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道老板是有另一半的吧?

傅薇說:“大多數人信的都是科學,唯物主義,人死如燈滅,哪有輪回下一世?短暫一生過的不辜負就不容易。”

李繼思說:“可是科學裏麵沒有許願會成功這種事,又為什麽要跪拜還要來還願?”

傅薇從小到大習慣了進廟燒香,根本也不會覺得這有什麽衝突,哪個宗教都是一樣,都能用來許願。

“布拉格廣場聽說還有個許願池,應該也沒人覺得把錢扔進噴泉就能許願吧?圖一個心理安慰而已,昨天我們去華清池時候池子裏也都是硬幣。”傅薇說。

李繼思很認真:“我以為你說的嫦娥,你說的鬼神輪回都是你信的……”

傅薇試圖解釋:“嫦娥是神話傳說,鬼神也說不上信還是不信,而是舉頭三尺有神明,意思就是人不要做壞事,會有人看著的意思,信因果和唯物主義也不衝突。”

李繼思說:“宗教和唯物主義都是衝突的。”

傅薇說:“那你這樣理解,科技再更發展,許多科技就類似神跡,地球上的人也許本來就是虛擬空間裏的,所以宗教裏的神,用唯物論來解釋就是另一個時空在看著虛擬的地球的人,地球不過是一個網絡遊戲,地球online。”

李繼思真的有些難以理解了。

傅薇最後隻好說:“進廟燒香,是一種習慣,然而唯物主義是心裏最清楚的事情,在宗教上麵是找一個安心,真正要實現的事情與天鬥、與地鬥、與人鬥,發揮主觀能動性。”

李繼思已經差不多就要崩潰,沉思一會兒說:“也就是說,並不虔誠?”

傅薇想了想,這麽說也對。

可是又好像哪裏不對。

傅薇說:“差不多吧……”

李繼思說:“我沒什麽信仰已經是一件很奇怪的事情,你信仰唯物主義還要參雜一點宗教的寄托,更奇怪了。”

傅薇不知道這算多奇怪的事情,好像從小到大周圍所有的人都差不多是這樣。

“事實上,我們還被儒家文化影響,君君臣臣父父子子,同時還有道家,還有一點唯心主義,還有法家……”傅薇說。

李繼思說:“我得很努力才能聽得懂一點,回去你找資料給我。”

傅薇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

儒家,道家,唯心主義,法家……

她覺得還要給李繼思找出來春秋戰國時候的諸子百家爭鳴,中間涉及的東西就太多了,如果還需要兒童版本加拚音標注的簡直就是要命。

傅薇拿人錢財替人消災,隻能是說:“好的李先生。”

李繼思手裏捏著道家的小本子,他不太認字,許多也看不明白,大概看插圖都是地獄之類的地方,也就拿著了。

兩個人燒香結束又回酒店,在酒店等著擺渡車上半山的房間。

傅薇送了李繼思到木屋門口就自己回自己房間。

李繼思是很大的獨棟木屋,傅薇給自己訂的隻是一個小的標準間木屋。

好在房子裏麵暖氣十足,手機信號也很好,傅薇在屋裏回ada的信息,跟ada說自己已經到了什麽位置,大概住幾天之類。

ada看到手機上的定位在著名的那所道教聖山,於是回過來一句:“老板是不是出家了?”

傅薇回:“沒有,隻是要找個安靜的地方,他說他沒有想法,可是越是過來這邊越是沒想法,他說實在太深奧了。”

ada說:“去燒香幫我求個姻緣,我一直在等,燒了好幾個山頭了,要是這次還不行,估計海內就沒戲,我打算改信基督,去海外試試運氣。”

傅薇說:“ada姐你條件太好,普通人很難企及。”

ada說:“那不怪我啊,怪他們不努力,我們這種人每天滿眼看的都是老板這樣的人間才俊,在尋常人真的很難看在眼裏,這算是一種工傷。”

傅薇說:“確實算工傷,我明天就去給你求姻緣。”

ada忽然又問:“那邊深山老林裏你們住哪裏?”

