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集體上訪2
“蔡市長,沒有聽您說,我還真不知道這個東西是塊寶貝,今天聽您這麽一說,我還真的懂了不少。”
“景輝,能得到這塊玉,說明你也是個有緣人啊。玉跟人也是有緣分的。”賈景輝並不想聽蔡子清講玉,他隻想把玉趕緊送出去,“蔡市長,這塊玉跟了我,就成了無緣了。要說緣分,我覺得它要到了您的手裏才真的叫做有緣分。因為您懂得它,才會珍惜它。所以,我想把這塊玉送給您。”
“那怎麽行?景輝,這可不行,這塊玉的價格肯定不會很低。如果拿到市麵上去拍賣的話,估計不會低於8萬元。”
“蔡市長,我們怎麽也是親戚。親戚之間走動一下,帶點東西也是應該的。何況這東西我本來就是朋友送的,所以,送給您也沒有什麽。您就放心收下。”
蔡子清客氣地說,“謝謝!景輝你這份禮物太貴重了。”
“哪裏,蔡市長,您客氣了。”
“景輝,不要客氣,以後有空常來坐,咱們是親戚嘛。”
“好的,少不了要麻煩市長的。”
賈景輝每年的端午、中秋和過年都要上蔡子清家裏坐,給個紅包,送送年節,兩個人的關係越來越密切起來。
好幾次帶著鎮裏的幹部們到市裏辦事,為了顯示自己有後台,賈景輝也特意帶著他們到蔡子清的辦公室裏坐坐,聊聊。
蔡子清總是很客氣地陪他們吃飯喝酒,實在走不開,也讓辦公室安排得妥妥帖帖,大家覺得非常親切。
“賈書記真有麵子,想不到市裏的蔡市長跟你這麽熟悉。”
賈景輝總是做出一副謙虛的樣子,“這有什麽,我們是親戚嘛,自然會熟悉的。”這天,賈景輝來到蔡子清的辦公室,“蔡市長。”
看見賈景輝,蔡子清很高興,“景輝來了,近來怎麽樣?鎮裏的情況都好吧?”“蔡市長,我正是為近來的幾個事頭疼,想找你幫我出麵說說話呢。”賈景輝—臉的煩惱。
“啊,發生了什麽事?”
賈景輝把紙條的事情跟蔡子清說了之後,再把蕭如峰要調走,群眾上訪的情況全都說了一遍。
“蔡市長,上訪事件,是蕭如峰暗中操作的。目的就是想留在綠水而不調走,但是現在,我們縣裏卻可能把責任歸咎到我身上。”
“怎麽會這樣呢?丁中不應該會這麽糊塗。這個蕭如峰明顯是一個好大喜功的人,他怎麽會那麽器重他?”
蔡子清拿過手機,“丁書記,你好!我市政府蔡子清。嗬嗬,好久不見了。近來忙不忙?有點忙啊,忙是自然的,如果縣委書記都不忙,那可能下麵的人就沒事做了。有一個這樣的事情,前幾天你們那兒不是發生了集體上訪嗎?對,就是這個事。就是景輝任職的那個鄉吧。這次上訪的事會不會牽扯到他?聽說都是那個蕭如峰弄出來的事,唉,現在的幹部啊,什麽樣的都有,盡搞一些嘩眾取寵的東西。依我看,這樣的幹部很不成熟啊!對,對,以後你一定要加強教育。”
蔡子清曾多次為賈景輝的事情出麵,丁中聽到他問起這個事。就知道這是給賈景輝說情來了,“蔡市長,現在事情還不是很清楚,目前,調查組正在做進一步的調查核實。待事情弄楚之後,我會主動向您匯報的。”
“嗬嗬,丁中,什麽匯報不匯報,我們之間不用這麽客氣。”
區洋的心裏像打翻了五味瓶,什麽滋味都有。想不到蕭如峰的威望如此之高,在這方麵區洋不得不佩服蕭如峰,但越是佩服他的壓力就越大。如果沒有這次上訪,蕭如峰離開綠水就成了定局,經過這樣一次上訪,縣委會不會改變決定,蕭如峰到底會不會走。已經很難說了。如果不走,那麽這樣發展下去,將來鎮長的位子肯定不是他區洋。
區洋請找到小舅子,縣委辦主任明必成。
