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清風問佛說淨空

火燒到了下半夜漸漸熄滅了。山上吹起了冷風,鄉民也散去了一大半。

侯滄海帶著幾個年輕力壯的後生在廢墟上搜尋,後來在大殿裏倒塌的火神像下麵翻出了一具燒焦的屍體。

“淨空啊!”玉樹大師老淚縱橫。

身邊兩個徒弟架著玉樹大師的胳膊,玉樹長老渾身顫抖。

侯滄海問道:“誰最後看到的淨空?”

一個壯年和尚道:“我在發現起火時叫醒的淨空,他跟在我後麵跑出去的。”

“你說他跑出了廟門?”

“對。”壯年和尚語氣很肯定:“出了廟門我就四處找東西滅火,就沒再注意他。”

他既然已經逃離了火海,為什麽要再回去?

侯滄海沒有問,這個問題也許隻有淨空知道。沈方鶴眯著眼睛,在思考著同樣的問題。

火滅了,玉樹大師說什麽也不願意下山。侯滄海讓幾個年輕人用樹枝及燒焦的木頭搭了個棚子。讓玉樹等人躲在棚子裏麵避風。

走到了沈家醫館,沈方鶴招呼了一聲老侯:“再喝點吧!”

“喝點!”老侯語氣有點沉悶。

酒早就冷了,沒有菜,半碟花生米。

進了屋老侯沒說話,一口氣連喝了三碗。

“老哥,你慢點。”沈方鶴勸他。

“侯家集自古以來信奉火神,人人相信火神爺能保佑侯家集風調雨順!現在火神廟被火燒了,你說可笑不可笑。”

沈方鶴沒有笑,他知道火神廟在老侯、在侯家集鄉民心裏的地位,那是淩駕於生命之上的東西。

“你覺得這火是怎麽起的?”侯滄海問。

“有人縱火。”

“你有把握?”侯滄海瞪眼看著沈方鶴。

沈方鶴倒了一碗酒一飲而盡,碗重重地扔在了桌子,“咣”地一聲碎成幾片。

“因為他們殺了葉青楓。”

老侯吃了一驚:“誰是葉青楓?”

“淨空。”

“你認識他?”

沈方鶴道:“我不認識葉青楓,但我見過幾次淨空。以前玉虛大師在世時我常去山上跟他下棋。我知道火神廟最年輕的和尚就是淨空,後來玉虛大師說過,葉青楓當年殺了龍知縣無處藏身,是他收留的葉青楓。你想我能猜出淨空是葉青楓,那人也會這樣想的。”

“所以他這是在滅口?”

“對!”沈方鶴點點頭:“葉青楓死了,證物被火燒了,他的心可以放下了,接下來他就會對我們幾個下手了。”

“不是還有兩份證物嗎?”

沈方鶴搖頭苦笑道:“這隻是玉虛大師的說法,誰也不知是真是假,就算有這兩份證物,在何人手裏?又有誰能把這裏發生的事情通知他。”

“有道理!看來……”侯滄海嘴裏的“來”字拉長了語音,沈方鶴心念一動,侯滄海兩指夾起桌上一塊瓷碗碎片,“唰”地一聲扔向窗戶。碎片如飛刀一般穿破窗紙飛出窗外。

侯滄海長身欲起,沈方鶴一把拉住了他:“老侯,莫動。”

沈方鶴耳朵貼在牆上,聽到樓上木門發出“咯”地一聲輕響。

侯滄海皺起了眉頭,看著沈方鶴。沈方鶴微微一笑:“沒事,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喝酒”

“我覺得樓上那人來路不對。”

“靜觀其變,喝酒。”

酒再滿終會喝幹,夜再長也會過去。

沈方鶴跟老侯喝了一夜的酒,起得有點晚了。

“沈郎中,你給我出來!”

門口有人大喊,夾雜著亂哄哄的叫罵聲。

“誰?”沈方鶴問跑進來的丁苗。

“賀三兒。”

“哪個賀三兒?開賭場的那個?”

丁苗喘了口氣道:“就是他,糾集了一夥人在門口罵呢。”

“罵什麽?”

“罵您…您是妖魔,害死了玉虛大師,惹惱了火神爺。”

來了。

該來的終究會來。

沈方鶴整整衣服,跨出了醫館大門。

門外,賀三兒人群中間比手畫腳,說得吐沫星子亂飛:

“大家聽我說,自打沈郎中這妖魔來到侯家集,我侯家集就怪事不斷。就拿去年來說吧,去年侯寡婦和張三爺就死在他醫館裏。這是怎麽回事大家知道嗎?還有玉虛大師,火神廟的得道高僧,也被他害死在醫館裏。昨晚火神廟著火是火神爺在怪罪我侯家集人,怪咱們收留了這個妖魔,大夥兒聽我的,把這姓沈的妖魔趕出侯家集,還我侯家集一方淨土!”

賀三兒振臂一呼,有幾個年輕人跟著叫嚷:“讓他出去!讓他離開侯家集。”

沈方鶴冷冷地看著口若懸河的賀三兒,花滿月卻聽不下去了,大喝一聲:“姓賀的,你少在這裏妖言惑眾,我們是做的正經生意,不像你開設賭場坑害鄉民。”

“哎喲,大家看到了吧。”賀三兒斜著眼瞅著花滿月:“這位說做正經生意的女子,她以前做什麽生意的大家知道嗎?做那行的!倚翠樓的頭牌呀!”

賀三兒話音一落,四周笑聲一片,夾雜著稀稀落落的口哨聲。

花滿月受了如此侮辱羞憤交加,衝出去要和他理論。燕秋離一把抓住了她,跟丁苗一左一右把她拉回了屋裏。

沈方鶴站在門口冷冷地看著賀三兒,此時的他很清楚賀三兒就是別人的一張嘴,他仿佛感覺到了這張嘴背後那雙如芒刺一般的眼睛。

賀三兒洋洋得意地接著說:“我們要燒了這餘家大院,所謂野…雞進房,家破人亡!我們侯家集屢次出事,都跟這些不守婦道的女人有關係,以前是侯寡婦……”

賀三兒剛說到這裏,人群中一個胖胖的老婦喊了一聲:“姓賀的,留點口德吧!,侮辱一個死了的女人算什麽本事。”

“喲!王嬸兒呀!知道你跟侯寡婦處得好,可這事是你一個外人能管的嗎?”賀三兒撇著嘴,一副不屑的樣子。

“賀三兒,我能不能管!”人群外一聲大吼,侯滄海走進了人群。

賀三兒臉色頓時變了,嘴裏也結巴起來:“……侯伯來了,這事你…你…你得給鄉親們做…做…做主啊!”

“我做你娘的狗頭!”侯滄海嘴裏麵罵著,伸手就是一巴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