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玩物罷了
“所以公子此次受邀赴宴,非但沒有給兩位貴人送禮,相反當朝恩國公的獨子,還贈公子一份厚禮?”
酒罷去後院木亭,君寒霖端著酒碗,似笑非笑的看向楚淩,一旁坐著的劉俊、項彥年幾人,非常默契的看著楚淩。
“有什麽問題嗎?”
楚淩拿著筷子,露出一抹淡笑,見眾人都看向自己,“這麽好的宵夜,你們不吃,看我是能吃飽嗎?”
“這難道沒有問題嗎?”
君寒霖喝了口小酒,笑道:“一位是當朝公主,一位乃勳貴子弟,倘若是換作旁人受邀赴公主府參宴,那定會搜羅各種奇珍異寶,隻為能讓三公主記住,日後好換來機緣,何況上都寸土寸金,這間前店後院的鋪麵,沒有數百金根本就拿不下,關鍵是有價無市啊,這禮可不輕啊。”
“君哥哥,你說錯了吧。”
項彥年眨巴著眼睛,望向君寒霖糾正道:“公子赴宴明明帶了禮,那幾壇狀元紅,價格也不便宜呀。”
“大人說話,小孩子別插嘴。”
君寒霖忍俊不禁,伸手輕敲項彥年腦門,“吃你的宵夜吧,先長大再說。”
“哦。”
項彥年伸手輕揉腦門,懊惱的應了一聲,隨後便拿筷子夾起一塊肉,遞進自家阿姐的碗中。
見到此幕,楚淩露出笑意。
其實君寒霖講的話,暗喻的意思楚淩聽懂了。
“人家想送,我也不能拒絕。”
楚淩向前探探身,夾起鹵肉放進嘴裏咀嚼,“這鹵肉味兒淡了,劉掌櫃,明天你去提醒一下。”
“哎,哎。”
劉俊忙點頭應道。
此時的劉俊尚未從驚疑中恢複,楚淩去公主府的經曆,讓他感到震驚。
別的他或許不知。
但眼前這個鋪麵,先前跟錢富貴時,劉俊就知曉,此乃錢家傳下的老宅,錢富貴曾言給多少錢都不賣。
可現在呢?
想起過去經曆的種種,劉俊對楚淩是愈發敬畏。
“公子真打算參加忘憂湖詩會了?”
君寒霖自斟自飲,連喝幾碗,拿起筷子夾起一片肉。
“賭約都應下了。”
楚淩吃著東西,麵色平靜道:“有什麽話,等吃完飯再說吧。”
從公主府回來,君寒霖幾人知曉種種,楚淩就覺察到君寒霖有些變化。
“阿蓮,今夜回來晚了。”
吃飽的楚淩,放下碗筷,看向項若男道:“明日你們姐弟,可以晚些來,我讓劉掌櫃買些早膳。”
阿蓮是項若男的小名,楚淩無意間聽項彥年說過,所以就記在心裏了。
“不礙事的公子。”
項若男玉頰微紅,搖搖頭道:“還是奴來做早膳吧。”
“也行。”
楚淩沒再堅持,“那就辛苦阿蓮了,劉掌櫃,稍後你辛苦一趟,送他們姐弟回去。”
“好。”
劉俊應道。
近些時日酒罷去很忙,所以除了正常三餐,到酒館打烊清掃好後,楚淩都會讓項若男準備些宵夜。
每天這麽累,連吃都摳摳搜搜的,那他真成黑心商人了。
離開木亭,回到自己住處,楚淩發覺書桌被人動過。
“公子去赴宴時,來了倆蟊賊,被我打發走了。”
君寒霖拎著酒壺走進來,打著哈欠說道。
“辛苦了。”
楚淩淡淡道,隨後便撩袍坐下。
“公子就不好奇,是誰派來的?”
君寒霖大刺刺的坐下,笑著看向楚淩道。
“沒問出是誰派來的吧?”
