進點正常的東西嗎?”

袁珊寶善良軟弱,待杜月笙真誠友善。杜月笙的回報是——索性吃死了袁珊寶。

袁珊寶後來回憶賭情燃燒的歲月時,說:“月笙哥賭銅鈿輸脫了底,他就喊我縮在被窩筒裏不要起來,他把我的衣服褲子裹成一卷,送進當鋪,當點錢來作賭本。每逢碰到這種事情,我總是躺在**暗裏祝禱:南無阿彌佛、觀世音菩薩,保佑月笙哥贏到銅鈿贖當回來。否則的話,我身上隻有一套汗褂褲,豈不是一生一世都爬不起來啦!”

終究是交心換命的好朋友,袁珊寶說話時,已經盡可能地替杜月笙遮掩了。但杜月笙不可能每天都贏,這就意味著,袁珊寶隻能光著身子躺在被窩裏,鬱悶地等把他的褲褂輸光了的杜月笙另想辦法。

杜月笙能夠想到的法子,無非敲詐而已。當然,這段曆史丟人現眼,杜月笙終生三緘其口,隻字未提,但當時是有報紙的,媒體可不知道這白相人(舊上海俚語,在上海話裏,“白相”是玩的意思,“白相人”也就是在社會上玩的人,相當於現在說的花花公子、遊手好閑之徒、為非作歹的人、流氓。)日後會大紅大紫,難得地披露了當時靠拆梢(方言,敲詐)為生的小赤佬一名。

1911年,杜月笙24歲。這一年的4月18日,上海《民立報》有條短訊報道:

捕房解冒探索詐之杜月笙至案情訊

人和棧夥呂和生,茶房朱彩心稟稱:寓客帶有煙具吸煙,杜月笙等二人前來,指商人棧中私售洋煙,言如能出洋五元,可免拘解公堂,否則定當重罰。商人係生意人,不欲多事,當給杜月笙五元,有賬簿書明為憑。杜供,小的與張阿四同去,實係張起意,現張不知匿在何處,小的分用一元,餘洋均張取去是實。

情況是這樣子的:那一天在小東門的人和客棧,住進來一個攜帶煙具的客人,並在客房中兜售洋煙。而後杜月笙和一個叫張阿四的小癟三昂然闖入,叫道:“儂是掮了招牌格,阿拉是日吃太陽,夜吃露水格。識相點,放阿拉一條生路,否則要儂好看。”

杜月笙和張阿四氣勢洶洶地指控客棧中有人私兜洋煙,違反法律,如果對方識相點,拿出點錢來消災,這事就算了。如果不識相,那就別怪他杜月笙去捕房舉報了。

客棧卻是見多了杜月笙這樣的小賴皮,假裝害怕,表示願意拿錢消災,但哄著杜月笙在賬簿上畫押,這樣就留下了杜月笙敲詐的證據,再叫來客棧相識的捕探。

這時候,神秘的張阿四早已消失不見,懵懂不知世事的杜月笙就被抓了去吃官司。

這是杜月笙一生不敢提起的恥辱,卻是他人生最大的轉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