明必成說,“姐夫,現在賈景輝也危險了,那天,聽說丁書記真正惱火的,不是蕭如峰,而是賈景輝。”
“不會吧,怎麽會對賈景輝惱火呢?這件事與他無關嘛,明明是蕭如峰組織的。”“姐夫,你怎麽知道是蕭如峰組織的呢,現在不是還沒有結果嗎?”明必成反問道。
“必成,如果賈景輝離開的話,那麽誰可能接替書記這個職位。是不是劉群?”“這個我也說不清楚,反正肯定是要動人的。一般情況下,如果賈景輝中途調走,那麽劉群接任的可能性很大。”
區洋的心霎時提到了嗓子眼上,“可千萬別讓劉群接書記的位子。”
“姐夫,這不是我能決定的,這是組織部的事情。再說,幹部人選得通過部務會、書記碰頭會、縣委常委會。”
“必成,你一定要幫我,否則,我真的沒有辦法了。劉群過去對我一直不怎麽好,萬一他到鎮裏擔任黨委書記,我可就有得小鞋穿了。”
“這種事情我插不上手的,怎麽插得上手呢?哪個會我都不能參加,即使在旁邊也不能發表意見。”
第三天晚上,李樹正帶領導調查組成員把集體上訪事件的調查結查向丁中單獨作了匯報。
“丁書記,從事件本身來看,完全是群眾自發組織的,與蕭如峰這個同誌沒有什麽關係。組織者主要是兩個人,一個是銀泉村支部書記吳水法,另一個是高寨村支持書記高迎才。他們通過打電話,發信息,秘密把有關村幹部、綠水的鄉直辦單位部分幹部召集到一起。分頭行動,召集有關人員,三五成群進城,最後在縣政府廣場集中。但是,在商量中,他們約定不能鬧事,不準起哄,要求大家文明上訪。其目的就是要把蕭如峰留在綠水任職。”
“樹正,在這件事上,上訪的群眾說得沒錯。他們的誠意確實感動了我們,但是,無論出於什麽目的,這種行為都違反了我們關於信訪工作的有關規定。因此,對吳水法和高迎才一定要作出處理,要嚴肅紀律。還有,蕭如峰這個人在當地的反映怎麽樣?”
“蕭如峰這位同誌,確實反映很好。在調查中,我們發現,群眾所說的沒有什麽誇張成分,與事實相符。這個同誌到綠水後,在招商引資工作上做了大量工作,取得了明顯效果。這一點,綠水鎮裏的幹部也一致認同。同時,在農業發展各個方麵都作了大量的調查研究,想了不少辦法,出了不少點子。可以說,這兩年綠水的變化,蕭如峰起到了主要作用。”
“原來是這樣。樹正,另外一個方麵的調查呢?進行得如何了?”
“另一個方麵的調查正在進行,估計還得幾天,涉及的人和事比較雜,但線索現在基本上比較明朗了。”
“好,你們要抓緊時間,盡快拿出結果來。”
李樹正在調查時采取了一明一暗兩條線同時進行,一個調查組,主要以調查集體上訪事件為目的,在綠水大張旗鼓,公開調查上訪事件。另一個調查組抽調了建設局、交通局審計局的工作人員,秘密地進行調查。他們先是找到了與賈景輝聯係非常緊密的包工頭賈昌財。
賈昌財是賈景輝一個村子的人,先是跟著別人到處做泥瓦匠。賈景輝當了副書記之後,先是承攬一些修修補補的小工程。後來慢慢拉起了一支施工隊伍,到處承攬建築工程和項目,賈景輝擔任黨委書記之後,綠水的工程基本上由他包了。學校150萬元的建教學樓的工程,賈景輝想辦法給了他,衛生院160萬的住院大樓工程,賈景輝也想辦法給了他。鎮裏凡是大一點的工程,其他的施工隊伍基本上想也不用想,一定是給賈昌財做。其他的人即使做了,鎮裏的配套資金你也別想拿到。
賈昌財本來以為工作組找他是調查上訪的事,結果進去之後,工作組先與他聊了聊近來的建築市場情況,聊建材價格,聊項目施工,然後問他,“你與賈景輝是什麽關係?”