傅薇說:“住酒店,這裏旅遊區還是有酒店的。”

ada沉默了一下說:“你知道老板是有另一半的吧?名門望族,般配到美劇都不敢這麽配,我覺得老板對你也不錯,可是你……注意安全,保護好自己。”

傅薇一下子笑了:“謝謝ada姐,老板在上麵半山的獨棟別墅裏麵,我在下麵的小標間裏麵,我很安全,老板也很安全。”

ada聽起來如釋重負,連說:“我這些天都想跟你說這個,他們這些老外吧,很多事看的很開,你要是也看得開其實也不是什麽不得了的事情,可我又覺得你不是個玩家,怕你真撲了一顆心上去。”

ada姐這樣貼心的話雖然有些沒有邊際感,可絕對是為了她好,所以傅薇也不覺得有什麽冒犯。

傅薇說:“ada姐,我哪裏敢,我還要這份工作。”

ada也說:“其實我也覺得他不會因為你這樣一個小丫頭就改了胃口,可你跟他相處的又不錯,你是不知道,很多gay很不喜歡撲上來的女人。”

傅薇敏銳的抓住一點,問:“gay?所以是說……”

ada說:“怎麽你不知道嗎?上次頭條那個男的你不是看見了?我還跟你八卦的那個。”

傅薇問:“我以為是……所以他在歐洲那個另一半,名門望族的那個,是?”

ada說:“男的啊,你怎麽回事都不了解一下老板的嗎?他好歹也是頂級設計師,你都不關心他?”

傅薇搜了,而且是認真的做了功課,可是關於李繼思的私生活實在是少的可憐,幾乎是隻字不提。

本來很多八卦就是要麽自己放出來的八卦,要麽是人真的紅翻天。

李繼思這樣的設計師又不是跟名模談戀愛,本來消息就不多,低調的可以。

傅薇於是想到佟悅那個絕望的眼神。

所以佟悅說自己根本沒有勝算,根本沒有可能,所以佟悅說讓她不要愛上李繼思。

愛上他的人很多,可他的選擇隻可能是男人而已。

他有固定的另一半,跟國內的一個優雅男明星也過從甚密,甚至可以推理出他應該也還有其他對象,是她隻見過一個男明星。

傅薇思想足夠開放,能理解自由,可是同樣也不認同這樣自由。

開放式的關係是一回事,向往更為穩固的關係是另一回事。

就算愛情奢侈,可是愛情這個東西也不是會量變就達到質變的。

談一萬場並不靠譜的戀愛不等於就能談一場傾城之戀。

愛情小說裏麵那些湊巧,尋常人一生也遇不到一次。

傅薇說:“ada姐……我以為你是關心我怕我有危險,結果你是關心老板,怕我對老板不利,怕他有危險。”

ada說:“那誰知道,我是兩個都關心,尤其是你幫我盯著點,別真的讓老板他每天閑著溜達,偶爾也畫點東西,還等著交差呢。”

傅薇哪有這個能力,李繼思這次來根本行李都沒有,傅薇臨時去給他買的行李箱,箱子也是傅薇整理的。

可以很明確的說,他連紙和筆都沒帶。

他根本是兩手空空,哪裏都去的極其從容,傅薇在後麵準備東西,來這裏之前他甚至是直接把信用卡給了傅薇,除了衣服其他都傅薇來處理。

一張簡單的黑卡,沒有密碼,傅薇在超市刷起來都顫顫巍巍。

傅薇說:“他沒帶任何筆和紙。”

ada說:“他帶了ipad吧?”

