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2:營中之亂

一勾彎月垂掛在天邊，像一把鋒利無比的彎刀。這片大漠也一改白天的炙熱，在夜晚來臨之後變得越發幹燥陰冷。

距金沙城五十裏開外的大漠深處，駐紮著數目龐大的軍隊，雖是半夜，卻仍可看見營帳中的燈火之光。

四更天將近，一隊又一隊的士兵在營帳外圍輪流巡視，腳步和盔甲碰撞聲節奏有序的回響在夜空，聽起來十分沉重。

繞過層層士兵的營帳，主將的大營帳就設在那裏，隱約可見一麵帥旗在夜裏隨風輕揚。營帳外有士兵嚴加防守，凜冽的冷風周而複始，在他們的厚重的盔甲上覆了一層薄霜。

主營帳內彌漫著一股酸腐之氣和血腥的鹹味，營帳一角，幾個醫士在昏暗的光線中忙碌著，個個都因緊張而急得滿頭大汗。

一位身穿灰色鎧甲的人平躺在木板榻上，臉皮微微泛著青紫，呼吸微弱。他的胸口插著一支飛箭，盔甲也一並被穿透，醫士們已經鋸掉了半截，但箭頭依然深埋在肉裏，幾個年紀尚淺的醫士麵麵相覷，不敢有任何動作。

沒有一個醫士有膽量將它拔出，他們的軍醫長前日被敵軍的暗探所殺，而他們這些人之中根本沒人有把握能處理好這種危險的傷口。

“怎麽，都沒本事治好這箭傷？”身著玄色戰甲的謝淵放下手中剛剛擦拭幹淨的長槍，不鹹不淡的問了句。

他不開口還好，這一開口，便把幾名醫士嚇得渾身一哆嗦。

這軍中誰人不知他謝淵的脾氣，他是當朝國公爺謝銘章的孫子，三年前世襲侯爵之位，現如今又是統領三萬大軍的定遠將軍，年紀輕輕便有這般作為，世間怕是難找出第二個這樣的人來。

隨便一個身份都足以令人心生畏懼，再加上他素來見不得手下之人無用，一旦他動了火，殺人也不過是他一句話的事情。

“侯爺，宋大人這傷的確古怪，軍醫長也死了，憑他們幾個的本事，很難將人救活……”他身旁的護衛替那些醫士說道。

“你替他們說好話也沒用。”謝淵冷淡的看了身邊的人一眼，“你不是不知道，這宋少卿是個什麽角色，他要是真死在這裏，隻怕本候爺有十張嘴也說不清。”

他話一落，幾名醫士都齊聲跪下了，“是我等無能，請侯爺責罰！”

“罰你們有用嗎？”謝淵站起身來，目光快速從他們頭頂一一掠過，“就算殺光你們也無濟於事，他宋少卿一死，滿朝文武都會把髒水潑到我身上來……”

“侯爺，屬下馬上派人去城中尋找大夫，或許還有希望。”元傑主動請命道。

“不必。”他道:“我親自帶人去找，這件事情可大可小，你督促這幫廢物把姓宋的照看好了，別讓他死得太快。”

元傑一聽便急了，“侯爺您可是三軍主將啊，擅離軍營會不會不太好？”

“明日午時之前，我會回來。”他自顧說著，根本沒有理會元傑的一驚一乍，提起長槍便出了營帳，在帳外領了三個士兵匆匆策馬而去。

想他謝淵領兵打仗這些年，還從未吃過這種啞巴虧，區區一個北衛國本來算不了什麽，誰料這次是北衛國的太子獨孤昱率兵親征，戰術策略上有些本事。

戰場上明著打不過，天一黑就帶人來偷襲，想衝著他的糧草兵庫下手。好在他早就有所防範，但是宋少卿這人運氣也忒差，一出營帳便與敵軍碰了個麵對麵，被對方一箭穿心。

真不知道朝廷派這麽個文縐縐的官員來有什麽好處，就算要監督他，起碼也該找個有自保能力的。

損失是有的，但好在未輸大局，眼下最重要的就是把這姓宋的命先保住。

天邊微微泛起青色，四名將士從遠處策馬而來。此時的金沙城中一片死寂，偶爾響起兩聲烏鴉的啼鳴，回**在荒涼的空城裏，令聽者心生淒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