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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下的站前廣場,行人稀稀落落,一座高高聳立的燈塔,照出昏黃亮光。雪粒在燈光照射下,閃著熒光紛紛下落,落在嬌嬌的發絲,慢慢融化。嬌嬌在這樣一個空曠的廣場裏徘徊了許久,路燈照在她猶豫與堅定參半的臉頰,照在她緊閉的雙唇,她就這樣走著,想著。腳已經不疼了,可是,心還在隱隱作痛。

站台遠處,一串火車的汽笛聲由遠及近,帶著遠處黑夜裏的寒風,駛進這個不起眼的小縣城。

對於火車而言,這裏不是它的起點,也絕對不是它的終點,這裏的人和事,都隻是個路過而已。

那汽笛聲就像是催著嬌嬌上路一樣,一直在她的心裏麵徘徊,久久不能散去。

嬌嬌把心一橫,抬起頭大步走進車站。

進了售票廳,依舊是人影稀落,十來個人在這裏各自忙碌著,購票,候車,然後出發,一切都是安靜有序的,沒有阻礙,快捷幹脆。嬌嬌看著行人們,看他們臉上堅定的表情,知道他們都是做好決定的,因此他們的心裏是清楚想要去哪裏的,嬌嬌卻不知道。

她來到售票口,小聲地試探道:“請問,剛剛進站的那趟火車,是要去哪裏的?”

“那可就多了,終點是北京,沿途見站就停。”售票員是個不滿二十歲的白胖姑娘,她抬頭看了一眼,然後用微冷語氣回答道。

嬌嬌稍微猶豫了一下,售票員又問:“你到底去哪呀?”

嬌嬌來不及思考,隻好隨口說:“去終點,北京好了。一張硬座票。”

售票員又看了嬌嬌一眼,然後開始給她出票。

嬌嬌拿了票,坐在候車區裏,和其他行人一起,安靜地等待著馬上就要發車的旅程。別人都是大包小包的行李,嬌嬌什麽都沒有。一件格紋呢子大衣,左邊兜裏揣著一副針織手套,右邊兜裏揣著一個破舊錢包,買完票以後裏麵還剩下不到二百塊錢。

錢包裏還塞著一本存折,那是她爸留給她的最後關愛,折裏還剩下一些錢,那是她能夠逃走的膽量。

這就是嬌嬌的全部行李。

她現在的情形更適合用孑然一身來形容,如果忽略肚子裏那個遲早要被打掉的孩子的話。

對了,她還有一部傳呼機,想到它,它居然就在這個時候響了。

嬌嬌拿出傳呼,是元亮發來的。內容是勸她念及七年的感情,千萬不要把孩子給打掉。嬌嬌看完傳呼以後,竟然笑了,七年的感情,他居然記得他們還有七年的感情。

嬌嬌幹脆把傳呼機關了,她對他已經失望到了無法挽回的地步,她摸摸自己的肚子,莫名地為肚子裏的孩子犯起愁來。

當下,嬌嬌看到她的對麵,坐著一個年輕的媳婦,懷裏抱著個孩子,那孩子不停地哭鬧,似乎對即將到來的旅程充滿了抵觸。他男人要幫她抱孩子,她沒讓,她說她還不累。看到這幅平凡卻生動的畫麵,嬌嬌覺得他們是那麽幸福。

他們之間一定有很多故事,也許故事裏也會有悲傷和無奈,但是那都不重要了,那孩子活生生的就是他們愛情的見證,不是嗎?

孩子是人生和希望的延續,嬌嬌也需要這樣的延續。

此時此刻,她不再猶豫了。

候車室裏的電視機播著節目,嬌嬌看得入神,是國內某知名導演的采訪。嬌嬌從小喜歡電影,從農村的露天電影,到縣裏第一個放映廳,再到省城的豪華影院,都給她留下太多的回憶和向往。電影對她來說,是充滿神秘感的,也是有距離的。電視裏導演談論著他的電影,卻是那麽聲容並茂,那麽吸引人。

有理想真好!

於是,就在火車站的候車室裏,嬌嬌做出了她人生的一個重要決定,她要逃離這裏,把孩子生下來,然後努力學習,成為一名導演,再把孩子撫養成人!

有了理想,她隻想逃離這裏,具體逃去哪裏,已不再重要。

開始檢票了。

其實對嬌嬌來說,終點是哪,已經不那麽重要。

隻要是逃,逃到哪裏都是一樣的。不過要逃就逃得遠一點,遠一點,告別過去才容易一點。

所以,嬌嬌在上車前的最後一刻,決定就去北京。

上了車,她在心裏對母親默念了一句:我走了,勿念,保重。

她堅毅的臉上,兩行熱淚不由自主地淌了下來。人走了,淚水卻留在了這片土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