楚淩整理著書桌,沒有去看君寒霖。
“身手不錯,似邊軍出身,嘴挺硬。”
君寒霖喝了口酒,笑著搖搖頭,“不過公子…這打架的錢,您要結一下吧。”
“我可沒讓你打架。”
楚淩直接拒絕,“結什麽錢?”
“哈哈~”
房內響起笑聲。
屋外清風徐來,劉俊忙著打掃庭院,項若男收拾碗筷,項彥年抬頭仰望星空,圓月被烏雲遮蓋,繁星布滿天空,項彥年的眼睛很亮,盯著遠處兩顆星星,項若男從後廚出來見到此幕,朝項彥年走來,伸手將弟弟攬在懷裏。
“阿姐,你看那兩顆星好亮。”
項彥年抬頭看著自家阿姐,伸手指向夜空,“阿父阿母他們,今天應該很高興吧。”
“是。”
項若男露出笑意,輕揉項彥年的肩膀,“隻要你能快快長大,阿父阿母就會一直很高興。”
“我會快快長大的。”
項彥年眼神堅定道:“這樣就能保護好姐姐。”
“傻孩子。”
忙活完的劉俊,瞧見眼前一幕,臉上露出淡淡笑意,心底生出慶幸,當初願意留在酒罷去做事。
人生百態,活在這人世間,就會有不同的人生,有好,有壞,人生漫漫數十載,哪可能總是一帆風順呢?
“公子可知…我為何會做遊俠嗎?”
安靜的房內,君寒霖神情悵然,將酒壺放到桌上,看向伏案忙碌的楚淩。
酒罷去的口碑起來了。
楚淩想在上都城外尋處莊園,籌建一座釀酒作坊,這樣既能保證品質,還能增加幾款新酒,順帶雇傭一批苦命人。
“為情所困?”
楚淩放下筆,對君寒霖說道:“怎麽突然想起聊此事了?”
“算對吧。”
君寒霖雙眼微眯,神情複雜起來,“曾經我也是一書生,幽州人士,自幼修習家傳的君子劍術……”
楚淩靜靜的聆聽,他知道這是屬於君寒霖的秘密,在他眼裏劇情很俗套,可在君寒霖的心裏,卻是不願提及的傷疤。
人世間哪兒有感同身受啊。
君寒霖所在家族,曾經闊綽過,然也抵不住家道中落,淪落為寒門庶族,君寒霖有一摯愛,是青梅竹馬,兩家更是通家之好,倘若沒有意外,君寒霖也會娶妻生子,甚至會通過科舉逆天改命。
奈何意外不期而至,一世家子途徑幽州,瞧上了君寒霖的摯愛,危險也在這一刻,降臨到兩家身上,盡管君寒霖最後手刃了此人,可君寒霖卻失去了一切。
“節哀。”
楚淩聽完君寒霖所講,沉默許久,他知曉任何的話,都無法撫平君寒霖心底的創傷。
“出身不好,就算再有本事,在權貴的眼裏,也不過是一玩物罷了。”
君寒霖似笑非笑,拿起酒壺豪飲數口,“我挺佩服公子的勇氣和膽量,可有些事情,並非想怎樣,就可以怎樣的。”
“明白。”
楚淩撩袍起身,拿起空茶盞,朝君寒霖走來,“你能對我講這些,證明你心裏瞧得起我楚淩,那紙婚書也好,忘憂湖詩會也罷,我其實都不在意。
攀附權貴這種事,這輩子大抵是不會做了,太累,我就想瀟灑的去逍遙自在,至於說會有什麽事情,這誰都無法預料,事情來了就解決,你說對嗎?”
說這些時,楚淩要來君寒霖所持酒壺,給自己倒了杯酒,隨後將酒壺還給了君寒霖。
“其實我們很像。”
端著茶盞的楚淩,看著君寒霖道:“從見你第一眼時,我就有這種感覺,隻不過我比你幸運些,君兄,日子還長,希望我們來日方長。”
“哈哈!!”
君寒霖笑著起身,拿著酒壺和楚淩碰杯,有些話都在酒裏了,說反而是說不出來的,君寒霖的提醒,楚淩記在心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