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納蘭碎玉露真身
因為有錘子?
洪知縣笑了:“錘子能說明什麽?”
沈方鶴微笑不語,看著玉樹大師。玉樹大師道:“昨夜我起床起夜,看見一個人影閃進了大殿,我以為是進了賊,偷偷地跟到門口一看,看到圓智手裏舉著錘子正要砸火神像。”
街上眾人一片嘩然,議論聲叫罵聲此起彼伏。侯競東站了出來大喝一聲:“大夥兒靜一靜,聽玉樹大師說完。”
眾人漸漸安靜了下來,玉樹大師接著說:“當時我大吃一驚,正要衝進去,這時從大殿屋梁上噌地飛下一人,一刀插進了圓智的後背。”
眾人雖然早已知道了圓智已死,此時聽到此處仍忍不住一聲驚呼。
洪知縣陰沉著臉,問道:“你可曾看清那凶手是何模樣?”
玉樹大師搖頭道:“不曾。那人一刀得手後閃電般掠出了大殿,我隻覺眼一花就沒了人影。”
沈方鶴插道:“那人就是火神爺化身,他圓智毀壞火神爺雕像,火神爺現真身殺了圓智,大家說是不是?”
“對,火神爺現身,火神爺現身。”數百鄉民齊聲大喊,洪知縣有點慌了,大聲喝道:“住嘴!侯司集,你們要造反嗎?”
侯競東臉現怒色,沉聲道:“大人何出此言,圓智是大人所派,屬下且問大人,圓智毀壞火神像是不是大人授意?”
“大膽!我乃一縣父母官怎能做出這般荒唐事。”
“好,”侯競東拱手道,“既然此事跟大人無關,那圓智也已死了,我們也不再追究,就請大人放了玉樹大師師徒。”
“放了玉樹大師,放了玉樹大師……”人群又暴發了一陣喊叫,洪知縣恨恨地瞅了沈方鶴一眼道:“沈郎中,改天再來拜訪你。”
“不敢,”沈方鶴拱手道:“大人若光臨醫館,小人定掃地恭迎。”
洪知縣狠狠地“哼”了一聲,扭身走了,衙役們忙鬆開玉樹大師師徒們的腳鐐手鐐,跟著洪知縣後麵灰溜溜地走出了侯家集。
“師兄,你怎麽知道圓智是要毀壞火神像?”
燕秋離用欽佩的眼神望著斜躺在竹椅上的沈方鶴。沈方鶴道:“你忘了麒麟雙尊藏在哪裏了嗎?”
“聽玉虛大師說是藏在火神像下。”
“火神像下有嗎?”
燕秋離搖搖頭,因為他也不知道有沒有。
“沒有,”沈方鶴如自問自答,“如果有的話圓智就不會砸火神像了。”
“噢,那圓智是以為麒麟雙尊藏在火神像中。”
“對,所以他要砸火神像。”
“哪是誰殺了圓智呢?”
“不好說,也許真是火神爺顯靈了吧。”沈方鶴眼睛盯著樓上緊閉的房門,納小七已經躲在房子半天沒出來了。
……
八月二十八。
午後。
王家媳婦肚子疼,來醫館看病,坐在醫館裏張家長、李家短的跟花滿月閑聊。等到沈方鶴為她抓好了藥,她提著藥要出門時似乎臨時想起了一件事,笑著問花滿月:“滿月妹子,你聽說了嗎?嚴家染坊不幹了,那胖女人要走了,那麽大的一個染坊都留給了侯染匠媳婦,嘖嘖嘖!可把染匠媳婦美死了。”
王家媳婦話裏透著酸味,內室中的沈方鶴聽得心裏一翻騰:嚴讌兒要走了?這節骨眼兒上她怎麽會走呢?眼瞅著這事兒就快有結果了她卻撤了,難道……
沈方鶴不知為什麽突然覺得心裏很亂,無心翻醫書,俯首趴在桌子上閉目養神。
不知過了多久,沈方鶴聽到花滿月叫他:“師兄,師兄。嚴姐姐來了。”
嚴讌兒。
沈方鶴一激靈醒了過來,天快黑了,門口真的站著嚴讌兒,一手提著一壇酒,一手托著個托盤,上麵有魚有肉。
“喲,沈郎中睡著了,做春夢了?”嚴讌兒咯咯笑著。
花滿月接過了托盤,笑道:“嚴姐姐就愛開玩笑。”
嚴讌兒歎了口氣幽幽地道:“唉!再惹沈郎中生一次氣吧,也許以後就沒有機會了。”
是啊,沈方鶴明白嚴讌兒的意思,也許明天,也許是後天,相信這一天很快就會來的,人死了還怎麽開玩笑呢?
酒菜擺上了桌,嚴讌兒拉著花滿月、裘莫愁坐了下來,對沈方鶴說道:“咱們今天不講規矩,沒有女人不上桌的說法,因為我也是女人,跟女人是沒有道理可講的。唉!明天我就要走了,沈郎中就讓我一次吧。”
嚴讌兒最後一句話說得很感傷,沈方鶴聽得心裏一酸,忙轉過臉招呼納小七坐下。
酒喝到七分,沈方鶴問:“嚴姑娘為何要離開侯家集,染坊的生意不是一直都很好嗎?”
