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不該當舔狗的

魔都第一人民醫院。

住院部頂樓的某間重症監護室VIP病房中。

刺鼻的消毒水味。

監控生命狀態的儀器發出的單調滴滴聲。

蒼白的牆壁與天花板。

一切都讓病房內籠罩在一團濃重的陰雲之下。

病**,戴著氧氣麵罩的男人靜靜地躺著。

他臉色蒼白、眼窩深陷,麵容枯槁。

如果不是心電監護儀上的那條細線在波峰波穀間上下跳動。

很難讓人不去懷疑病**的男人是否已經死了。

此時,他正滿眼怒火地盯著床頭的一男一女。

容貌嫵媚的女人衣著華麗,妝容豔麗。

她看起來倒不像是來進行探視的病人家屬。

反倒更像是某位盛裝出席宴會的明星。

旁邊的男人穿著一身看著便十分昂貴的西服,頗具英氣的臉上寫滿了嘲諷與蔑視。

他的眉宇間,與**躺著的男人有幾分相似。

此時,女人麵含笑容。

“林嘉,既然你沒幾天好活了,就別這麽著急了。”

“醫生說過了,癌細胞已經擴散到你的大腦內了。也就是這幾天的事兒,等到腦神經受到壓迫,你就可以徹底和這個世界告別了。”

“事已至此,我也終於可以將心裏話全部說出來了。”

“自始至終,我就從來沒愛過你。”

“當初我和你結婚,隻是因為你有個好爹罷了。”

“否則,你這種舔狗怎麽可能得到我的青睞?”

“不過我確實得感謝你,如果不是因為你,我不可能遇到閑哥這樣的好男人。”

說到這,女人略帶幸福和得意地挽住了一旁西裝男的胳膊。

“閑哥才是我的真命天子,至於你……不過隻是一個跳板罷了。”

“畢竟,像你這種一無是處,活著隻會浪費空氣的廢物,怎麽可能配得上我?”

冰冷無情的話語,不僅否定了兩人之間種種過往,更是徹底擊碎了林嘉心底最後的幻想。

都說一日夫妻百日恩。

他從未想過對方能做到這麽絕情。

原先那個善良、單純的白悠敏呢?

林嘉感覺到仿佛有一柄尖刀在自己的心口狠狠剮了一刀。

留下的隻有鮮血淋漓。

“小敏,你還和這廢物說這麽多幹什麽?別浪費時間了,一會兒還有個股東會議等著咱們呢。”

“這種爛人,就讓他自己在這自生自滅吧。”

“讓他留在重症監護室自生自滅,已經是仁至義盡了。”

西裝男在看了看腕上名貴的手表後後,有些不耐道。

林閑打心眼裏看不起這個弟弟。

對方如今已經快三十歲,卻還是一事無成,整日便是在家裏做家庭煮夫。

這簡直就是男人之恥。

白悠敏見林閑神色不耐,頓時擺出一副笑顏:

“好好好,閑哥,都依你,確實沒必要在這個廢物身上浪費時間。”

“不過,我還有最後幾句話要跟他講,畢竟夫妻一場……”

穿著華麗、臉上不見半點悲傷的白悠敏居高臨下,語氣中有著說不出的疏離。

那眼神。

仿佛在看一個陌生人。

“你不用擔心你死後的財產分配問題,我早已經把你名下的股份和房產都做了公證。”

“等你一死,這些東西立刻就會轉到我的名下。”

“哦對了。”

“還有一件事。”

“你應該很奇怪自己為什麽會突然患癌吧……”

林嘉的呼吸突然急促了起來,他驚怒地望著白悠敏。

心電監測儀上的心跳頻率隨之激增。

白悠敏明顯注意到了林嘉的眼神變化。

她接下來的話,讓後者如遭雷擊。

“沒錯,就是你想的那樣。”

“那種慢性毒藥很稀有,我可是花了大價錢才讓閨蜜從國外帶回來的,也算是我最後為你費心了。”

由於身體無法動彈,病**的林嘉隻能斜眼看著白悠敏。

那張美豔無比的臉在此時讓他有些冰寒刺骨。

果真應了那句話,最毒婦人心。

因為激動,林嘉的胸膛劇烈地起伏起來。

他努力控製著身體,試圖立起身。

林嘉恨不得此時就手刃了這對奸夫**婦。

然而這番費力也隻是讓他渾身顫抖。

僅此而已。

癌細胞早已經在林嘉的身體內急劇擴散,令他失去了控製軀體的能力。

林嘉無力地閉上眼。

眼角兩行熱淚無聲淌下。

見到他這幅姿態,目的達成的白悠敏掩嘴輕笑,似乎很滿意林嘉的這幅表情。

“別這麽激動,好好享受你最後幾天時光吧。”

白悠敏居高臨下地看著一動也不能動的林嘉。

言罷,她便與林閑不帶絲毫留戀地離開了ICU。

重症監護室內再度陷入冷清。

林嘉驀地感覺到渾身發冷。

心寒。

驟然遭到精神上的打擊,令林嘉的身體已然無法繼續支撐下去。

他的喉嚨裏因為呼吸困難而發出“嗬嗬”的怪聲。

林嘉意識模糊。

眼前的事物也在扭曲變形著。

“我要死了嗎?”

一個念頭閃現。

“這樣似乎……也不錯……”

林嘉的父母在三年前因為不幸遭遇車禍而去世。

而他的妻子白悠敏和哥哥林閑這兩位僅剩的親人,也都背叛了他。

林嘉的腦海中,過往人生的一幕幕依次閃現。

響起的開門聲打斷了他的走馬燈,讓林嘉的意識略微回歸軀殼。

是他們回來了?想要繼續羞辱他?

