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自序
我出版的第一本小說《T台的秘密》沒有作序，那時的想法很簡單，就是想讓讀者直接進入故事，省得以聽我羅裏吧唆作為他們閱讀體驗的開始。後來我看許多書籍都有序言，那裏麵多是在感謝對他們有幫助的一些人，偏偏我又不喜歡假客套。於是我總在想，我的這本小說如果作序，我應該寫些什麽。後來想來想去，覺得還是應該寫一些跟小說的內容有關係的東西，於是我想到用這個辦法，那就是把我這本小說的女主角裴嬌嬌給叫出來，跟她來一次對話。這種作者跟他故事裏的角色的對話是為作家的一項基礎練習，但是這項活動是隱蔽的，讀者很少有機會見到。那麽，下麵，我，作者發威，就以這場“隔空”對話作為本書的序言吧：
發威：“嬌嬌，裴嬌嬌同學，麻煩你出來一下！”
裴嬌嬌：“幹嗎？”
發威：“我們談談。”
裴嬌嬌：“不是已經談完了嗎？在你的小說創作之前以及之中。我可沒少跟你談。”
發威：“我是說，咱們今天談點小說內容以外的東西。”
裴嬌嬌：“喲！你想泡我？”
發威：“正經點！”
裴嬌嬌：“噢。”
發威：“我要問你幾個問題。”
裴嬌嬌：“好，你問吧。你問一百個都可以，隻要你不嫌累。”
發威：“第一個問題，你覺得作為作者的我，在你這個角色的塑造上麵，有什麽讓你不滿意的地方？”
裴嬌嬌：“那可太多了！你真的想讓我說嗎？你確定我說了以後，不會對你小說的銷量造成負麵影響嗎？”
發威：“你怎麽突然這麽來勁？！搞得好像我平時對你有多麽不好！”
裴嬌嬌：“你就是對我非常不好，糟透了！”
發威：“怎麽不好了？這是第二個問題，等一會兒你再回答。你先回答我剛剛的第一個問題。”
裴嬌嬌：“角色塑造不滿意的地方是吧？”
發威：“對。”
裴嬌嬌：“那些諸多小的地方我就不說了。”
發威：“我謝謝你的寬容！”
裴嬌嬌：“我就主要說一個地方。那就是，你在小說裏麵寫我騙了騙子的錢，還像個不良少女，打架鬥毆，被砍，甚至被追殺……這，這樣真的好嗎？我的意思你明白嗎？我是說，主角不應該是正麵的嗎？你給我設計了這麽多汙點，讓我幹了這麽多壞事，你確定讀者會認同我嗎？”
發威：“你覺得主角應該是完全正直的？”
裴嬌嬌：“不是嗎？我看過《鋼鐵是怎樣煉成的》這本書，那裏麵的主人公可沒像我這麽歪門邪道。”
發威：“我覺得人都是有汙點的，這是正常的人生。當然，小說是高於生活的藝術，但是那些汙點即使經過藝術處理或是有選擇地回避以後，它還是存在的。人無完人，人人都有缺陷，有陽光的一麵就會有陰影的一麵。小說的角色不應該是平麵的，他應該是立體的。”
裴嬌嬌：“你是想給讀者造成一種，對我又愛又恨的效果嗎？”
發威：“恨之深，愛之切。”
裴嬌嬌：“道理講得通，但我還是不太樂意。”
發威：“由不得你樂意不樂意。”
裴嬌嬌：“大男子主義！”
發威：“那你希望我把你塑造成什麽樣？”
裴嬌嬌：“漂亮，完美，可愛，善良。等等，諸如此類。”
發威：“我就是這樣做的呀！”
裴嬌嬌：“好了，說不過你，跟你聊天可真累。趕緊問第二個問題吧。”
發威：“第二個問題剛才我不是問過了麽，你覺得我對你怎麽不好了？”
裴嬌嬌：“哦！那可太多了。”
發威：“請舉例說明。”
裴嬌嬌：“你不斷地折磨我，讓我剛一畢業就失戀，還總是被婆婆罵，打胎，跳樓，忍饑挨餓，流落街頭，擺地攤，發傳單，被城管追，被騙子騙……好吧，這些我都勉強可以忍。但是那方麵，是不是太多了？我得跟好幾個男人那個！”
發威：“哪個？”
裴嬌嬌：“就是那個呀！”
發威：“哈哈！”
裴嬌嬌：“你還笑？！”
發威：“好，我不笑。”
裴嬌嬌：“你覺得作為小說的女主角，我有必要非得跟那麽多男人那個麽？”
發威：“這是在增強你的魅力。”
裴嬌嬌：“你少來！”
發威：“你覺得人的一生，談幾次戀愛、或者擁有過幾個異性是正常的？”
裴嬌嬌：“三個？”
發威：“對嘛！三四個都是很正常的。初戀是必不可少的愛情啟蒙，最終結婚那個是命運最好的歸宿，中間的幾個，都隻是過客或是錯誤的情感。所以我為你安排了四個男人。”
裴嬌嬌：“我謝謝你！”
發威：“你是我創造出來的角色，我肯定是愛你的。說真的，我很想嗬護你，但那樣真的是對你的殘忍，也是對這本小說的殘忍。我必須讓這本小說精彩不斷，所以你會不斷地遇到挫折。”
裴嬌嬌：“我希望你把我每天都寫得美美的，然後穿著漂亮的衣服，各種約會呀、出國旅遊呀，再偶遇個白馬王子什麽的。”
發威：“想得美！”
裴嬌嬌：“你的問題都問完了麽？”
