龜毛的多功能取暖器

這就是一個行走人間的多功能電暖器,能夠以一己之力溫暖全地球。

“這麽不可抗拒的嗎?”傅薇想不明白,佟悅身邊殷勤的男人不少,何至於對一個明知沒有可能的人搞成這樣。

難道就因為他長得帥?可是天下帥的人那麽多。

佟悅歎一口氣,開車好像也都沒什麽精神,驚精細的眼線此刻都透著疲憊,好像是最後一點女王的偽裝:“那是他的修養,僅此而已,你要是多想那就是你的問題,他不會負責,也沒道理負責。”

“這算不算另一種形式的渣男?”傅薇若有所思。

佟悅表達否定:“這怎麽能算是渣?他隻是太好,一個人英俊有才華待人溫和體貼如果也算是渣,那我真希望這個世界上人人都是渣男。所以隻能怪你自己容易動心。”

傅薇深以為是,被佟悅完全說服。

這樣的男人的確是可以來一打。

車子開到傅薇學校附近,學校的窄巷子很難停車,通常都是到天橋的另一邊下車自己走過天橋更方便,佟悅不辭辛苦直接繞過去把傅薇送到校門口:“這樣你少走一點路,畢竟是工作第一天,你又聽我吐槽這麽多,就當老板愛護員工。”

傅薇道謝約了下次再見,臨到下車時候佟悅忽然又問:“你跟齊明還好嗎?”

齊明是傅薇的男朋友,大學交往兩年,齊明本來是傅薇的學長,現在已經畢業工作,傅薇也下學期也是大四,基本也都是要忙些論文和找工作的事情。

傅薇說:“還好啊。”

佟悅點頭:“那就好,回去查一下李繼思的資料,別讓他挑出你的錯處,但是也別愛上他。”

傅薇覺得佟悅想的太多,世上優秀的人那麽多,他們做傳媒的日後遇到的大人物多了,怎麽可能見一個愛一個。

“第一我很難愛上一個中央空調,第二我愛上他有什麽用?他一個頂級設計師,我愛他跟追星無異,第三這有婦之夫,不用了吧。”傅薇說。

佟悅在車裏抬頭看她,最後也了然:“你說的對,你可是傅薇,別讓我失望。”

傅薇很看重利益,可同樣看重感情,這一行有很多突破道德底線的事情,可是傅薇不會去做。

*

第二天傅薇去工作室報道。

colin li的經紀人ada用一種挑剔的眼光看傅薇,從頭挑剔到尾,最後扭頭跟沙發裏坐著的李繼思說:“好,就是她了,這位傅小姐麻煩給我留一下你的身份證複印件還有聯係電話還有你的學校年級之類的,你不是正式員工,就是負責colin這陣子的助理工作。”

傅薇一口答應。

ada從頭到尾給傅薇講解colin的習慣:“他喝黑咖啡,不要藍山,要耶加,不過這些你不用管,他自己會煮,他不喜歡別人收拾他的東西,你別亂碰,哪裏髒亂了你也不需要管,就這樣堆著,髒的地方有保潔會處理,他問問題你就答,通常也沒什麽問題,他要去哪裏你帶著他去,不過他自己也很擅長跟人交流,你看他那張臉他跟誰聊不來呢……”

ada林林總總說了許多,最後傅薇問:“可是您這樣說下來,好像我什麽都不用做。”

偏偏ada也認可,點頭:“可是他聽風就是雨,雖然什麽都不用你做,他自己會料理所有事,可他需要你的時候你必須隨叫隨到,你不能說一個不字,因為他不喜歡別人打破他的**,更要小心的是,千萬別被他開除。”

傅薇大概明白,這位設計師這種天才的龜毛是另一種龜毛,是那種不開口則已,開口就直接開人的或許可以稱為直爽的性格。

ada介紹一圈工作室,最後說:“事實上我也才跟他一周,他就開掉了兩個助理,希望你好運。”

