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天子媒

第五十六章 天子媒

宇文毓把我抱上了馬車,我躺在正中央,身下墊著的褥子隻有很薄的一層,車搖搖晃晃跑起來的時候,全身上下的骨頭都似乎被搖散架了。

自離開大塚宰府,我與宇文毓就一直保持沉默。兩個人都是各懷心思,誰也不知道該如何開口說第一句話。

馬車很快就停了下來,宇文毓率先跳下馬車,撩起門簾把我又重新抱了出來,我一下子懵了,“不是回宮去嗎?”

宇文毓卻轉頭對車夫說道:“朕帶阮貴嬪散散心,一會兒你再過來。”我被他箍得緊緊的,他掉轉身身子的時候,我已經認出麵前的宅院,正是那夜逃離的小跨院。

我的心頓時一寒,宇文毓為何又把我帶到此處來了。

他抱著我,踏著滿地枯黃的榕樹葉子徑直入了正屋,腳下沙沙響的樹葉聲,頓時讓我想起那天晚上他說的一把火燒個幹淨,難不成他現在還存著這樣的心思?

是,我這樣的人,知道那麽多秘密的人,不死不足以令他安心。

我的一顆心頓時惴惴不安起來,摸著胸口揣著的免死金牌,手心裏也全部是汗,雖說有免死金牌在手,但若宇文毓狂性大發,不顧一切地置我於死地,那我能如何?

他把我放在了床上,與其說放,不如說是扔,屁股碰到床板的那一刹那,我疼得嗷嗷叫了起來,音量一下子就擴大,“天王想做什麽?”

原本還麵無表情的宇文毓此時此刻卻咆哮起來,“做什麽?我倒是要問問你想做什麽?朕已經告訴過你,要還你自由,讓你好端端地在這裏躺著,可你倒好,大晚上衣服也不穿就跑出去,害得所有的計劃全部都打亂。而你自己也差點因你的愚蠢凍死餓死!你倒是說說,你這是在發什麽瘋?”

我有些傻了眼,我不跑,難道還傻乎乎地在這裏躺著等你把我燒死?隻是他這麽理直氣壯地問話,難道是確認那天夜裏我並沒有聽到他和元胡摩的對話?還是……他隻是在試探我聽到了多少?

定然是試探吧。

我明了他的動機,旁敲側擊道:“阮陌哪裏是發瘋?阮陌是擔心離宮之後,被大塚宰發覺,反而給天王惹來一身騷。大塚宰似乎對天王與阮陌的事格外上心呢。”

宇文毓冷聲道:“若不是你一聲不吭就跑掉,惹他懷疑,他怎麽會上心?阮陌,我最後給你一次機會,過了這個村可就沒這個店了。”

“最後一次機會?什麽意思?天王還沒死心啊,還想著移花接木的把戲?當真不怕大塚宰知道你們掉包之計?”我有些懷疑宇文毓的智商,隻有點明。

宇文毓眼裏頭的惱意一閃而過,“要不是你想和舊情人遠走高飛,朕用得著冒這麽大的險嗎?”

我一下子怔住了,宇文毓說得真是好聽,為我冒險?敢情他用元胡摩頂替我入宮是為了我?他還真是天真,居然用這麽偉大的借口來解釋移花接木。我冷冷一笑,他當我是三歲孩童麽?

“大塚宰那邊,朕自有辦法。用不著你費什麽心!”宇文毓煩躁地把窗戶嘩啦推開,“一會兒,你想見的人就要到了,你們愛去哪裏去哪裏。”

“你把楊堅找來了?”我有些迷茫,他這又唱得是哪一出?可一下子就了然於胸,他莫不是想給我安排一出與侍衛出宮苟合,藏匿於這座小宅中,最後野鴛鴦不幸雙雙喪身於火中的結局?

宇文毓想殺我,哪怕不能把元胡摩帶進宮裏去,他也要殺我滅口的。我與楊堅的“私情”為他找了一個絕佳的由頭,非常適合用來向宇文護交差。

或許我的聲音高了些,宇文毓在一旁陰陽怪調地說道:“用不著那麽激動,以後有一輩子的時間在一起。”

話音剛落,就聽見房門外邊響起了楊堅鏗鏘做作的聲音,“楊堅叩見天王,不知天王召見卑職,有何吩咐。”

宇文毓還真是雷厲風行啊。我掙紮著要起來,宇文毓瞧了我一眼,眼眸中的譏諷之色實在是明顯,他是在嘲諷馬上就要把我和楊堅毀屍滅跡了吧。

宇文毓繞過屏風走到外間,把門外的楊堅召了進來。

一陣鎧甲窸窣響,外邊的楊堅,意氣風發地喊了一聲,“天王。”

宇文毓說道:“楊堅,其實今日朕找你來,是想為你做樁媒。”

“做媒?”楊堅有些意外,“卑職一心隻想建功立業,報效天王,不敢妄想娶親。”

“男兒要建功立業,以後有的是機會,但若是有兩情相悅的人,卻萬萬不可錯過。韶華易老,若得一心人,相攜一生,也是一種福氣。”宇文毓款款道。聽起來,頗有一番感悟。

楊堅不再吭聲,沉默著等待宇文毓的下文。宇文毓笑著對房內說道:“古人雲,衣莫若新,人莫若故。朕有心玉成你們二人,你帶著她遠走高飛去吧。”

我聽到這句話,差點沒笑出聲來。宇文毓以為我和楊堅有私情,想要讓我們倆做一對苦命鴛鴦,但楊堅是何許人,怎麽會如他所願?

果然,楊堅走進來的時候,一眼就瞧見了床上的我,他的眼眸裏頭波瀾一現,立馬“撲通”一聲,筆挺地跪倒下去,“天王明鑒,卑職對貴嬪娘娘絕無半分非分之想,更不曾和貴嬪娘娘有任何私情,請天王明察。”

宇文毓知道楊堅會不承認,不為所動,“你不用急著否認,朕也約略知道些你們的事。召你來,不是要治你的罪。是朕不喜歡強扭的瓜,既然阮陌她一顆心都吊在你身上,你就把她領走好了。”

宇文毓話還沒說完,楊堅的額頭便把冰涼的地板磕得直響,“天王,卑職方才所言句句屬實,並無半分假話,倘若卑職對娘娘有任何私情,願遭天誅地滅,永不超生!”

他這一番誓言起得太狠毒,把宇文毓都給鎮住了,楊堅卻還不忘表決心,“卑職一心一意隻想為天王排憂解難,報效朝廷以慰亡父在天之靈。”

宇文毓萬萬沒有想到楊堅會是拚死不認的態度,他全盤計劃是出於我和楊堅有私情而展開的,可現在,則讓他不知該如何進行下去了,“你當真這樣想的?功名利祿就這樣重要?”他猶疑地看了我一眼,眼睛裏頭滿是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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