賈昌財臉色一變,“怎麽問起這個了?不是上訪的事情嗎?”
“上訪的事也問,這個也了解一下。”辦案人員說。
他故作坦然地說,“我與他是本家,按輩分,是兄弟。”
“賈老板,你知道我們問的不是這個。”
“那你們問的是什麽?我跟他確實是這種關係。”賈昌財佯作什麽也不知道。
“那麽,你的這些項目是怎麽得來的?據我們了解,你在綠水這麽一個小小的鄉鎮,這兩年做了不下500萬的工程,而這些,又基本上是賈景輝指定給你的,或者是賈景輝通過關係運作給你的。”
“我的工程都是通過正常渠道來的。”
工作人員冷笑了一聲,“正常渠道,難道你跟人家說你們做了也拿不到錢是正常渠道嗎?難道你在外麵揚言,‘綠水的工程隻有我才能拿得到錢也是正常渠道嗎?’還有,你們想方沒法采取各種方式把本該招投標的工程進行所謂的議標也是正常渠道嗎?”
賈昌財想不到的是調查組對他的情況竟然會這麽清楚,被弄了個措手不及,坐在那裏臉上紅一陣白一陣,半天沒有吱聲。
“賈昌財,你別以為沒有人知道你們的那點情況。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你是自己如實主動交代呢,還是等我們通過法律程序之後,到拘留所交代?”
“我確實沒有什麽情況可以交代的。”
“確實沒有,那麽銀泉村那條水泥路是怎麽回事?還有,高寨村那所小學,也是你建的,現你去看看成什麽樣子了。”
“這些,都是通過了工程驗收的。”
“你以為通過了驗收就與你無關了?我們現在正要問你,你是怎麽通過驗收的?我們將邀請專家,對近你近幾年在綠水所做的工程全部進行檢驗。你自己知道,這是一個什麽樣的後果。一旦查出來,你恐怕沒有現在這麽自由吧。”
賈昌財臉上豆大的汗珠流了下來。
調查組的人員知道,這是一個人要交代問題的前兆。此時,他的心裏在進行著劇烈的思想鬥爭。兩種想法、兩種念頭都互相衝擊。
“賈昌財,沒有什麽猶豫的了,如實交代才是唯一的出路。跟你說實話,如果有問題,誰也保不了你,你也保不了誰。”
“好,好的,我如實說。隻是如果我說了,你們會怎麽處理我?”
“怎麽處理,最後得由法院根據你的違法事實來定,你如果主動交代了,且有立功表現,我們會向組織要求爭取寬大處理你的。”
賈昌財交代了他是如何通過賈景輝得到工程,然後再給賈景輝送錢的問題,“每100萬元工程,我給他10萬。也就是按百分之十給他錢。但是,每一次他都寫了借條,說是借我的,以後再還。”
“那你相信是借的嗎?”
“哪能相信呢,其實他心裏也知道,我也知道,這錢是不用還的,百分之十是我們談好的分成。他寫個借條隻是為了防止萬一出現什麽情況,好有個借口。他家裏又沒什麽事情,借那麽多錢幹啥?”
“那你這麽多年一共給了他多少錢?”
“開始的時候,他也確實是想幫我,我看他幫了忙,就會從利潤當中拿出一點錢來給他。也不多,千兒八百的。後來工程越做越大,給的也就越來越多。他的胃口也越大,最後就是直接談比例了,一個工程下來,我給他多少。這些年下來,我給他的大概也就是33萬左右吧,因為我記得如果衛生院這個工程完工,我給他的錢就可以超過50萬。具體數字不在身上,在我家裏,你們可以派人跟我到家裏去拿借條。我家裏的本子上也登記了,什麽時間、什麽地點、怎麽送的都寫得清清楚楚。”
“劉群那邊呢?”
“他那邊沒有,有一次本來我想給一點的,但賈景輝說,不要給了。我也就沒給。”
“那你對這些事情有沒有什麽想法?”