這一句“希望你好運”,顯然並沒有任何真的祝福好運的意思。

傅薇問:“他一共就來了一周?”

ada習以為常:“我是他亞太區的經紀人,他一年也不來亞太區一次,可他是藝術家,興之所至忽然來了我就要全程接待,然而昨天你也看到了,本來安排的通告現在各路大花經紀人都來跟我敲說不能這麽直接,我也隻好告訴他們就是這麽直接,那些大花怕影響他們的形象,一個個退避三舍,可又不舍得放棄,希望私下裏安排飯局。”

可是一個在人前都不給麵子的人,更不可能答應接受私下的飯局。

這是傅薇都懂的道理。

ada撩撩頭發,眼底哀傷:“前仆後繼,絡繹不絕,我好像看見無數金錢在跟我招手,然後又被他推了出去,我格外傷心,可我不能露出來,我隻能說我非常尊重他的決定,告訴他藝術無價,金錢毫無意義……”

傅薇忽然有些理解了ada的苦,一個做經紀人的人竟然要說粗金錢毫無意義這樣的話。

ada歎口氣:“這種零頭的金錢對他們來說的確意義不大,所以不是他的錯,是我們的錯,是我們太窮的錯。”

傅薇一下子又有些迷茫,不知道自己到底是要給一個什麽樣的人當助理兩個月。

這個人明明才華橫溢高高在上,可是又修養良好如沐春風,然而對工作應該是吹毛求疵,毫不留情,所以要小心別踩雷。

還有就是他對自己的另一半相當的忠貞不渝,一定不要愛上他,哪怕是一點好感。

ada帶著傅薇給工作室的其他人都見過一遍,帶著傅薇往回走:“總之就是他要你往北你不要往南,他要你大冬天出去跳鋼管舞你也立刻去跳,一定不會錯。”

傅薇還在走廊上,就看見辦公室門口站著一個男人,長身而立,身高大概182,一件灰色開司米的羊絨外套裹著,很瘦,皮膚偏白,黑色的頭發又短又絨,打理的十分妥帖。

傅薇很確定這個人就是李繼思。

他扭頭過來看他們,眼底疏離,開口卻是讓傅薇整個人都立刻想跳樓的話。

他說:“我看微博說故宮可能要下雪,你來跟我一起去。”

他說的是“你”,而不是“你們”,ada立刻歡欣鼓舞的往後退開一步,並且熱情洋溢的囑咐傅薇:“傅薇你一定照顧好我們colin,你們快去吧,故宮那麽大得轉好幾個小時,好好玩。”

下雪天去故宮,這種事一般人做不出。

傅薇不可能拒絕,隻在下樓等公司的車的時候去路邊的便利店買了兩大包暖暖貼。

車子開到最近的路口放他們下車,就算是這樣也有漫長的一段路要靠腿來走。

兩個人一起走,路上人並不多。

李繼思大概是第一次來,時不時的左右看風景拍照,後來說:“我從前看網上人山人海,以為會有人多人來參觀,沒想到路上人很少。”

李繼思說話十分的溫和,眼睛澄澈,並沒有什麽架子,讓傅薇覺得可能有些人天生慢熱而已。

傅薇在心裏一遍一遍的提醒自己,李繼思是老板,別真覺得他人畜無害,否則自己一定會被害。

傅薇路過最後一個路口還有店鋪的地方,問:“您要不要考慮買一件羽絨服再去,那邊店鋪裏有賣的。”

李繼思看了一眼:“不用,謝謝。”

傅薇大概也感覺得到自己是極大的羞辱了李繼思,可李繼思這樣一身實在是單薄。

她也打版做衣服,知道有些料子金貴並且溫暖,可是天下最柔軟的小羊絨在這樣單薄的情況下也不可能受得了b市的冷風吹。

“可能會有點冷。”傅薇解釋說。

李繼思答她:“我查了溫度,負五度而已,我冬天去過北海道,負十五度也是大概這樣的一身,沒有問題,而且我想我們會一直走,身體也會更熱。”

