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似夜·風雨飄搖

楔子

白熾燈發出慘白的光,照在空**的走廊,寂靜的夜,靜得仿佛能聽到呼吸的回響。

她靠在牆邊,孤零零的,連影子都在來自四方的燈光照耀下泯滅。森白的牆壁似乎透著刺骨的陰冷,讓她抑製不住地發抖。

“她的情況已經十分嚴重,你們平日裏是怎麽照顧病人的…”

沉重的話語仿佛巨石一般敲擊著她的心口,一種熟悉的無力感席來,她隻覺身心俱疲。

“…可以進去嗎?”半晌,她冷靜了心神,問道。

“…”主治醫師默然地看了她一眼,淡淡地點了點頭,“保持安靜。”

“謝謝。”

一聲極輕的關門聲,她走進病房,蒼茫的素白色在一瞬間衝擊著她的視覺神經,那般絕望的白,同她頭上係著的帶子,是同樣的顏色。她安靜地坐在床邊的椅子上,目光深邃,有些發愣地看著**的人。看著那被白色床單襯得可以稱得上是蒼白的麵容,那裹在厚重被褥裏的嬌小身軀。 聽著那微弱的呼吸,她不自覺咬緊了牙關。

正文

夕顏情報部——

“聽說了嗎 ,悅欞姐住院了。”

“聽說了!說是因為過於操勞。”

“這丫頭也是,那麽多工作都一個人做。”

“可不是嘛,都那麽多工作了,暮姐還在給她工作…”

離雲汐站在門口,聽著門內人們議論紛紛。這般熱鬧的工作環境倒真像是她的作風。初秋的風大抵是有些涼了,她隻覺陣陣發冷。聽了許久,她終是推開了門。

“暮姐!”語聲未落,瞬間鴉雀無聲,所有人以最快速度排好整齊的隊伍,恭敬地低下頭。

離雲汐進了門,沒有多說什麽。垂著眸,目光在人群中尋覓著,到一個大約十三四歲的少年麵前停住了腳步,“阿古?”

“是,暮姐有什麽吩咐?”

“把悅欞的工作整理出來送到辦公室。”

“可…暮姐…”

“這是命令。”

“…是。”

—— —— ——

少年抱著一摞厚得已經嚴重遮擋了視線的資料,歪歪斜斜地走著。真是的,幹嗎突然要這些資料啊,阿古有些不滿地想道。這是他第一次見暮雨(離雲汐),還真是如傳聞一般決斷,雷厲風行,還是自家悅欞姐姐好!活潑愛笑,氣度還大,就應該讓悅欞姐姐當老大,讓這個凶巴巴的姐姐給她打下手。想到這阿古的心情忽地好了,可愛的笑容現在他圓圓的娃娃臉上,猶自分著神,突然覺得手上的重量輕了許多,本被資料擋住的笑臉暴露在外,他茫然地抬起頭,笑容就這樣僵在了臉上,“暮…暮姐!”他驚訝地道。

“嗯。”離雲汐走在他的一邊,手中拿著一部分從他那拿來的資料,淡淡地應著。

“…”他不自覺地把書搬高,把頭深深地埋在書後,笑容已變得滿麵的不安。真是可怕,他想道,走路竟然沒有聲音的!!

進了辦公室,他將手中的資料一一放好,看了這滿桌的資料,如同往日一般,滔滔不絕地介紹著。“這是這次情報調查所有參與人員的資料以及他們現今的職務和負責的情報點,以及相關人員調度情況,這是目前為止收集到的全部資料,因為這次任務的主要行動地是洺陽,這是洺陽相關環節打點的細節資料…”他的記憶力一向是他賣弄的資本,加上平日裏同夙唯箬(悅欞)討論工作時他便是此刻這般的一副上級布置工作的樣子。流暢地說完了整個工作的進度情況,每個細節毫無遺漏,堪稱完美,正抬著他的小臉,洋洋得意地等待著誇獎,斜眸一看,卻見離雲汐一副認真聽講的模樣站在一旁,這人可是幕後老板啊啊啊!意識到這個事實,他一陣慌亂,猛地低下了頭,靈動的雙眼滴溜溜地轉著,卻也完全想不到有什麽辦法緩解一下氣氛。他低著頭,動都不敢動,唯恐麵前的老大怪罪下來。

“這些平時,都是悅欞負責的?”離雲汐淡淡道。

“是。”終於說話啦!阿古始終未敢抬頭,隻在心裏默默想著。

“你負責整理和匯報工作?”