發威：“差不多問完了。”
裴嬌嬌：“那我問你幾個問題吧！”
發威：“不，你不需要。”
裴嬌嬌：“你怕什麽？”
發威：“我怕你幹嗎！我是說，哪有虛擬角色問作者問題的，這不符合規矩。”
裴嬌嬌：“哪有你問我可以，我問你就不可以的，這不公平！”
發威：“你想要公平？我以前怎麽沒發現你有這個特質？”
裴嬌嬌：“有哇！在我的人物小傳裏你有提過。”
發威：“你看過我寫的人物小傳？”
裴嬌嬌：“我當然沒有機會看過那個。我是從小說的字裏行間分析出來的。”
發威：“看來我對你的折磨還不夠，你居然有時間分析這個！”
裴嬌嬌：“那你到底敢不敢讓我提問嘛？！”
發威：“敢，有什麽不敢的。”
裴嬌嬌：“那我可真問嘍？”
發威：“好吧。你問！”
裴嬌嬌：“在你心中，你怎麽看待我們之間的關係？你把我看成你的女兒多一些呢？還是情人多一些？”
發威：“女兒吧。”
裴嬌嬌：“女兒？怎麽會！我以為是情人。”
發威：“因為你是我創造出來的，所以從這一點來說，你更像是我的女兒。”
裴嬌嬌：“哪有爸爸對女兒這麽狠的？”
發威：“你又來了！”
裴嬌嬌：“好吧。可是，不是有那麽一句話麽，女兒是爸爸前世的情人。”
發威：“我可不想跟你談戀愛。”
裴嬌嬌：“為什麽？你看不上我？”
發威：“那倒不是。我是說，如果我跟你談戀愛，那小說裏麵那些男的，也就是你那些男朋友們，就沒有機會了。我可不想看見他們失戀，那樣會毀了我的故事。”
裴嬌嬌：“你哪來的這麽多自信？”
發威：“生活。”
裴嬌嬌：“生活給了你這麽多自信？”
發威：“對呀。”
裴嬌嬌：“它什麽時候給的，我怎麽不知道？它怎麽不給我一些？”
發威：“你哪有生活？你的生活是我給你的。”
裴嬌嬌：“好吧，老爸。問你第二個問題。”
發威：“你還有問題？！”
裴嬌嬌：“你有幻想過跟我那個嗎？”
發威：“閉嘴！不聊了，今天就到這吧。”
裴嬌嬌：“你這人可真沒勁！”
發威：“是你越聊越下道。”
裴嬌嬌：“你不會以為我會問你，你的理想是什麽吧？這種問題多傻呀！傻子都知道你的理想就是想當一個作家。OK，你已經實現了。這還有什麽可說的呢？”
發威：“你可以問一些有深度的問題。別忘了，我把你設計得很聰明，也很有思想。”
裴嬌嬌：“我這個問題就是特別有深度的！”
發威：“哪個？”
裴嬌嬌：“就是那個。”
發威：“你怎麽就知道那個？！”
裴嬌嬌：“拜你所賜。”
發威：“好吧。我對你表示無語。”
裴嬌嬌：“你還沒回答我呢。”
發威：“你剛才問了什麽？”
裴嬌嬌：“你別裝，你知道我指的是哪個！”
發威：“你真想知道？”
裴嬌嬌：“嗯。”
發威：“當然有過！”
裴嬌嬌：“你不害臊！”
發威：“我實事求是。”
裴嬌嬌：“你真的幻想過跟我那個？什麽時候？怎麽幻想的？”
發威：“寫作是一種人生體驗。”
裴嬌嬌：“裝！”
發威：“作家首先要具有這種生活體驗，才能在寫作中真實地描述這種體驗。”
裴嬌嬌：“接著裝！”
發威：“在你的故事裏……”
裴嬌嬌：“是你的故事。”
發威：“也可以這樣說。在這個故事裏，你與不同的男人交往，這些交往裏麵都有作者我的影子。”
裴嬌嬌：“你是說，是你扮演了那些不同的男人來跟我交往，是麽？”
發威：“也可以這樣理解。”
裴嬌嬌：“你真變態。”
發威：“是我性格裏的不同麵，以及我生活中獲取的不同經驗，經過藝術處理後，所幻化出來的角色。”
裴嬌嬌：“你可真變態！”
發威：“為什麽這麽說？”
裴嬌嬌：“你的這些不同的麵所幻化出來的男人，都很好色、風流，隻會各種折磨我。對了，你是不是喜歡虐待？”
發威：“天呐！你居然知道……虐待？”
裴嬌嬌：“理論上講，是這樣的。你知道什麽我就知道什麽，別忘了，我也是你的一個縮影。”
發威：“但我真的不喜歡那個。”
裴嬌嬌：“至少你喜歡過。”
發威：“我不跟你聊了。跟你聊天真沒意思。”
裴嬌嬌：“你生氣了？”
發威：“我沒有。”
裴嬌嬌：“你明明就有！我們都太了解對方了。”
發威：“這種感覺就像是自己在跟自己的靈魂對話。”
裴嬌嬌：“小說好像也是這樣的情況。”
發威：“寫小說是作者在跟自己的靈魂對話，閱讀小說是讀者在跟讀者自己的靈魂對話。”
裴嬌嬌：“有種被扒光的感覺。”
發威：“你又來了！”
裴嬌嬌：“是你把我叫出來的！”
發威：“好吧。那你回去吧。”
裴嬌嬌：“為什麽？”
發威：“因為我要開始我的故事了。”
裴嬌嬌：“不是已經開始了麽？”
發威：“好吧。的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