“當然有想法,我們做一個工程利潤其實也不是太高,算上銀行貸款的利息,就更低了。他要一個百分之十,要得太高了,太狠了。如果給個百分之五還差不多。但是我沒辦法,不給的話,我一分錢也賺不了,那些工程就給別人做了。所以想來想去隻有這樣,然後在施工材料上做點文章,所以工程質量確保不了。”
“你這是缺德啊。”
“缺德也沒辦法,我總不可能賠著本錢來做工程吧?”
工作人員來到賈昌財家裏,果然拿到了借條和筆記本。上麵一筆一筆記錄著給賈景輝送禮的時間、地點、數額。
調查組在對綠水鎮的財務進行清理檢查時,發現兩年前劉群在鄉計生辦拿過10萬元現金。一直沒有還上,既沒有打過借條,也沒有任何手續。而且讓計生辦的工作人員有假票充了賬。通過調查還發現,劉群還授意有關人員,將100多萬民政救災資金挪給親戚辦廠用。
丁中聽取了縣紀委的匯報後,拍案而起,“這簡直是黨內的蛀蟲,一定要迅速查清,從嚴處理。”
那天下午,賈景輝來到縣紀委接受談話時,被宣布實施“兩規”,從此再也沒有回到工作崗位上。
劉群被找去談話,第二天也被縣紀委宣布實施“兩規”措施。
前後隻差一天,同一個鄉鎮的書記、鎮長都被實施“兩規”。這在綠源還是第一次,在全縣引起了不小的震動。
才組織人員大規模上訪。鑒於其動機良好,沒有造成損失,從輕處分。但其行為造成了不良影響,方式方法不當,決定由綠水鎮紀委立案檢查,對其違紀行為給予相應的黨紀處分。
縣委最後決定把蕭如峰留在綠水,不過,不是擔任副書記,而是黨委書記職務。
書記碰頭會上,羅子明首先反對。
“丁書記,由副書記直接擔任書記,雖然說不是沒有過先例,但是,這種情況比較少。蕭如峰同誌到綠水的任職時間並不長,如果在這麽短的時間裏讓他直接擔任黨委書記,其他的同誌怕會有想法。”
“那麽,你以為誰去合適呢?”
“我覺得從其他鄉鎮調一個原來擔任鄉鎮長的人過去比較合適。這樣無論從資曆上還是工作上都會比較有利。”
“子明,我以為把蕭如峰留在綠水就是從工作出發。這兩年蕭如峰在綠水的貢獻是得到了全鄉廣大黨員幹部和全體群眾認可的。他對綠水的了解也是最全麵的,如果談到群眾對他的感情,那麽上訪事件就是一個鐵的事實。還有誰去綠水擔任書記比蕭如峰合適呢?當然,個別原來擔任鄉鎮長的同誌肯定會有想法,但是,我們通過對蕭如峰的任職可以弘揚一種正氣,讓大家都來向他學習。同時,也表明我們縣委縣政府在使用幹部的時候,也可以不拘一格。隻要對群眾有利的,對發展有利的,我們就可以破格使用。”
丁中把蕭如峰叫到辦公室,“如峰,既然綠水的群眾對你這麽有感情,你就留下。縣委決定,讓你在綠水擔任鎮黨委書記這個職務。我相信你會做得比以前更好,也隻有這樣,你才對得起他們。你知道嗎?從一個黨委副書記到黨委書記按正常程序,還得多少年?最少還得三到五年吧。縣委對你是特別看重啊!希望你能給縣委一份滿意的答卷,給綠水人民一份滿意的答卷。另外,組織上決定把原來澄塘鎮的黨委副書記張生財同誌調綠水擔任鎮長職務,希望你們好好配合,把綠水的工作搞得更好。”
“丁書記,感謝組織和您對我的信任,我一定和張生財同誌帶領一班人盡心盡力把工作做好。”
“好,如峰,我相信你。”
丁中親自到綠水宣布蕭如峰的任職。
本來,蕭如峰要調走,但是,誰也想不到短短不到半個月時間,事情卻發生了戲劇性的變化。蕭如峰不僅沒有調走,反而擔任了黨委書記。賈如輝與劉群卻雙雙被“兩規”。
區洋繼續在綠水擔任副書記職務。
他心裏悔恨不已,其實,前一次的匿名信事件其實就是他所為,目的是要讓黨委書記賈景輝、鎮長劉群合力把副書記蕭如峰整走。如果蕭如峰調走的話,在換屆時隻要賈景輝和劉群中能再提拔走一個人,他區洋就有當鎮長的可能。主要原因,就是區洋感到蕭如峰的威信遠在自己之上,感到了來自蕭如峰的威脅。