“是。”

“…先,下去吧。”

“是!”他歡快地應道,如蒙大赦。勉強壓抑著直接跑出去的欲望,他緩步走了出去,一副分外淡定的樣子,輕輕地關上了門。

這個姐姐是個麵癱!一定是的!他這樣想道。

不知不覺間,天色已漸漸暗了,她揉了揉微痛的太陽穴,深深地歎了口氣。

“看得怎麽樣?”忽然覺得肩上似有暖意,她回過頭,入眼是他熟悉得讓人安心的笑意,“釋寒。”她叫道。

“嗯。”林釋寒搬過一邊的椅子坐在她的旁邊,“第一次處理情報的事情,還不太適應吧。”

“嗯。”她回道。“還需要些時間。”

他拿過一邊未整理的資料,幫她整理了起來,偶爾還教給她一些心得和經驗,她靜靜地聽著,皺緊的眉頭始終未鬆。

“要不要考慮找個人來接手這些工作?畢竟這不是你的專長。”林釋寒一邊問著一邊將整理批示過的資料整齊地擺好。

“組織內沒有太合適的人。”

“那個阿古呢,看起來挺機靈的,又有這方麵經驗。”

“他還太小。”

“那,找一個組織外的人?”

“…我自己來就好。”她理好手裏的那部分,“我會盡快適應工作。”

————幾日後,淩晨————

月色被烏黑的雲層掩去半抹,已是淩晨的光景,一列火車緩緩駛入汶江火車站。

他穿著一件單薄的羊毛衫,拖著行李箱下了火車,寂靜的深夜,呼吸間已有濃重的哈氣,汶江已是到了這個季節了嗎,他感慨著。走在空無一人的車站,淺白的燈光打在他的臉上,顯得有幾分蒼白。

車站看起來一片死寂,似乎連工作人員都不見蹤影,他卻好像料到了一般。自己過了安檢,將車票插入了自動收票的門卡,他的目光靜靜地瞟向車站售票人員呆的房間,眸中閃過一抹陰冷。

突然,他調轉了要出門的步伐,行李箱的軲轆在地上摩擦著,發出“吱嘎吱嘎”的聲響,他的腳步聲在空曠的房間裏久久回**,讓人隻覺毛骨悚然,“裏麵的人,出來吧。”他的聲音,透著一種詭異的陰冷,讓人不禁發寒。“三秒鍾。”他伸出纖長的右手,冰冷的聲音開始倒數,“3——2——1——”他故意拖長了聲音,腳步已經緩慢地挪了過去。

在通道的角落,忽然傳來清晰的腳步聲。

一個約莫二十六七的青年走了出來,他穿著火車站工作人員的製服,整理得幹淨利落,本是不錯的長相,臉上卻有一道深深的刀疤,從一邊額頭延伸到耳後,看起來多了幾分戾氣。“這個時間敢獨自一人來這汶江火車站,老實說吧,你是哪家的人,別逼大爺我動手。”

他回過頭,看著這個從反方向而來的家夥,“怕你沒那個機會啊。”他冷然地笑著,將手探入腰間,一把長約三十厘米的刀握在手中。

身後傳來了細微的腳步聲,有些慌亂。他的笑意更深了,雙眸微微眯起,“看來要速戰速決了。”他急衝向前,隻一瞬間,就已經到了那人麵前,快得仿佛時間靜止。

刀光來往,他以壓倒的架勢步步逼近,青年隻覺一陣力竭,震驚地低下頭,腹部不知何時多了一道傷口,血流不止,這一刀,恰到好處地切斷了他的命脈,“你…”鮮血浸染著,他已無力再說出什麽,雙手掙紮著向前伸著,哪怕再多阻攔一刻…他的麵色漸漸變得蒼白,垂死的掙紮顯得那般無力,終是沒了生息。