傅薇說:“帶了……”

然後才想起來現在畫圖誰還用紙和筆,一個ipad帶著一根筆就能搞定一切。

ada實在受不了傅薇這樣,於是說:“你打開郵箱收一下,我這邊有老板的基本資料,還有一些設計圖稿,你好好學習,以後不要犯這種常識錯誤,還有,多哄著他開工,他不開工我們都要喝西北風。”

就好像所有人都知道這件事,隻有她不知道。

ada又說:“注意方式方法,他不喜歡別人給他壓力,不過我們這種小人物,也不配給他壓力。”

等到掛了電話,手機裏麵一連串的郵件提示就跳出來。

傅薇從手機直接開郵件,ada真的是有非常詳細的李繼思的資料,如果早點發給她就更好,裏麵除了官方內容,還有一些禁忌喜好,還有ada自己記錄的事情。

傅薇看上麵批注四個大字:不近女色。

想來是ada想寫“gay”,但是又怕文件外傳不好看,所以寫了這四個字。

四舍五入也相當於gay。

後麵是李繼思得獎的一些作品。

傅薇從前也看過李繼思的作品,他的東西是一種極致的簡約,他簡約到用最簡單的線條勾勒女性的力量,盡量做到中性,男和女的區別並不大。

用色也是很冷感的顏色,黑白灰,從不喜歡濃烈。

更不會弄什麽小花邊這種小心思。

他的橫空出世一下子震撼,一個人設計的好不好是見仁見智的事情,可是風格永存。

他的風格就跟其他人都不一樣。

他的風格就像是他這個人,安安靜靜也冷漠,做事隨心,可對人也可以溫和,隻是這種溫和來源於他的教養。

關於他的內心,都包裹在裏麵,不給別人看見。

傅薇扭過頭,看見外麵已經開始飄雪,掐著時間跟底下酒店打電話說有沒有什麽素菜。

她是看了ada的文件才知道李繼思大多數時候會選擇吃素,所以想到這幾日他胃口不好可能也是有這方麵的問題。

等到安排好一切,傅薇躺在**看著天花板。

冬天外麵天黑的早,今天又要過去了,這裏天一黑下來就徹底的會陷入黑暗。

她曾經來過這裏許願,不過願望並沒有實現,那個時候也是住在這個酒店裏,也是這樣的標間。

傅薇登一下微博,看最近圈子裏的是是非非,忽然覺得曾經覺得重要的東西現在看好像也並不重要,隻是尋常而已。

李繼思說,要成為一個足夠優秀的設計師要不給自己留餘地。

她甚至是連去微博上跟人吵架都不應該,而是應該專心的在服裝設計這一塊。

李繼思都誇她有天分。

傅薇從前不敢想自己要專業走這條路,現在李繼思都這樣說,她忽然就有了勇氣。

晚餐是酒店直接送上來的,傅薇自己有一份,李繼思因為是最好的房間,所以菜色格外豐富,而且也依照傅薇說的格外多了素菜,還加了沙拉。

連送餐上來的服務員小姐也說:“您不上去一起吃嗎?那個套房是雙人餐,很豐盛的,標間是普通餐。”

傅薇不是不想去蹭“很豐盛”的雙人餐,而是不合適。

李繼思不在手機上找她,她也都不上去,一是自己在房間裏比較舒服,二是怕影響他這樣藝術家的靈感。

還不如是自己在房間裏喝著熱茶,從窗戶看著外麵的風景。

天空已經飄了雪花,山裏氣溫本來就低,很多雪花掛在樹枝上就凍成了冰,甚至還被風吹成了冰花,遠遠看過去就是白茫茫的一片。

遠處是道觀,是山,是白色的世界,是綿延的群山一直蜿蜒的山路。

窗戶上都蒙上了一層白色的霧氣。

這樣的冬日格外的動人。

傅薇在城市裏很久都沒有看過這樣的景色,抱著一杯茶就可以安然的一直這麽看著愣著下去。

全然的放空,什麽都不想,實在是很舒服的日子。

傅薇跟服務員小姐說:“那個是老板,不適合一起吃飯,麻煩你們送上去。”