誰知事情快要成功了的時候,卻突然間冒出一個上訪事件,把事情攪得天翻地覆,局麵被全部打亂。區洋的如意算盤也落了空。
蔡子清副市長親自過來了一趟綠源。這一次,作為分管交通的副市長,他表麵上是來了解綠源的農村公路建設情況,實際上卻是前來為賈景輝說情。
蔡子清到幾條鄉村公路轉了一轉,“丁中,這幾年綠源的農村公路建設還是發展得挺快的。”
“這還不是蔡市長大力支持的結果嗎?這幾年在立項爭資上,市政府和市交通局給了我們很大的支持。要不,哪有今天的這個局麵啊。”
“那當然。你丁中在這裏當書記,我不支持你還支持誰呀?咱們畢竟共事了好幾年嘛。”
“是啊,還是蔡市長對老部下有感情。”
“哈哈哈,人嘛,都是念點舊情的。”
蔡子清在江源縣擔任縣長的時候,丁中擔任副縣長,兩人共事過五年。五年後,蔡子清擔任江源縣委書記,丁中調綠源縣擔任縣委副書記,後來擔任縣長,再擔任縣委書記。丁中擔任縣委書記時,蔡子清到澄江市擔任副市長。
說起共事的時候,丁中心裏就想起賈景輝與工程方麵的事情。當年蔡子清在江源的時候,縣的裏城市建設工程,基本上也全部是蔡子清做主的。沒有經過他的同意,任何人也別想拿到一個項目工程。丁中他們這些副縣長當時對此頗有微詞,但是,因為那時還沒有完全實行招設標製度。所以,大家也不好說什麽。
回去的時候,蔡子清說,“丁中,要不你坐我的車吧,我們在車上好好聊聊。”
“好啊,我也正有一個事情想要向市長匯報呢。”丁中明白蔡子清想說的是什麽。因此,也打算把事情挑明了。
“景輝那個事情現在怎麽了?聽說被‘兩規’了。”
“蔡市長,賈景輝的確是被實施‘兩規’了。”丁中點點頭,“他的問題不小啊。”
“一個鄉鎮的黨委書記,能有什麽大問題?現在進行得怎麽樣了?”
“老領導,說實話,我也想不到賈景輝的問題會這麽大。說出來怕你不相信啊!”
“是不是一般的逢年過節收了點禮的問題,或者跑項目爭資過程中送了點禮。還是因為其他原因?如果僅僅是這些問題,那麽都帶有一定的普遍性。有些東西咱們都知道,我們執紀和執法也得寬嚴相濟啊。”
“那些都不是,它是一個非常明顯的貪汙受賄問題,而且數額較大,情節十分嚴重。”
“嚴重到什麽程度?會不會追究法律責任?”
“蔡市長,他受賄幾十萬,估計要追究法律責任的。”
“幾十萬?不太可能吧?會不會是弄錯了?”蔡子清感到難於相信。
“這個數字我也是從調查組那兒得來的,具體數字我還不是特別清楚,但是,肯定不會是個小數目。”丁中看了蔡子清一眼。
“你看,這個事你們紀委是不是能從保護一個幹部的角度出發,從輕處理。不要讓案子進入司法程序。略施懲戒,既教育了幹部,又保護了幹部。”
丁中故意猶豫了一下,“蔡市長,這個事情怕有點難。如果賈景輝這個案子不進入司法程序。那麽,以前一些案值更小而進入了司法程序的就可能會出現反複。到時恐怕難於說服他們啊,我怕就怕引起上訪。”
本來丁中想說,“你讓我們以後的案子怎麽辦?這是明顯的人為造成司法不公。”但是,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
其實丁中心中早已有了打算,在這件事情上絕不拿原則做交易。但是,表麵上他還是做出了猶豫的樣子,表示自己在考慮蔡子清的話,內心在斟酌,以示尊重。
蔡子清輕蔑地看了丁中一眼,“司法不公?你的意思是我的這個建議會造成司法不公?”蔡子清的話有點咄咄逼人。
“蔡市長,我不是這個意思。我的意思是這件事情怕難平衡。”
蔡子清哈哈一笑,“其實我也沒有別的意思。隻是覺得景輝也不容易,萬一判個實刑就得開除出公務員隊伍,我也隻是對他有點同情。如果實在有難處,也就算了。咱們都是領導,組織原則還是不能丟的。”
“謝謝蔡市長的理解!有您這句話,我就放心了。”
“哈哈!”