傅薇也不辯解,隻裹緊了自己的長款羽絨服。

一路上查證件,傅薇手機上買票進門,李繼思開始各種拍照,傅薇來過不知道多少次隻覺得冷,尤其是走到甬道的那一段,一陣陰風吹過簡直要吹碎了傅薇的骨頭,傅薇一個個的拆暖寶寶貼在自己衣服兜裏。

偏偏李繼思好像獨立寒風中全然感覺不到愣,好像心情是不差,一路拿著相機拍照。

李繼思的確很獨立,很多時候並不需要傅薇多說什麽,隻在有問題的時候才問一下傅薇。

傅薇在寒風中現場百度,好給李繼思解釋琉璃瓦的工藝,朱紅色的成分和含義,宮室吊腳上的神獸分別叫什麽名字,各自負責的部分。

傅薇已經冷的發顫,手機拿出來快速掉電,隻好貼著暖寶寶給手機取暖。

李繼思一個宮室一個宮室的走,走到一處進門,回廊下有人在拍漢服婚紗照,女子穿一件淡粉色的長裙,亭亭玉立的站在回廊邊,男人跟她繞著一個柱子互相看。

李繼思似乎是很有興趣,站著看了好一會兒。

傅薇毫無興致。

倒是那邊新娘額外多看了李繼思幾眼。

等到那邊散場,李繼思問傅薇:“你也是做漢服,可我看你好像並不喜歡,是有什麽問題嗎?”

傅薇說:“她穿的是對襟襦裙,這種款式對身材要求比較高,更適合再瘦一點的顯出來腰身才好看,影樓水準不高,衣服材質也不是很好,冬天古來拍適合穿冬裝,這種紗麵料不合時宜。”

李繼思全然沒感覺到,格外有興趣,問:“材質是差一點,可也是好看的,我之前也有看到漢服很多款式,可並不日常,覺得很喜歡繡龍、鳳、仙鶴這些圖案,很難想象過去的真的穿這樣的衣服,還不如這種,是不是有些衣服是類似中世紀的貴族服飾那種,尋常人不能穿,所以不考慮實用性。”

李繼思說話有種字正腔圓的感覺,帶著一點播音腔,每個字都被他念的極精準,跟人說話又是極認真的目光看著人。

傅薇不耐他的目光,因為他的眸子極其漂亮,他本來皮膚就白,眸子顏色淡一些,頭發卻是真正的黑發,顯得他的眼睛格外的清澈無辜。

眼角這樣微垂著跟人說話的時候,很像一種毛茸茸的小動物看著你。

偏偏這個看著人畜無害的小動物,能決定你的命運,這種時候就很難覺得他的人畜無害是真的無害,而是覺得這是一個陷阱。

傅薇舔一下唇才說:“龍是中國古代隻有帝王才能用的圖案,皇親國戚也有允許用的時候,但是有嚴格的禮儀製度,鳳代表女性,結婚時候就可以用,服裝款式並沒有什麽強製要求,隻是不同朝代不同文化背景,所以有不同的款式。”

後麵又有人拍清代宮廷風的照片,顯然服裝就精致許多,不過是這次是兩個女子。

一個女子男裝背後戴長辮子,穿石青色馬褂長衫,胸前秀五爪正麵金龍,間以五彩,頂戴花翎,另一個穿明黃色禮服,前後金絲刺繡金龍,戴朝冠,中央頂飾三層金鳳,冠後有護領,佩東珠朝珠,十分漂亮。

李繼思看了一會兒,說:“我從前聽說這邊有很多保守的舊觀念,比方對同性的排斥,這次來看到路上其實並沒有那麽拘束。”

傅薇也說:“年輕人多了就會好一點,漸漸也在開明。”

