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好詩!
夜幕下的忘憂湖,泛起道道的漣漪,湖岸上搭設的各式燈台,在月色的映照下,發出別樣的光亮,驅散了此間黑暗。
一艘艘畫舫遊弋在忘憂湖,人潮洶湧的湖岸上,圍聚著眾多人群,一個個探著脖子張望,不少人的臉上流露出羨慕的神色。
“到底是七大書院聯名所辦詩會,這陣仗就是非同凡響,你們瞧瞧,待在畫舫外彈琴奏樂的,皆是上都有名的花魁啊。”
“誰說不是啊,要是我能有幸登上畫舫,哪怕待上個把時辰,就算叫我跳湖喂魚都行。”
“醒醒吧,你以為是在你家啊,誰想去就能去?沒有七大書院派發的名敕,連外圍都進不去。”
“說起來,忘憂湖詩會開了也有數日,初選頒布的詩詞,據聞有幾首都選進《青龍文選集》的備選,要是能入了七大書院所派大儒的眼,可就能榮登《青龍文選集》啊。”
“也不知此次忘憂湖詩會,是否能有詩詞被選進《風雲榜》,我朝已有數載,沒有傳世之作……”
“你開什麽玩笑啊,選進《風雲榜》的傳世之作,哪首不是名動天下的存在,非文曲星下凡不可啊。”
熱鬧的忘憂湖岸上,道道熱議聲不絕,一場詩會引得上都無數人關注,此等盛況,也唯有會試召開時才能比擬。
蓮心一路朝湖岸碼頭趕去,穿過擁擠的人群,持名敕通過外圍查驗,後乘船朝昭顏院所辦畫舫渡去。
皇甫靜鈺見到蓮心時,沒有見到楚淩,娥眉微蹙,一旁坐著的柳城風,瞧見低首而站的蓮心,似乎猜想到什麽。
“既然人家不願來,想來是誌不在此。”
柳城風笑著端起酒盅,看向皇甫靜鈺,“公主,不如我等離去吧,今夜在這畫舫上已無好詩詞,可供我等品鑒。”
皇甫靜鈺的臉色有些難看。
從小到大,她深得風帝寵信,在上都還沒有人敢拒絕她,唯獨這個楚淩,一而再,再而三的拒絕。
即便是再有才,與順國公府有婚書,也不該狂妄成這般。
見自家公主沉默,蓮心忙上前稟明,將此前的種種都逐一講明,隨後從荷包裏取出那張紙。
“有趣,真是有趣。”
柳城風微微一笑道:“這個楚淩,看來是對忘憂湖詩會沒有想法,不然也不會要價百金,也不接受邀請,公主,此詩能否讓我一觀?”
他到底想幹什麽?
皇甫靜鈺盯著眼前的紙,心底生出疑惑,明明與順國公府有婚約,按常理來說身世必然不凡。
可為何要租酒館?
莫非有什麽隱情?
皇甫靜鈺自詡閱人無數,見過很多形形色色的人,唯獨對這個萍水相逢的楚淩,她卻有些看不透。
“公主?”
見皇甫靜鈺不言,柳城風探身提醒道。
“看吧。”
內心驕傲的皇甫靜鈺,冷哼一聲,“將詩詞和阿堵物聯係起來,本宮算是看錯人了,這楚淩不過如此。”
自幼就接受皇室教育洗禮,皇甫靜鈺在詩詞歌賦的造詣不低,她向來都信奉一點,文字是有生命的。
不同的文字結合在一起,作出的詩或詞,是能夠表述出不同意境的。
可是這個楚淩,偏偏將詩詞和金銀聯係起來,這讓皇甫靜鈺的心底,對楚淩有幾分看輕。
此前生出的好感,**然無存。
就像這樣的人,緣何能配得上她的好閨蜜?
皇甫靜鈺甚至有些懷疑,順國公府和楚淩有婚約,莫非背後有什麽秘密?
倘若真是這樣,皇甫靜鈺覺得有必要讓玄鳥司好好查查,這也算是對玄鳥司的考驗。
“公主,我先看看此詩。”
柳城風麵露笑意,伸手拿起那張紙,看向皇甫靜鈺說道:“倘若此詩不值百金,無需公主出麵,我會代勞解決……”
餘光掃向所持紙張,柳城風臉上笑意全無,眸中掠過異樣的精芒,眉宇間流露出驚愕的神色。
“區區百金,本宮並不在意。”
皇甫靜鈺渾不在意道:“即便真不值百金,本宮也不打算……”
“百金,少了!!”
柳城風激動的聲音響起,讓皇甫靜鈺皺眉看去,一旁低首而立的蓮心,此刻亦抬頭看向柳城風。
能讓柳城風這般激動,還是非常罕見的。
“此詩甚妙!甚好啊!”
柳城風拿著紙張,竟站起身來,“依我之見,此詩少說值千金!倘若能在忘憂湖詩會參加點評,恐能選進《風雲榜》啊!”
怎麽可能?!
皇甫靜鈺詫異的看向柳城風,讓她驚詫的不是值千金,而是可以選進《風雲榜》。
“小公爺,您沒有看錯吧?”