服務員小姐說:“他好帥啊,像明星。”

傅薇也就是笑笑,李繼思雖然是知名設計師,可是顯然在這裏沒人認得。

她也沒必要說破。

這樣的寧靜一直到了晚上,她都已經是睡下了,後半夜忽然覺得冷,那種冷是越來越冷,開始還是蜷縮著等著一點暖意漸漸上來,可是周圍冷的已經是不對勁。

傅薇坐起來,才發覺空氣已經是冰涼。

晚上睡覺時候電熱爐還是開著的,屋裏溫度宜人。

傅薇伸手開燈,發覺燈也已經打不來了,整個屋子都停了電。

套上外套,外套裏也都是冰涼,傅薇快速穿的嚴嚴實實,可是最嚴實也就是這樣,她沒有羽絨服,冷起來簡直冷的入骨。

傅薇推門出去,外麵夜裏的山風吹過,冷的人發顫。

外麵雪已經積到了小腿肚,晚上的山風吹過樹枝如同鬼哭。

傅薇抬頭往山上李繼思的房間看過去,眼前隻有一片黑暗,看不到任何一點光亮。

山下酒店大堂的地方倒是有一點光亮。

山裏的黑是沒有月光的時候就全然的黑暗。

傅薇想了想回去房間裏,把自己能穿的衣服都套上,把手機放在貼身的地方防止低溫耗電,然後開始沿著台階一步步往上走。

她跟李繼思住的地方並不遠,有木製棧道連接,雖然還有一點距離,棧道上的雪也都很厚,一腳踩進去凍的要命。

這樣一步步走,終於是走到一個岔路口,傅薇憑著一點記憶上了台階右轉,摸索到一處房子,用力的拍打房門:“李先生!您在嗎?”

裏麵沒人回應,傅薇隻能是拿出手機來從窗戶往裏麵照,這山裏別墅有不少,她也不敢確定這就是李繼思的那一棟。

如果剛剛走錯了,或者是剛剛沒注意到周圍的環境,她已經是摸索著上來,那麽這裏應該就是一個空的別墅。

她辦理入住的時候前台也已經告訴她說山上的木屋一共也就住了四個人而已。

除了她跟李繼思就是另外一對情侶,住在另外一邊的木屋裏,白天的時候錯身而過大概也還看了一眼,彼此都沒什麽打招呼的欲望。

傅薇手機才亮了沒多久,忽然就全黑。

傅薇努力的想讓手機開機,可是已經顯示沒有電。

低溫會讓手機電池快速失電。

傅薇回頭想再走回去,可是一回頭隻能看到無邊的黑暗,風吹的她整個人已經是冷透,再想走回去自己的酒店房間也都是不容易。

站在這裏站著一定是會活活凍死。

在無邊的黑暗之中,雪花劈頭蓋臉的砸下來,落在已經凍僵的臉上麵,傅薇忽然心裏生出一種恐慌。

手機也沒電了,她本來還有概率能打電話求救,這裏信號並不差,可是現在真的是沒有可能。

傅薇不敢停留,隻能是一點點的摸索著往外麵走。

下了幾級台階,忽然就有些弄不清方向。

全然的黑暗是在是恐怖,她隻能是看著山下酒店亮著的那一點燈光,大概的猜測自己的方向。

身上已經冷的發疼,模糊聽見人叫她的名字,她大聲回應,可是聲音被風吞沒幾乎就剩下一點蚊子一樣的叫聲。

旁邊的一片黑暗裏有燈光一閃。

傅薇大聲回應,向著那亮光過去,可是都是木製的扶手,她好像怎麽都走不過去。

那邊的人大聲:“傅薇?你在那裏別動!”

傅薇大聲:“我在這裏,我過去不去!”

那邊的人聲音更大:“別動,我過去找你。”

傅薇原地瑟縮成一團,周圍黑的可怕,雪冷的讓人覺得絕望。

“李先生?你在哪裏?”傅薇大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