李繼思搖頭,若有所思:“不是漸漸,是我沒想到這麽開明,我在路上見到不少女孩子公開手拉著手,非常自在,就好像他們,這樣坦然自己的性向。”

傅薇這才明白李繼思說的竟然是剛剛拍照的那對女模特兒,也就難怪一路走過來路上李繼思總是在左右看,原來是看其他女孩子手拉著手。

“他們隻是朋友,一起拍照,沒有其他任何意思。”傅薇侃侃而談,這個她很有經驗,她也時常拍照也是這樣:“女孩子之間手拉手逛街吃飯吃同一個冰淇淋都不能代表任何事,隻是朋友,真的蕾絲跟他們不一樣。”

李繼思好像是懂,又好像不懂:“你剛才也說女性代表的是鳳凰,可是他們的衣服上又繡著龍,這難道不是一種平等?你看他們男女身上都是龍紋。”

傅薇從來沒想過這是不是有平等的成分,可是她知道古代宮廷之中皇帝和妃子之間絕不存在平等這種東西。

“我們的文化上下五千年,中間會有很多演變,清朝之絕對的皇權集中時期,皇帝至上,跟後宮完全不是平等的,而且……”傅薇看著那邊拍照的模特兒,慶幸自己從前追清宮劇查過一些資料:“男的那件衣服,明黃色說明是皇親國戚,身上前後都是團龍,兩肩也是團龍圖案,說明這是個皇子。”

感謝《甄嬛傳》,皇子和親王的服飾她都了解了一點。

“身上能秀龍紋的本來就不多,如果是親王,兩個肩膀應該是行龍不是團龍,如果是郡王,前後兩肩都是行龍。而女裝的那個服飾,看樣子應該是太後或者皇後,所以他們甚至不是情侶關係,而是母子關係。”

李繼思仔細看著那邊兩個模特兒身上服飾的龍圖案,一點點的跟傅薇說的盡量是對上。

“年紀相當的母與子。”李繼思想到什麽,說:“我知道武則天,中國古代唯一的女皇帝,就是年紀相當的母與子之間。”

這個跨度著實是大,傅薇也不知道他的知識範圍還有什麽,應和著說:“皇後需要身份貴重,比皇子年紀小或者年紀相當都是尋常事。”

兩個人走出院子,繞路去往香妃井,一條甬道極冷,李繼思一邊走一邊回頭看傅薇,問一句:“你很冷嗎?”

傅薇說:“有一點。”

李繼思從脖子上取下圍巾,直接伸手係在了傅薇的脖子上。

傅薇來不及拒絕,他已經是給傅薇係好。

傅薇想要拒絕,可李繼思往後退開一步,似乎是不滿意,看了看傅薇整體的打扮,就好像是實在無奈了,把圍巾挑出來,飛快的調轉方向,三線兩下纏繞出一個結,側著係在傅薇的脖子上,垂下肩膀。

“這樣好一點,如果不是非常必要,還是不要穿羽絨服,醜。”李繼思退後一步,又伸手調整了一下傅薇的圍巾。

圍巾很暖,帶著李繼思的體溫,暖暖的滲透過來。

然而李繼思就這樣獨立在寒風中,脖子那裏一點遮擋都沒有,風吹過他的皮膚,他好像真不知道冷。

路過一個消防的金屬箱,傅薇眼角餘光瞥過倒影的自己的影像,頓了頓,停下來特意看了一眼。

隻是一個圍巾的差別,可是明顯感覺到她整個人看起來有了風格,的確是覺得羽絨服不夠美觀。

李繼思還在拍照,傅薇看著他,他跟周圍的其他遊客都格格不入,好像獨立在這個世界之外,一眼就能看出他不是國人。

隻穿這樣單薄的一件大衣,哪怕是那件大衣可能貴到超乎想象,可也是一件大衣而已。

傅薇快步過去,拆了一個暖寶寶遞給李繼思:“你拿著這個暖和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