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巨人觀

一旦提起殯儀館,大家有種相同的印象,那是燒死人的地方;平日裏沒人留意殯儀館,但是遠遠看到就會避開,不是說吉利不吉利,畢竟心裏會害怕的。

凡是有需求就會有人管理,殯儀館也有專業人士負責,不是一把火燒掉死人那麽簡單,裏頭有著不為人知的秘密。

殯儀館不僅焚燒死人,還要處理死人的後事,冥冥中透出幾分恐怖氣息,包括的禁忌自然不少,比如不能大聲喧嘩,不能追逐嬉戲,不能胡言亂語;同事之間需要注意,不能躲在暗處喊人,不能在別人背後拍肩膀;麵對死人的時候,絕對不能吐口水,不然可能冒犯死人。

或許有人不會相信,死人怎麽會被冒犯?

站在我的立場而言,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因為俗話說得好,夜路走多了總會撞鬼,何況是在殯儀館這種地方。

就算牢記殯儀館的禁忌,同樣不能保證相安無事,某些時候也會碰到怪事,比如電燈突然熄滅,冷藏櫃裏隱隱作響,吊唁廳裏傳出笑聲,骨灰盒自動變了位置……

為什麽我知道這些情況?

其實我是殯儀館的員工,每天都和死人打交道。

我叫陳果,今年二十二歲,學的是殯葬專業,成績相當優秀,被一家殯儀館錄取,直接跳過實習期,正式踏上工作崗位。

我是一個鄉下人,家庭條件不大理想,考慮到殯儀館待遇不錯,也就沒有挑三揀四,決定幹出一番事業。

來到殯儀館後,我被安排在化妝室,主要是替死人化妝。

有人說死人並不恐怖,但是忽略一個問題,就是非自然死亡的人。

某些非自然死亡的人,死相真的相當恐怖,不是麵目全非就是四肢殘缺,有的五髒六腑流了出來,簡直令人觸目驚心。

每當碰到類似的屍體,我會覺得有點害怕,不過為了更好的生活,隻能克製緊張的情緒,認真仔細處理屍體,好讓死者走得體麵一點。

我到殯儀館一個月了,見過幾具恐怖的屍體,沒有碰到詭異的事件,漸漸也就習以為常。

又是一個炎熱的上午,我急急忙忙走向化妝室,剛要進門忍不住停下腳步,站在火辣辣的太陽下麵。

曾有同事叮囑過我,殯儀館的陰氣很重,人在接觸屍體以前,如果天上豔陽高照,最好可以曬曬太陽,算是吸收一點陽氣,確保不被陰氣上身。

僅僅過了兩三分鍾,我的耳邊流下汗水,也就不再耽誤時間,大步進入化妝室。

我反手關上房門,剛剛轉過腦袋,頃刻之間愣住了。

停屍**放著一具屍體,渾身上下沒穿衣服,肢體已經膨脹很大,完全像是一個胖子,一時無法分辨性別。

我與停屍床足有五米距離,卻能聞到一股濃烈的臭味,正是腐屍散發的臭味。

按照正常的工作流程,隻要停屍房運送屍體過來,都要我當場簽字領取,今天倒是比較奇怪,居然有具腐爛的屍體。

昨天下班前我接到任務,今天要給一具男屍化妝,這人屬於自然死亡,沒有出現腐爛跡象,和這具屍體不是一碼事兒。

究竟什麽情況?

我像丈二和尚摸不著頭,卻又忍不住內心的好奇,大步流星靠近停屍床,睜大眼睛看向腐屍。

這具屍體麵容腫脹,無法辨別真實相貌,但能根據長長的頭發斷定,應該就是一具女屍。

女屍的眼球掛在臉上,兩片嘴唇十分粗厚,烏黑的舌頭伸出嘴外,看來令人不寒而栗。

女屍的肢體早已膨脹,完全變成一個胖子,渾身上下呈現氣腫狀態,似乎輕輕一碰都會炸裂。

這是一具膨脹的女屍,已經進入高度腐爛階段,用專業術語來說叫做巨人觀,看上一眼都有惡心的感覺。

通過屍表的情況判斷,像在水裏浸泡很久,直到膨脹浮出水麵,才被別人打撈上岸,然後送到殯儀館。

這個女人死在水裏,送到殯儀館前就已腐爛,如果提前離開停屍房,赤條條的擺放化妝室,在未得到適當的保護下,臭味又會繼續傳播。

停屍房那幾個混蛋,分明是要毀了化妝室。

我在心裏嘀咕一句,迅速朝著停屍房走去。

停屍房門外有個隔間,算是一間小小的辦公室,主要登記出入的屍體,看見辦公室裏空****的,我知道幾個混蛋還沒過來。

剛要準備掉頭離開,有隻手掌從背後伸來,拍了一下我的肩膀。

我在瞬間嚇了一跳,不由自主罵句髒話。

四麵八方靜悄悄的,壓根沒有聽到腳步聲,有隻手掌拍我肩膀,難道……

我盡力控製狂亂的內心,忍住恐懼往後看去,發現周健全佇立旁邊,當時氣得吹胡子瞪眼,情不自禁怒吼兩句:“這麽大人了不能穩重一點,你是不是想嚇死我?”

周健全來殯儀館兩三年了,主要負責停屍房的工作,許多時候像個神經病,總是喜歡拍人肩膀。

這是殯儀館的禁忌啊!