嚴讌兒笑了,笑得像一朵盛開的花。沈方鶴突然發現燭光下的嚴讌兒臉上的脂粉淡了,清新得如一朵出水芙蓉。
“本來是不想走的,家裏捎信說我娘年紀大了,想閨女。在家鄉給物色了一個不錯的人家,人嗎!不能老在外麵漂泊,落葉總要歸根的。”
落葉總要歸根的。
這句話讓沈方鶴喝了整整一碗酒,眼淚滴在酒碗裏隱隱有種酸澀的味道,自己何時才能回家?家中的籬笆小院,院門外等待的母親……
酒入愁腸人易醉!
第二天沈方鶴醒來時聽說嚴讌兒已經離開了侯家集,花滿月說嚴讌兒走之前還特意來到醫館裏,特意跟客棧裏的所有人道了別。
沈方鶴洗了把臉,喝了杯濃茶,頭疼慢慢散去,坐在診堂打開了醫書。門口傳來了腳步聲,沈方鶴抬頭一看,兩個人已穿堂過屋來到了他麵前。取下頭上的寬邊草帽,露出一張陰沉的臉。
“洪大人。”
洪明蘇。
這位清水縣的父母官竟然一身便服出現在了沈家醫館。
“侯四呢?”洪知縣問。
“在這呢?”張憐兒如鬼魅般出現在門口,臉上笑嘻嘻地哪裏還有半分呆傻的樣子。
“你怎麽……”洪知縣一臉詫異,沒想到張憐兒突然清醒過來了。
張憐兒臉上的笑容突然一收,語氣狠毒地道:“你這個貪財的老東西,在廣平縣你看我露出了我娘留給我的貼身玉牌,又見我麵相癡呆,就想據為己有。哈哈哈,我騙你說在這客棧丟了浸香玉壺和鳳翅金步搖,又說把麒麟雙尊藏在了火神廟神像之下,沒想到你這老東西果然貪財心切,帶我來了侯家集,還為侯家集重修了火神廟!哈哈哈……”
沈方鶴大吃一驚,厲聲喝道:“侯四,胡說什麽呢?”
洪知縣攔住了沈方鶴,沉聲問道:“這麽說浸香玉壺,麒麟雙尊都是假的了?”
“真的!這都是我家的東西,都是這幫人給藏下了。”侯四說著指著沈方鶴、燕秋離等人。
這時門口一聲斷喝:“四兒,別瞎說。”原來是沈蘭舟帶著侯滄海、李東平到了。
侯滄海進屋後衝洪知縣躬身一禮,道:“大人見諒,我這侄子頭腦時好時壞,說些胡話大人不必當真。”
洪知縣還沒開口,張憐兒跳了起來,叫道:“我說胡話,我不是你侄兒,我爹是當朝皇上,我娘是珍妃娘娘,你們設計騙得我爹娘分離,又貪我家寶貝,你以為我不知道嗎?我恨你、你、你……”
張憐兒說著手指著侯滄海、沈方鶴等人:“你們把我困在這破客棧裏以為我逃不出去嗎?我出去了,我出去就到處找你們的仇家,姓裘的叔侄倆是我引來的,這貪官是我引來的,我就讓你們活得不安寧。那天你們跟那黃臉漢子躲在屋裏密謀什麽,那胖女人來偷聽,本來我不想提醒你們的,可我又不想你們死得太快,我要慢慢的折磨你……”
張憐兒一個“們”字還沒說完,突然身子一酸,斜斜地倒在了李東平懷裏,原來是李東平突然出手,一掌砍在了他的脖頸上打暈了他。
“這孩子瘋了,滿嘴胡話,他爹怎可能是皇上呢!大人此刻總相信他是胡說了吧,我先帶他出去。”李東平說著攔腰抱起張憐兒就要走。
“慢著,”洪知縣斷喝一聲:“今天誰都不能走,我已在侯家集布下了天羅地網,沈郎中,那胖女人走了,我看還有誰能救得了你。”
“讓他走。”
門口傳來一個清脆的聲音,納小七擠了進來。
洪知縣斜眼看著納小七,嗤笑道:“你是什麽東西,敢在本官麵前發號施令。”
納小七笑了,伸手亮出了一塊金牌,牌上彎彎曲曲的刻著幾個奇形怪狀的字,道:“我不是什麽東西,可我有這東西。”
洪知縣一見金牌臉色大變,腰一下子彎了下來,結巴道:“您老是……”
“洪明蘇,你貴為一縣之父母官,不思為民謀福,貪財霸道!該當何罪。”
洪知縣腿一軟差點坐到了地上,旁邊隨從那人忙一把攙住了他。
“大人,我…我……”
洪知縣嚇得舌頭打結說不出話來。
納小七冷哼道:“丟人現眼的東西,還不快滾回衙門等待處置!”
洪知縣帶著隨從灰溜溜地走了,李東平也抱著張憐兒出了門。
沈方鶴從納小七一抱拳道:“公子原來是官家之人,恕老朽眼拙!”
納小七抱拳道:“開始時身份作了隱瞞,還望先生海涵。”
納小七此言一出,其他人都不曾驚詫,裘莫愁卻驚得合不攏嘴,沒想到意中人卻有著另一個身份。
“這麽說公子應該不是姓納,而是姓納蘭,是納蘭家的七小子,不知對不對?”
納小七微笑躬身一揖道:“先生博聞!小可正是納蘭碎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