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餘家大院

“三爺、三爺。”

紅漆大門敲得山響。

張廣興從藤椅上坐了起來,伸了個懶腰嘴裏吼道:“侯四,你娘的嚷嚷什麽?”

說著慢吞吞地走過去打開了門。侯四急匆匆地擠了進來,差點撞到了張廣興。

“你娘的這麽急要幹嘛呀?”

“三爺,”侯四臉上似笑非笑,看起來有點神秘,“餘家那棟樓又開張了。”

“哦,”張廣興眉頭一皺:“哪裏人?做什麽買賣?”

“聽說是北方人?開醫館的,說什麽藥到病除。”

張廣興聽了皺了皺眉低聲嘟囔了一句:“又是開醫館的,我怕他會人到命除。”

侯四湊上前一步問道:“三爺,你說啥?”

“滾,別瞎打聽。沒事晚上不要出去鬼混。”

“正好我還要去看熱鬧呢。”侯四說著一溜煙跑了。

“侯家集,餘家大院,十年十三條人命,上天在罰有罪的人呐……”

張廣興皺著眉頭在院裏一圈圈的踱步,似乎有著說不出憂慮。

侯家集,一個山下的小集鎮,因為山裏莊戶人家多,通往山外的道路又寬敞,此處形成了一個買賣的生意場所。

餘家大院,本是一位告病還鄉的官員養老之地,門臨街市,三層木樓,原挺氣派。自從那年那姓餘的官員一家人一夕之間不知所蹤後,此處就成了空宅,直到丁郎中到了這裏。

丁郎中五十多歲,帶著二十歲左右的兒子丁苗。看上了餘家的老宅,三日後,餘家大院掛上了“祖傳神醫”的招牌。

一晃過了三年,三年來丁郎中真沒辱沒祖傳神醫的名聲,真的做到了藥到病除,而且心懷慈悲,窮人看病往往不收診金,哪怕偏遠村子有人來請,多晚都肯出診,慢慢的丁郎中變成了丁神醫。

那年臘月,大雪封山,傍晚時分鄰村胡老三來請,說母親病重。

丁郎中二話沒說,就跟著胡老三去了,臨行叮囑丁苗看好家門,不用擔心自己。

天色漸漸暗了下來,雪也越下越大。丁苗心裏越來越不踏實:這麽久了,怎麽還不回來?

後來實在放心不下,關了門沿路找了過去。

等在一處山坳裏發現丁神醫時,大雪快把他蓋住了,後腦似乎被敲了一下,人昏迷不醒,加上天寒地凍,第三天就撒手而去了。

侯家集沸騰了,人人喊著為丁神醫申冤。縣衙也派人來過幾次,也沒發現什麽線索。

第四天,胡天元一家跪在了餘家大院門前,承認是他殺的丁神醫。

胡天元,山裏樵夫,妻子陳氏,有一子一女,隻四五六歲。

據胡天元說,大雪封山,家裏無米無鹽,孩子年幼,喊餓不止。無奈之下才出來劫財。隻因心慌意亂,沒認出丁神醫,且隻圖錢財,無意傷人性命,隻輕輕打了一棍,沒想到丁神醫年老體弱,加上天氣寒冷,竟然出了人命。自知道所劫之人是丁神醫時,胡天元後悔不已,去年妻子一場大病,多虧了丁神醫才活了下來。

思前想後,胡天元決定自首,到餘家大院任丁苗處置。

胡天元說完事情經過後哭道:自己死不足惜,可憐妻子兒女無人照看。

四鄰紛紛責罵,一時間群情激奮。

丁苗雖然年輕,倒也沉著:“家父回來後也曾清醒過來,他說也看清了是誰所為,卻不肯說出是你。今天你能主動認罪,他老人家也能安心去了,胡天元你是條漢子,你放心去衙門投案吧!我丁苗對街坊四鄰起誓,定照顧好你的家人。”

此語一出,四下圍觀眾人紛紛點頭,議論聲起。

胡天元痛哭流涕,朝著丁神醫靈位重重磕了幾個頭,起身飛撲向石柱,鮮血染紅了雪地……

後來丁苗埋葬了父親,帶著胡天元的妻子兒女離開了侯家集,走前在院牆上留下了一首打油詩:

可憐吾家稱醫神

隻能治病難治貧

平生所學有何用

丁門再無行醫人

丁苗走後,餘家大院安靜了一好長段時間,直到蔡掌櫃出現,揭下了“祖傳神醫”的招牌,換上了“蔡氏酒樓。”

隆冬。

大雪。

已是深夜,侯家集寂靜無聲,隻有街角還有一點亮光。

餘家大院,沈家醫館。

燭火跳了一下,沈方鶴放下了手中的書,對桌前臨摹字帖的年輕人道:“蘭舟,把門拴了,歇息去吧。”

沈蘭舟應了一聲,起身待要出屋,這時前院門“咣當”一聲,緊接著“噗通”一聲,似有重物倒地。

沈方鶴聞聲一個擰身竄出屋外,竟比沈蘭舟還快出一步。

院門大開,雪地麵朝下趴著一人,背後殷紅一片,似是受了傷。

“蘭舟,背起進屋。”

“別動他,”一聲低喝,門口幽靈般出現一群黑衣人。為首那人冷冷道,“他是衙門緝拿要犯,把他交給我處置。”

沈方鶴沒理他,回頭看了一眼沈蘭舟扶著的漢子,見那人腰間傷口不停流血。

“蘭舟,給他銀針止血。”

“大膽!”黑衣人上前一步,右手搭上了刀柄。

沈方鶴拱手道:“大人,不管他是什麽人,到我醫館就是病人,不管什麽事都要本人先醫好他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