蓮心頗為緊張,望向柳城風,“奴婢初見此詩時,覺得能被選進《青龍文選集》,這才擅作主張……”
“那是你沒有品到此詩意境。”
柳城風情緒激動道:“此詩之風格鮮明,所謂詞意俱盡,如截奔馬。”
“果真有這般好?”
皇甫靜鈺站起身,伸手去拿,娥眉微蹙道:“可以選進《風雲榜》的詩詞,那必是傳世之佳作,這個楚淩似不到而立之年。”
“絕對錯不了!”
柳城風伸手道:“我自幼就熟讀《風雲榜》,對每首佳作都了然於心,此詩,依我之見,隻怕能進前百!”
皇甫靜鈺愕然。
從《風雲榜》創設以來,收錄詩詞不過兩百餘首,皆是名動天下之作,這個楚淩作的詩詞,竟然能排到前百?!
開什麽玩笑。
皇甫靜鈺皺眉起身,伸手奪過那張紙,靈動的眼眸掃視,隨著此詩呈現,皇甫靜鈺的眸中掠過異樣神色。
“蓮心,你方才說這個楚淩,開了間酒館?”
柳城風手持念珠,指向蓮心說道:“那酒館位於何處?似這等才俊,某要親赴拜訪,難怪楚淩不願受邀來忘憂湖,恐此詩在忘憂湖張布,定能奪得頭魁!”
“楚公子開設的酒館,就在修行坊東的甲字號胡同街首。”蓮心不敢遲疑,忙作揖對柳城風稟道:“不過那間酒館,此前出過命案,也是近幾日才解封,楚公子用低於市價的銀錢租下此地。”
“有趣,居然還有這等事。”
柳城風笑道:“做事這般標新立異,某必要去見見這個楚淩……”
“等等。”
皇甫靜鈺擺手道:“先不急著去見他。”
嗯?
柳城風麵露疑惑,見皇甫靜鈺神情嚴肅,旋即想到了什麽。
“公主,凡是有才氣者,做事都桀驁,公主萬莫跟……”
“你想什麽呢?”
皇甫靜鈺白了柳城風一眼。
“我是那等小肚雞腸之輩嗎?”
皇甫靜鈺沒好氣道:“我想到一件有趣的事情,這個楚淩不是不想來忘憂湖詩會嗎?好啊,那本宮偏不遂他的願!”
這還不是小肚雞腸?
柳城風笑了。
人家都不願來了,你總不能把人家綁來吧?
“公主,您莫非是想將此詩,以楚公子的名義,張布到昭顏院的畫舫上?”蓮心猜想到什麽,看向皇甫靜鈺道。
“沒錯!”
皇甫靜鈺下巴微揚道:“他不是傲嗎?好啊!那本宮就叫他傲下去,本宮倒是想要好好瞧瞧,等此詩傳遍上都,他作何反應。”
“這樣…不好吧。”
柳城風遲疑的看向皇甫靜鈺。
“那本宮就去別的畫舫。”
皇甫靜鈺作勢要走,“到時蔣公要是知曉,此詩你先看了,卻沒有留下,到時……”
“別,別。”
柳城風忙上前道:“後日蔣師要親臨忘憂湖,到時我親自將此詩呈於蔣師,公主覺得如何?”
“甚好。”
皇甫靜鈺嘴角微揚道:“楚淩,聳壑淩霄的淩,本宮倒是要看看,你究竟是何許人。”
原本楚淩作價賣詩,拒絕邀請來忘憂湖詩會,讓皇甫靜鈺的心底,對楚淩生出輕視。
不過在看到那首詩後,皇甫靜鈺改變了想法。
甚至對楚淩愈發好奇。
這到底是一個怎樣的人?
隻是內心驕傲的皇甫靜鈺,不會再去邀請楚淩,她想換個方式,讓楚淩自己來忘憂湖詩會,順便探明楚淩的身份。
能夠作出此等佳作,定是曠世奇才。
可皇甫靜鈺卻從沒聽過楚淩的名號,她很好奇楚淩到底藏了什麽秘密。
“蓮心,你去給蕭之逸說一聲。”
皇甫靜鈺想了想,伸手對蓮心說道:“叫其他玄鳥都撤了,獨他一人盯著,莫要驚動這個楚淩,本宮要知曉他盤下那間酒館,究竟都做了些什麽。”
“喏!”
蓮心當即作揖應道。
看著蓮心離去的背影,柳城風眉頭微挑,他發覺皇甫靜鈺對這個楚淩,似乎有些關心過頭了,難道背後有什麽隱情?
想到皇甫靜鈺還沒有尚駙馬,柳城風露出一抹笑意,他似乎發現了什麽秘密。
“沒其他事情,我就先回公主府了。”
藏著心事的皇甫靜鈺,沒有留意到柳城風的神態。
“公主,詩留下啊。”
見皇甫靜鈺要走,柳城風忙伸手道。
“後日,我會再來忘憂湖。”
皇甫靜鈺擺手道:“到時我會將此詩,親手交給蔣公的。”
絕對是這樣。
望著皇甫靜鈺的背影,柳城風轉動著念珠,笑著搖起頭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