“哈哈!”
“丁中,你那個綠水的鎮黨委書記蕭如峰,據說是一個好大喜功的人。”
“蔡市長,這個人還真不簡單,去了短短兩年,給綠水帶來的變化就非常大。根據我們平時了解,他並不是一個好大喜功的人。”
“啊,也許是我們聽錯了。”
“不,不是你聽錯了。是社會上有一部分人對他不服,所以才有了這種傳聞。”蔡子清很不高興地離開了澄江,回去的路上,他給表妹打了個電話,“春花,你想辦法見一下你那個表哥的家屬。給他們說幾句話。”
“那個表哥啊?你不就是我表哥嗎。”
“唉,春花,我沒心思和你開玩笑。就是你愛人的那個表弟賈景輝。你跟她說,讓她想辦法到紀委‘兩規’賈景輝的地方去跟賈景輝見個麵。讓他不要亂開口,如果說錯了話,可就沒有人能救他了。”
“好的,我馬上就去。”
“春花,你讓她一定要想辦法見到賈景輝。”
“表哥,賈景輝怎麽了?”
“他早幾天被綠源縣紀委‘兩規’了,現在正在接受談話。”
“啊,原來是這樣,我明白了。可是,表哥,‘兩規’期間哪裏可以跟外麵的人接觸啊,隻怕根本見不到人。”
“能不能見到先試試看吧。”
春花放下電話馬上就去找賈景輝的愛人楊小華,楊小華在綠源縣檔案局工作。這幾天正為賈景輝的事發愁,看到春花過來了,不由喜出望外。
“表嫂,你來了。可怎麽辦呀?”楊小華的眼淚馬上就流了下來。“都好幾天了,連個音信都沒有,也不知上哪兒去了。”
“小華,你別哭,這事光哭也不頂用。你要想辦法跟景輝見一麵,讓他千萬不要亂說話,否則就真的沒辦法了。”
“可是,我根本見不著他。連在哪兒也不知道,怎麽進去?嫂子,你可幫我想想辦法啊!”
“他們可能也會找你,對你問話,你自己也要注意什麽該說,什麽不該說。”“這個我知道。我不會亂說的,隻是還請你們多關照我們,特別是蔡市長,他一定要幫我們。”
“這個自然會的,到時一定會想辦法幫你。”
賈景輝被工作人員帶到“兩規”點,開頭的兩天,一直拒不交代問題。
問他什麽事情,他都是一句,“不知道。”
要麽就來一句,“記不清了。”
他自恃擔任過黨委書記,對縣紀委辦案的同誌說,“同誌貴姓?咱們交個朋友,過兩天我出去了。到我們單位來吃頓飯。”
“我看,你還是先交代問題吧,交朋友的事情以後再說。”
“真的沒有什麽問題,你們要是不相信,過幾天就會明白的,我是經得起組織調查的。”賈景輝認為蔡子清一定會想辦法把他弄出去。
“說實話,我們也希望你能經得起調查。”
但是到了第三天,賈景輝的情緒就開始顯得低落了。不像頭兩天那樣精神。第四天,賈景輝就變得有些煩躁,不斷坐下,又站起,反反複複做著這個動作。
案件檢查室主任莊學東看到賈景輝這個樣子,知道他扛不了多久了,“現在,沒有人可以幫得了你。真正能幫你的,隻有你自己了。所以,我勸你不要抱有其他幻想了。”
賈景輝沒有吭聲,坐在那兒臉色很不好看。
第五天,賈景輝知道,真的沒有人可以把他弄出去了。如果外麵的人有這個能耐,肯定早兩天就把自己弄出去了。
麵對事實,賈景輝開始一點點地交代問題。
當天下午,根據他的交代,有關工作人員到賈景輝家裏搜查到了十二張存款單和48萬元人民幣。十二張存單上的存款達到80多萬元,但被搜查時為止,隻剩下42萬元。除了工程建築上的款項外,原來鎮裏極少的幾個企業,在稅收上賈景輝也做手腳。
鄉鎮很多企業都采用包稅的辦法納稅,就是由鎮裏給企業下達稅收任務,一年完成多少。
一些企業為了在定稅時鎮裏給他們少定任務,就給賈景輝送現金。賈景輝在私下跟他們商定了一個所謂的雙贏標準,凡是少定三萬元稅收,就給賈景輝一萬元現金。這些年下來,賈景輝一共收了幾十萬元。
楊小華被帶到辦案點談話。
她知道,賈景輝肯定就有關問題已經全部交代清楚了。因此,幹脆把所有的問題都往他身上推,“我不知道,很多錢都是他弄回來之後,交給我的。”
“那麽,你會不知道這些錢是違法所得嗎?”
