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扳指

“對了,爺,這些黃皮子都是哪兒來的啊?”

惡鬥黑貓的事情已經過去了兩天,我也算是過上了兩天安穩日子。但想到最近發生的事情,我心裏不禁憋了不少疑惑,想要得到解答。

“嗬,還不錯,忍了兩天才問。”爺爺手中正畫著符,見我心事重重,隨即放下了朱砂筆,起身剛準備拿起煙袋,想了想卻又收回了手。

“行吧,我給你講講那些黃皮子的事兒。”

我和爺爺是外來戶,十幾年前搬到這裏來的。那時候正鬧災荒,也就是在水庫建成之前的那段時間。那時候活人都顧不過來,誰有功夫管死人,都是在後山找處地方草草的埋了。

這人死後不得安寧,自是陰氣橫生,沒多久後山成了一處死地。而後山就是那些黃皮子棲息的地方。

“這些黃皮子本來就在這片地方下了堂口,受了上百年的供奉,道行深的那倆隻都快成了人。可那段時間,人都吃不飽,誰還有功夫理會他們。加上當時破除封建迷信,家家戶戶都將那堂口砸了。”

“這一砸可壞了事,剛巧碰上那倆黃皮子化人的關鍵時刻,結果這人沒化成,還糟了反噬。加上陰氣侵蝕,差點直接死掉。黃家記仇,動了陰損的法兒,害了不少人,結果自身也沾上了惡果,愈發頹敗。”

“你前兩天看的那些黃皮子,其實原本還要多,有一大半都死在了那個時候。”

說到這,爺爺頓了頓,繼續道:“我帶你來村子的時候,村裏已經亂了套。黃皮子遍地跑,村民今兒打死一隻黃皮子,明兒就被發現吊死在自家房梁上。雙方已經是不死不休的程度了。”

我想了想那畫麵,不禁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這黃皮子也太邪門了。

“若你等了上百年,卻突然被別人給害了,還差點丟了性命,你也會這樣。”爺爺提著煙杆敲了敲我的腦袋。

“我實在看不下去,便出手替雙方調了解,剛開始兩邊誰也不讓誰,就一個勁的想要對方死,但好在最後還是成了。主要是這樣打下去,它們這兩脈怕是會直接斷在這裏,得不償失。”

“結果就是,村民立下黃家的堂口,承諾隻要村子還在,黃家的香火就不會斷,一直到那倆黃皮子能再次化人為止。而黃家則暗中幫忙挖了那水庫,並且在之後的時間裏,承了村子的供奉,替村子辦事。”

“怪不得村子裏的人見了爺爺你,都恭敬的很。”

爺爺卻哼道:“那是你老爺子我有本事。”

我心中有些失落,埋著頭扒拉著碗裏的米飯。

爺爺說的,是我想聽的,但不完全是。

見我沒了聲兒,原本吵鬧的飯桌此時平靜的很,老爺子咳出兩口濃痰,磕滅了煙袋,道:“能說的我都和你說了,其他的若現在告訴你,隻會害了你。我是為了你好。

我心裏清楚的很,老爺子不是我親爺爺,但卻一直把我當成親孫子來養。我自是感激他,也願意孝敬他,隻是有些事情一直藏在心裏,不去提起並不代表事情就不存在。

“等時機到了...我自然會告訴你。”

“等等等...每次都說等,我等了十幾年了還是等...”我狠狠扒了口飯,不是在埋怨爺爺,而是埋怨我那奇奇怪怪的身世和過去。

如果可以,誰不想當個普通人。

爺爺說我是個孤兒命,天生五弊三缺,任誰跟我走的近了都會倒大黴。

我不信。小時候跟村頭李家的小閨女走的可近,沒多久,那小閨女就發了高燒,差點死在**。爺爺連夜趕過去把人救了回來,人是活了,但卻再也說不了話。

爺爺沒有怪我,隻是把我關在家裏一整天。

從那以後,我就一直是一個人,每當我看到李家的小閨女時,都會莫名有一種負罪感。若我當初聽了爺爺的話,那她就不會出事,也不會被人嘲笑喊了一輩子的啞巴。

她什麽也沒有做錯。

可我又做錯了什麽呢?我為什麽就要孤身一個呢?

正當飯桌上又陷入安靜的尷尬時,屋外的院門又一次被敲響,這白天的,也不知道是來尋個什麽事兒。

“我去看看。”

我放下碗,也顧不上擦擦嘴巴就跑了出去。我剛出了門,就見爺爺的懷中鑽出來一隻黃皮子,半蹲著望著爺爺,一人一黃,四目相對。爺爺狠吸了一口煙袋,嘴裏喃喃道:“快了,快了...”

“誰啊,輕點敲!這門這兩天都快被敲壞了!”我一肚子怨氣沒處發泄,罵罵咧咧的開了門,說話跟吃了槍子兒一樣。

開了門,門外站著一個青年,穿著藍馬褂,氣喘籲籲的扶著牆。

我認了出來,這是村子裏的一個後生,聽村裏人說是去了城裏跟了個大老板,飛黃騰達了。過年回來的時候還開著輛大豪車,可羨慕人了。

我的目光不由落在他脖子上,好家夥,這麽粗一條大金鏈子,得有拇指粗了吧,晃得我眼珠子疼。

真是抱上大腿了,也不知那老板是作什麽事兒,這麽賺錢。

“九四,風六爺在家嘛?”

青年探著頭,見我爺爺正慢悠悠從屋內走出來,急忙繞過我跑了過去。

“六爺,我娘她出事了,您快去看看。”

話音剛落,爺爺還沒開口,就聽見院子裏一陣沉悶的巨響,嚇得我一陣哆嗦。青年也是被這突如其來的響聲嚇的變了臉色,驚恐的抱著頭。

說實話,在我看來,他這反應著實太過了。

膽兒真小。

我順著聲音看過去,卻見放在院角的那根龍杠不知咋翻了個身,斜垮在地上。這龍杠就是抬死人棺材時用的那根大木頭,前段時間替東子作了白事。

這龍杠平日就放在我家,由爺爺保管。

“這...這是給您的,還請六爺幫幫忙。”

說著,青年竟從口袋裏掏出一個大扳指,玉質的,通體青白飄花,真是好看。

爺爺隻看了一眼,又看了看那斜垮著的龍杠,直接推了回去:“這個就算了,先去看看你娘怎麽樣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