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恩仇了了

張康年站起身向沈方鶴走了兩步,抱拳一禮,眼中有著說不出的東西。自謝華珍拔刀自殺的那一刻起,張康年就沒回頭看她一眼,心愛的人死在眼前是件多麽淒慘的事情。多年來的苦難生活已經將這個習武出身的漢子磨成了一堆血肉,鄉裏的人情、朋友的相惜,還有對這片土地的熱愛。

朋友之間貴在心靈相通,沈方鶴在張康年這一瞥間就明白了其中含意,這是朋友臨死前的最後一次相托,遺憾的是自己也不知道能不能做到?

張康年轉過身麵向黃衣人,語氣冷冷地道:“我想你也明白,我們夫妻今天死在這裏不是向你屈服,而是不願連累其他人。我希望你不要殃及無辜,否則我死了都不會放過你,哈哈……,還有,你也該清楚我的能力,如果我要取你性命就你帶的這兩個隨從能阻擋得了嗎?”

張康年這番話說得慷慨激昂,聽得黃衣人一陣心寒。說完這些張康年淩厲的眼光暗淡了下來,嘴裏喃喃自語道:“說這些幹嘛?我該也走了,珍妹該等急了。”

張康年說著手腕一翻,“噗”地一聲輕響,一把匕首已插進了自己胸膛。沈方鶴一個健步上前抱住了他,淒涼地喊了聲:“老張。”

張康年對他淒然一笑,頭一低沒了呼吸。

沈蘭舟看到張康年倒在父親懷中,捂著臉蹲在了地上,眼淚順著指縫流了下來。

侯四抱著母親還在哭,轉眼父親也倒下了,這一刻沒人能知道這個街頭混混的心情。

黃衣人長長地歎了口氣,扭頭看著餘念生:“這又何苦呢!餘念生你覺得我錯了嗎?”

“阿彌陀佛,”餘念生雙手合十念了聲佛號,緊閉雙目。良久,睜開眼睛道,“接下來輪到我了,不過我現在是佛門中人,要回到山上死在我佛麵前……”

黃衣人冷笑道:“心中有佛,八方皆佛!”

餘念生垂首道:“施主教訓的是!貧僧死前還有個請求,請施主放了沈郎中他們吧。”

此語一出,不止黃衣人吃驚,沈方鶴等人也吃了一驚,事已自此每個人都明白眼下的處境,知道了宮裏的秘密又怎能容你活下去呢?餘念生現在是得道高僧,以前是才高八鬥的狀元郎,這點道理不明白嗎?

黃衣人仰天大笑:“放了他們?你在說胡話吧。”

餘念生道:“我也覺得很可笑,但貧僧想用一件東西換他們幾個的命。”

“哦,什麽東西如此值錢?”黃衣人很好奇。

“不知道皇上還記不記得當年的三皇奇案?”

這是餘念生第一次稱黃衣人作皇上,開始都是稱作施主的。

黃衣人臉色大變,一跤跌坐在椅子上,竟然口吃起來:“你、你、你怎麽知道這事?”

餘念生道:“因為當年參與此案的龍嘯方龍大人是我的同窗好友。”

“他不是已經死了嗎?”

“對,你害怕事情敗露,事成之後殺了所有參與此案的人。可惜龍嘯方早看出了你的陰謀,把事情經過記錄了下來放在了我這裏。”

黃衣人獰笑道:“等我殺了你不就沒人知道了。”

“哈哈哈!皇上當我是傻子嗎?早在幾日前我就將此事抄成三份,兩份送往兩個外地摯友,一份留給了我的一個小徒弟,我叮囑他們如果沈家醫館有一人出事,就把此事公布於眾,皇上,可敢跟我賭上一賭?”

黃衣人麵如死灰,咬牙道:“我當年就不該放你走!你確定那三人會聽你的?這可是掉腦袋的事。”

餘念生道:“皇上還記得葉青楓嗎?就是那個殺朱裁縫的人。當年他為替江柳兒報仇殺了龍知縣,後無處藏身是我收留了他,所以他願意為我做任何事,這下皇上信還是不信?”

黃衣人臉色變了幾遍,最後無可奈何地道:“好,我答應你,饒了他們,你可以放心去了。”

餘念生走到沈方鶴麵前道:“沈施主,我隻能幫你到這裏了,也算是贖我的罪吧,麒麟雙尊就在火神廟神像下麵。花姑娘,我勸你還是算了吧,皇家的東西還是還給他們吧!”

花滿月點了點頭,餘念生轉身走出門去,走出門後突然腳步加快,一頭撞在了石柱上,血濺了滿地。

丁苗“嗷”地一聲捂著嘴蹲在了地上,當年胡天元就是這樣死在了這裏。

黃衣人看到這一幕出奇的冷靜,對沈方鶴說:“事情辦完了,我也該走了,我希望你們管住自己的嘴,還有這一輩子都不能走出侯家集半步。沈郎中,憐兒就交給你了,必要時學學花楚雲。”

野火麻,忘記記憶!

有時候記憶才是痛苦的根源。

黃衣人說完帶著兩個隨從走了。燕秋離他們這才鬆了口氣,劫後餘生的心情卻怎麽也開心不起來。

侯四還在哭。山上祭拜火神的人也陸續下山了,願那些枉死的冤魂也能找到回家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