“知道,看著他大把大把地往家裏拿錢,我心裏也不踏實,擔心他出事。”
“既然知道這是違法所得,為什麽不退回去呢?”
“當時,也就是不舍得。覺得退掉了可惜。再說,我也不知道是誰的,我這邊也退不了。”
“你想一下,哪些是你經手的,錢都放在哪裏?”
“一般情況下,錢拿回來之後,都是我經手去存。”
“你們要這麽多錢的目的是幹什麽?夫妻兩個有工資,生活上有保障。”
“我們也就是想,以後在生活中寬裕點,準備老了用,給孩子留下一點,其他的也就沒什麽用了。我可不可以見見我老公?”
“在問題還沒有完全查清之前,你現在還不能見他。有什麽話你說,我們會如實代你轉告他的。對他的身體和生活狀況,你完全可以放心。”
“既然不能見,就算了。也沒有什麽,隻是想見見他,看看怎麽樣了。”
辦案人員對綠水的財務情況進行了一次全麵清理,劉群的案子比較簡單,違法事實很快被查清楚。劉群貪汙公款10萬元,挪用公款128萬元,一個月後,劉群就被移送縣檢察院,由司法機關依法提起訴訟。被依法判處有期徒刑12年。
劉群提起上訴,上訴到澄江市中級人民法院後,市中院根據劉群認罪態度較好,能積極配合組織調查。所挪用的公款在調查之前已全部收回的情節,改判劉群有期徒刑9年。
兩個月後,賈景輝的案件基本查清,賈景輝收受有關企業老板、建築企業賄賂一百多萬元,貪汙公款五萬多元,被移交縣檢察院,由司法機關依法處理。
為什麽賈景輝在鎮裏權力更大反而貪汙數額更小呢?辦案人員當時心裏充滿了疑問。
“劉群,你為什麽要拿這麽多錢呢?你知道賈景輝拿了多少嗎?”
“這個我不知道,明的拿,他沒有拿多少。但是,我知道這些年在建築工程上他得了不少好處,哪一項工程他不拿進好多錢去?所以,我心裏也感到不平衡要知道,這些錢都是經我的手劃出去給那些老板,再落到賈景輝的錢包裏的。當時我想,他獨攬大權,能夠收受好處,我大小也是個鎮長,為什麽我就不能呢?於是,我也就大膽地拿了10萬塊錢。後來,把一些錢挪出去給人做生意。現在想想,真是後悔。”
原來是這樣,不是賈景輝膽小,而他的手段比劉群要高明得多。辦案人員心裏恍然大悟。
“你不知道這是貪汙,有風險的嗎?”
“我知道,拿了三個月之後,他們也問過我,這事怎麽辦?我說你們去找些票據把這筆款子充了。”
蔡子清本來擔心賈景輝在“兩規”期間會牽涉到自己,因此,一邊派人去做楊小華的工作,一邊做好了接受調查的準備。
蔡子清把家裏的那個專門放置玉器的“清玉”館裏大部分玉器全部裝好,放在兩隻大的行李箱裏。
送到了妹妹蔡玉清的家裏。
“玉清,這兩隻箱子放在你這,過段時間我再來取。”
“哥,這是什麽東西啊?”