“知道是我,害怕什麽?”周健全笑嘻嘻的說道,一副滿不在乎的模樣。

“懶得和你廢話!是誰給我送去一具女屍?”

“昨天下班以前曾詠說過,今天上午先替一具男屍化妝,好讓他的家屬開追悼會,怎會有人給你送去女屍?”

周健全喜歡開玩笑,可是不會拿工作開玩笑,畢竟這對死者不敬。

“會不會是你的幫手?”

“我那兩個幫手,一個請假回家,一個懶惰貪玩,不可能是他們。”

聽到周健全的解釋,我依然不敢粗心大意,提醒他查看屍體出入登記。

周健全打開辦公室,查看電腦上的屍體出入登記,可惜沒有找到女屍的相關信息。

避免有人送過屍體,卻又忘記錄入信息,我催促周健全打個電話,認真的了解一下情況。

周健全相繼撥通兩次電話,一本正經問過兩名幫手,確定他們沒有送過女屍。

想到化妝室的腐爛女屍,我的內心砰砰亂跳,正當感到迷惑不解,看見曾詠走了過來。

曾詠是收殮人員,負責安排收取屍體,昨天下班以前她曾說過,今天先給一具男屍化妝,等她見到化妝室的女屍,相信也會大驚失色。

“曾詠不僅長得漂亮,而且身材火辣得要命,走起路來兩個肉疙瘩……聽說你倆關係不錯?”周健全背對曾詠,臉上浮現邪惡表情。

我瞪了周健全一眼,偏開腦袋望著曾詠,默默等待她過來。

“事情辦好了嗎?”曾詠嘴裏說的事情,是指給男屍化妝。

“化妝室出了一些狀況,有具女屍躺在裏麵。”周健全搶先回答,色眯眯盯住曾詠。

曾詠正要打聽詳細情況,我簡明扼要說出大致情形,逐漸讓她皺起秀麗的眉頭。

無論任何人得知詳情,相信除了害怕就是好奇,兩個同事也不例外,拉住我朝化妝室走去,準備看看腐爛的女屍。

女屍還在化妝室,靜靜躺在停屍**,散發一股刺鼻的惡臭,的確讓人無法忍受。

我和周健全每天麵對屍體,可以承受各種難聞的味道,曾詠卻是忍無可忍,突然衝到水槽前麵,張大嘴巴嘔吐起來。

“沒事吧!”我拍了拍曾詠的背心,連忙遞出一張紙巾。

曾詠放水衝掉嘔吐物,慢慢伸手接過紙巾,示意去化妝室外說話。

“如果我沒記錯,這具女屍是警方送來的,截止目前過去兩天了。”曾詠深深吸入一口氣,若有所思的說道。

周健全點了點頭,開口補充一句:“對於這具女屍,我的印象比較深刻,記得是前天送到殯儀館,當時就已腐爛變質,散發一股濃烈的惡臭。我那兩個幫手既驚又怕,跑得遠遠的不敢靠近,是我親手將她裝進冷藏櫃的。”

永福殯儀館是民營企業,平均每天收到六具屍體,總體說來工作量不算大,排除五成自然死亡的人,剩下的是非自然死亡的人。

非自然死亡的人特別恐怖,然而高度腐爛的屍體不多,印象深刻完全合乎常理。

曾詠沉思一會兒,迷惑不解的問道:“雖然能夠確定屍體來源,但是沒人送她去化妝室,難道是她自己走進去的?”

“這種時候不要胡說!”我和周健全對視一眼,察覺情況不大對勁,張嘴提醒曾詠一聲。

“必定有人搗亂!”曾詠的表情十分凝重,冒冒失失做出結論。

我歎了口氣,冷靜想了想:“如果攝像機對準化妝室就好了!”

殯儀館內安裝許多攝像機,不過全部位於重要路口,無法拍攝到各個部門,更不至於拍攝到員工工作。

“對方的目的很不單純,我會將實情轉告領導。當前時間緊迫,先把女屍帶回停屍房,然後給那具男屍化妝。”曾詠安排一下工作,手捂肚子離開了。

為了抓緊時間完成任務,我們把女屍送回停屍房,又把男屍帶回化妝室。

現在正是大熱天,為了確保屍體不會變質,化妝室的溫度很低,穿上密不透風的手術衣,我都覺得有點冷。

我不是因為溫度低覺得發冷,而是因為突如其來的女屍。

我戴上手套和口罩,深深吸入一口氣,強製內心平靜下來,認認真真替男屍化妝。

對於自然死亡的老人,假如沒有受到外界影響,屍體不會發生太大變化。

我給死者修補一下麵容,給他換上一套壽衣,撥通吊唁廳的電話,催促過來拉走屍體。

尋常的屍體淡出視線,我收拾好化妝工具,靜靜坐在辦公桌前,想到高度腐爛的女屍,呼吸變得越來越急。

根據我對同事的了解,沒人會拿屍體開玩笑,不料放在停屍房的女屍,偏偏出現在化妝室。

難道真像曾詠所言,女屍自己跑過來的?

接下來半天我神不守舍,一心想要弄清前因後果,卻又找不到入手的方向,直到臨近下班前夕,這才想起一個重要人物。

隻要碰到詭異的事件,尋找這人絕對錯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