“嘖嘖,”他輕聲道,熟練地旋轉著手中的刀,血珠飛濺,迸濺在那張冰冷的臉上。他抬手看了眼腕表,“你一共堅持了十五分鍾,”他對著地上的人道。“那,我就賜他十分鍾的逃生時間。”

—— —— ——

出了站台,是空無一人的街巷,少年乘著夜色一路跌撞奔逃,他的體力已經快到極限,繃緊的神經支撐著他,暗夜寧靜,任何細微的聲音都足以嚇得他瑟瑟發抖。終於,在恐懼和緊張中他的力氣幾欲耗盡,扶在牆邊不住地喘息著,不過耽誤了幾分鍾的時間,隔壁的街巷,忽然傳來了清晰的腳步聲,伴著拖拽行李箱的“吱啦“聲,那般冰冷,他的眼角有淚奪眶而出,終究,不是那人的對手,目光看向少年腰間用來同那人聯絡的呼機,輕輕地合上了眼。

“你殺了他?”在那腳步聲即將靠近的那一刻,少年忽然冷聲道。

身後的腳步聲隻遲疑了一瞬,隨即響起冷然的笑聲,如同冰淩一般穿透少年的心口。

猛地轉過身,掏出了腰間的配槍,冰冷的槍口直指他的麵門。

“竟然還有配槍?看來在家裏也算個人物啊,比剛才那個隻有匕首的蠢貨看來要強一些…”

“砰”的一聲槍響,他從容地一側身,一枚子彈險險擦過臉頰,少年看著他,目光中滿是狠厲決絕,“你到底是什麽人?!”

“我?”他道,“這你不必知道。”他又拿出了那把刀,在月色的反射下森冷得發寒,“不要急,很快,就送你去見你的朋友。”

月光斜射,在光禿的牆壁上投下暗影,一個錯身間,血色斑駁了牆壁…

“喂!喂!”少年腰間的傳呼機掉落,有人的聲音從呼機中傳出,他微微笑著,眸光在夜色裏顯得可怕,一腳碾過。

久違的朋友,這權當我送你們的一份見麵禮,萬望笑納…

夕顏情報部————

“定到位置了嗎?”

“嗯…信號在一分鍾之前已經斷了,隻能定出大概方向,大概在…火車站一帶。”阿古回過頭隻來得及聽到“嘭”的一聲關門的巨響,離雲汐的大衣還搭在椅背上,人卻已經不見了蹤影,“暮姐!”他大聲地喊道,扯過椅背上搭著的大衣飛速地追了出去。

剛出了門,便聽到了一陣急促的車胎摩擦的聲音,一輛漆黑的保時捷開著最大的馬力衝了出去,他呆愣地看著麵前疾馳而過的車,半晌才反應過來,“暮姐…”他大叫,卻發現連車的影子都已消失無蹤…

他一時無措,忽然想起了那個來看望暮姐的男人給他的名片。林釋寒…上麵似乎寫了這樣一個名字。慌亂地摸出了卡片,他撥通了名片上的電話。

“您好,請問哪位?”

————車站————

她穿著一件單薄的衣衫,筆挺地站在夜色之中,發上係著的素白布帶隨風飄揚著。在她的麵前,牆壁上,染著斑駁的血跡,她抬起手,輕輕地撫摸著。早已幹涸的血跡,已經變得暗紅,她蹲下身,顫抖的手探了探地上男孩的鼻息,到底,是在奢望什麽呢…這種出血量,長到血液都已幹涸的時間…她站起身,隻覺一陣暈眩,有人從身後扶住了她。

“沒事了。”他從身後抱住了她。

“釋寒…”熟悉的聲音,讓她短暫地感到了安心,在他的懷中她挺了挺身,眸中有深深的痛苦,“我又害死了人…”她輕聲道。是她錯誤的估計了火車站的危險程度,自以為是地調整了人員,才會釀成這樣的悲劇…

未待他說話,她掙脫了他的懷抱,長歎了一口氣。“我會考慮你上次的提議。”

風漸漸的冷了,冬天,大概,是要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