“也沒什麽,就是幾件東西,暫時放下你這。”
蔡玉清看到哥哥不願意說,也就不問,把兩隻箱子放在書房的壁櫥裏。
蔡子清知道這些年來,自己僅收受人家的玉器這一方麵問題就不小,如果賈景輝把這個事情牽扯出來,也許就不是一般的麻煩,而是難於收場了。
賈景輝兩規的這些日子,蔡子清幾乎天天深居簡出。除了必要的公務應酬之外,很多朋友間的應酬都推掉了。
日子就這樣一天天在擔驚受怕中度過。
三個月後,賈景輝被判處有期徒刑十五年,賈景輝對判決表示不服,提出了上訴。
蔡子清感覺到沒有什麽麻煩了。
然而,就在這時,楊小華找到了蔡子清,“蔡市長,你要幫幫我們家景輝啊!他被判了十五年。”
“這是依法作出的判決,我也沒有辦法。”
“那可怎麽辦啊?”
“這樣吧,我在監獄那邊有熟人,到時在減刑方麵我再想想辦法。”
“這次上訴,能不能想想辦法?”
“上訴期間,恐怕我也不一定能說上話。這樣,改天我到中院去了解一下情況,跟他們協調一下,看看能不能改判。”
“好的,那就拜托蔡市長了。”
賈景輝上訴之前,莊學東再次來到拘留所見到了他。
這時的賈景輝已經瘦了很多,這前的啤酒肚現在也基本不見了蹤影。往昔的威風也沒有了痕跡。
“賈景輝,你還有什麽要交代的沒有?”
“沒有了。”
“十五年,時間是非常漫長的,希望你在裏麵好好改造。”
“莊主任,我隻想問一下。我已經提出了上訴,有沒有可能改判?”
“就你這個案子而言,改判的可能性不大。除非是一種情況。”
“什麽情況?”賈景輝焦急地問。
“除非你在上訴期間有立功表現。”
“啊,是這樣。”賈景輝失落地搖了搖頭。
就在這時,綠源一個投資兩千多萬元的公路建設項目報到了市裏。市交通高把有關方案報給蔡子清的時候,蔡子清劃掉了。
丁中知道後,趕緊打電話給市交通局局長李和生。
“李局長,怎麽回事?這個項目是我們好不容易才從省裏爭取過來的,怎麽到市裏反而被取消了。”
“丁書記,具體原因我也不清楚,好像是蔡市長決定的。”
丁中知道,一定是因為賈景輝的事情沒有按照蔡子清的意思辦。現在,他在故意卡綠源的項目。
丁中趕緊跑了一趟市政府,“蔡市長,這個項目前段時間爭取的時候,經過了市裏同意,現在省裏也基本同意了。您看,能不能照常幫我們列上去。”
“老丁啊,這個問題很難辦啊,這幾年,你們綠源的建設吃了小灶。其他縣市有意見了,所以,你們這次讓一讓,給其他縣市多一點機會。均衡發展嘛。下次吧,下次一定給你們多一點,這次就算了。”
“可是,這個項目的前期工作一直是我們在做啊。”
“老丁,我們要全市一盤棋嘛。”
丁中非常生氣,明明知道蔡子清在故意從中作梗,卻一點辦法也沒有。他來到市長張遠達的辦公室,“市長,這次我們一個項目,政府怎麽一下就否掉了。前期所有工作都是我們做的,要是給了別人,很不公平啊。”
張遠達並不清楚什麽事,“丁中,到底什麽事啊?”
“你瞧我這急的,事情都忘了跟你說了。”丁中於是把情況跟張遠達詳細說了一遍。
“怎麽能這樣?這樣會打消下麵的積極性,不利於我們今後跑項爭資。這樣吧,你先回去,一會兒我過問一下。如果真像你說的那樣,我再讓他們還給你就是了。”張遠達笑著說。
下午,丁中就接到張遠達的電話,“丁中,你那個項目劃回給你們了,放心吧。”“謝謝張市長!”丁中非常高興。
但是,丁中知道,這意味著徹底把蔡子清得罪了。今後,要再想從他手裏拿到什麽項目,怕是難上加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