林嘉費力地調轉視線看向了門口。

眼前的一切景象都越發虛幻。

他的身體越來越冷了。

一個纖細高挑的人影出現在林嘉的視野中。

雖然他已經看不大清眼前的景象。

但那抹藍色證明對方絕對不是白悠敏。

她是誰?

林嘉頭痛得厲害。

他很確定自己絕對沒有其他會來探視自己的親人了。

她究竟是誰?

林嘉努力睜大眼睛,想要看清藍衣女人的樣貌,但眼前的一切反而變得更虛幻了。

“木頭!你怎麽成這樣了?”

女人看到躺在**,身上插著許多管路的林嘉,不由地發出一聲悲切的呼喚。

這獨特的稱呼立刻勾起林嘉塵封已久的某些回憶。

尤其是在這個時候。

木頭……?

林嘉隱隱記得這個稱謂似乎有些久遠了。

是初中?

還是高中?

這世界上好像隻有一個人會這麽喊他。

隻是略微思考,便令林嘉頭痛欲裂。

他的臉上不由地浮現出些許苦痛的掙紮之色。

這幅有些淒慘的姿態令藍衣女人不由得潸然淚下。

她上前握住林嘉一隻冰涼的手,目光中盡是痛惜。

“木頭,你看我一眼啊,我是文芷若,還認識我嗎?”

文芷若?

陌生。

卻又無比熟悉的名字。

腦海中,一些記憶殘片不斷浮現。

初中放學後的夕陽下,男孩女孩並肩走在路邊。

高中的周末,兩人一起在圖書館的自習室自習。

高考百日誓師大會上,男孩在台上演講,女孩在台下眸光燦若星辰地凝望著他。

大學的校運動會上,在男孩走下跑道時,女孩默默遞上一瓶水,然後又悄然離開。

……

這是他與文芷若的共同回憶。

林嘉終於想起了這一切。

林字拆開便是木,加上中學時期的林嘉確實有些木訥,文芷若便給他起了‘木頭’這個綽號。

如同回光返照般,他的視線清晰起來。

容貌姣好的女人淚眼婆娑地抓住他的右手,伏在病窗邊小聲啜泣著。

“對不起,對不起……我來晚了,是我不好。”

“對不起……我一直在等,等到我完成了在米國的學業,變得足夠優秀後,就立刻回國向你表達心意。”

表達心意?

林嘉目光怔然。

莫不成……?

文芷若對他有意?

記憶如同潮水般湧現。

兩人最早是初中同學,後來又考到了同一所高中。

因為性格投機,且有相同的興趣愛好,林嘉與文芷若很聊得來。

但兩人的關係,也僅僅發展到‘要好的朋友’這一層麵。

不可否認的是,大學前林嘉的確對這個女孩有一定好感。

如果後來沒有在大學中遇到第一眼便讓他覺得驚為天人的白悠敏,這份對文芷若的好感很有可能轉化成實質的愛意。

但白悠敏的出現,讓這份處於萌芽期的感情無疾而終。

滿眼都是白悠敏的林嘉心中根本沒了騰放文芷若的位置。

現在看來,林嘉似乎錯過了什麽。

淚眼朦朧的文芷若緊緊攥住那隻皮包骨頭的手掌,繼續自顧自地說著:

“剛取得了劍喬的博士學位,我就迫不及待地向當初的同學打聽你的消息。

“沒想到,你竟然短短幾年就和白悠敏結婚成家。”

“盡管有些失落,但我是真為你高興,大學那會兒,誰不知道你林嘉是個癡情種。”

“能夠得償所願,毫無疑問是一種幸運。”

“可我沒想到,隻是剛結婚幾年你卻變成了這幅模樣。”

文芷若掏出紙巾拭去臉上的淚珠。

看著林嘉的她突然笑了。

“醫生說你現在已經喪失了行動能力,就連基本的開口說話也做不到。”

“按理來說,我應該為你感到難過,但這確實又給了我表達心意的機會,而且不用擔心你拒絕我。”

“木頭,我喜歡你。”

“從高中那次因為被老班留堂到很晚,你送我回家開始,我就喜歡上了你。”

“可惜,你好像一無所知,從來都不敢直麵這個問題……真是個木頭。”

“請原諒我的任性和冒犯。”

下一刻,文芷若做出了一個林嘉萬萬沒想到的舉動。

她輕輕揭下了後者的麵罩,然後直接親了上去。

好在,隻是臉頰。

文芷若的唇瓣冰涼,令林嘉好像要炸開的腦袋稍微好受了些。

“不許告訴別人哦,這是咱們的秘密。”

“另外,這是我的初吻。”

替林嘉理了理有些散亂的頭發,文芷若俏皮地衝他眨了眨眼。

“這輩子是沒希望了。”

“希望,下輩子,還能遇見你……”

說到這,眼淚再次蓄滿她那雙明淨如同深潭的雙眼。

林嘉仰頭緊緊閉上眼。

他不敢直視文芷若的雙眼。

更不希望對方看到自己落淚的姿態。

他悔。

悔不該一門心思追求白悠敏,從而忽視了一直對他默默付出感情的文芷若。

他恨。

恨不能早點發現白悠敏的真實麵目,以至於自己落到了現在這步田地。

極端的悔恨中,一個陌生的聲音在林嘉心底響起。

“你甘心嗎?就這樣結束自己的人生?”

這聲音,莫名有幾分像他自己。

“不!不!怎麽可能甘心!這不是我想要的人生!如果再給我一次機會,我絕對不會重蹈覆轍!”

林嘉在心中怒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