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太極推手

想來想去,尉遲衝找來李林甫的得意門生汴城知府呂鬆擎。

兩人一合計,決定把這燙手山芋推出去。

推給誰?當然誰個子最高誰頂著啊。

照理說平日裏,兩人就是這汴城的土皇帝,軍政一把手。

但是現在可不一樣,汴城裏不是還有一尊大佛在嗎?

就是代王李陽。

他進入汴城後,呂鬆擎征用了城中一家富商家,早已不用的宅院安置代王一行。

那富商常年移居臨安,不過宅院還留有仆人打掃,整潔之餘不失奢華。

本想著不用管這些神仙打架的頭痛事情了。

沒想到剛把賬本遞上去沒多久,屁股還沒坐熱,代王就差人回話了。

大概意思就是,本王隻是根據父皇要求出來遊曆增長見識。

地方上的政務軍務一概不插手,多聽多學為主。

這尼瑪真是打得一手好太極。

呂鬆擎和尉遲衝兩人也不由得佩服起這些天潢貴胄,自帶BUFF!

出生就知道政治怎麽玩,娘胎裏就開始學了。

在這種局勢未定的情況下,代王李陽自然不肯表露自己的野心,更不可能偏向哪個集團。

那樣就會把其他人和中立的那些官員推向對麵。

左右逢源,相機而動,乘勢而上,一戰而定。

真不愧是龍子鳳孫。

感慨之餘,兩人隻好又一大早,在知府衙門碰頭,商量著怎麽把這山芋吃下去。

“管他娘的,想這麽多幹嘛,幹脆派人直接去趙家傳喚趙鄂這個老匹夫過來得了。”

“就說懷疑他跟威震天有勾連,來知府衙門說明情況。”

尉遲衝畢竟是一介武夫,沒這麽多彎彎繞,想來想去腦瓜疼,一拍桌子說道。

“我早就看這老匹夫不順眼了,仗著臨安趙氏撐腰,在城裏胡作非為!”

“把持那些青樓賭坊,整天收留一些二流子,綁票鬧事。”

雖然城裏的治安不歸尉遲衝正管,但他還是一副疾惡如仇的性格。

奇怪的是,呂鬆擎聽了他這番氣頭上的話並沒有反駁,而是陷入了沉思。

不多會,呂鬆擎也是一拍桌子,笑著捋起長須說道,“好,尉遲大人這招好。”

“果然是虎父無犬子,三十六計用得純熟無比。這就叫投石問路,敲山震虎。”

“且讓趙鄂他慌上一慌再說,主動權在我們手裏!到時候捏著刀把,還不是想怎樣就怎樣。”

想到這裏,呂鬆擎不由得意起來,將茶水一飲而盡,哈哈大笑。

尉遲衝被他的話搞得莫名其妙,心想自己隻是隨口說了一句氣話,沒想到這麽多高大上的計策啊。

呂鬆擎一拍大腿,事不宜遲,馬上就叫來衙役班頭。

他的腦門上已經貼著大大的標簽,是吏部尚書李林甫的人,已經完全站隊!

自然無所謂得罪不得罪趙氏了。

反正對方得勢之後,肯定要把他打倒在地踩上一萬腳的。

政治就是這麽冷酷無情。

想通了這層,呂鬆擎卸下心頭大石頭,招呼著下人將早飯點心什麽的端上來。

尉遲衝不禁一陣腹誹,合著不解決問題,這老家夥是打算連早飯都不管啊!

果然是舞文弄墨的讀書人,不見兔子不撒鷹。

不一會兒,早點端了上來,兩人笑嗬嗬地你推我讓。

呂鬆擎捏起一塊精致的糕點正要送入口中,突然派出去的衙役班頭又折了回來。

“怎麽又回來了,本知府不是交代你速速去趙家,通知家主過來搭話嗎?為何如此拖延?”

呂鬆擎一看手下辦事如此不力,在尉遲衝麵前掉了麵子,不由得沉下臉來。

同時,他注意到衙役班頭手上似乎多了一個包袱,濕漉漉的。

“這是何物?”呂鬆擎指著包袱問道。

一旁的尉遲衝卻不淡定了。

武將出身的他對這味道再熟悉不過。

他放下了手中美味的糕點,臉色變得嚴肅起來,眼光淩厲地看著衙役班頭。

“回稟知府大人,我帶著兄弟們剛出門,就碰到了趙家的人。”

衙役班頭看出自家的知府大人已經有些不高興,連忙長話短說。

“來人讓我給知府大人稟告,說趙家發現管家王友德私自與老君山土匪威震天勾結,破壞朝廷鹽鐵專賣,私販海鹽!”

“被趙家發現之後,畏罪自殺。”

呂鬆擎聽到這裏不禁手一抖,驚訝地站了起來。

“趙家深感不安,將主犯王友德梟首,特來向知府請罪。”

看了一眼知府呂鬆擎的臉色,衙役班頭硬著頭皮說道。

說罷,將手裏的包袱一抖,一顆血淋淋的人頭就滾落在地上。

隻見須發俱張,雙目圓睜,甚是可怖。

呂鬆擎嚇了一跳,不由地後退了兩步。

尉遲衝對這種血腥的場麵早已見慣,隻是皺著眉頭不發一言,擺了擺手讓衙役班頭下去。

呂鬆擎心頭嚇得砰砰直跳,過來一會兒,才跌坐椅子上。

“果然是盤踞汴城幾十年的老狐狸。”

捂著胸口慢慢恢複了平靜,呂鬆擎看著座下血肉模糊的人頭,狠聲說道。

“好一招先發製人,釜底抽薪。”

“這樣一來我們想抓住趙家的痛腳,任意拿捏的想法就落空了,完全沒有了主動權。”

畢竟是遍閱史書的人,呂鬆擎一下子就明白對方這招的厲害之處。

我先把自己的漏洞指出來給你看,然後自己堵上了,你能奈我何?

已經自己定論說管家是主犯,主家一概不知,撇得一幹二淨。

看來趙家,不是一兩件事情就能撼動的。

代王遇襲這個事情倒是可以大做文章。

但不知道為何,據說舞陽公主下達了禁口令,任何人不得再提起此事!

如此一來隻能作罷。

呂鬆擎頹然坐在椅子上,狠狠咬了一大口手裏的糕點,使勁吞了下去。

城南代王李陽的宅院裏。

魏公公正伺候著李陽和舞陽公主用膳。

來考績的吏部侍郎,已經被打發到驛站住下了。

盡管李陽反複說讓魏公公坐下一起吃,不用管宮裏那套規矩。

但魏公公不為所動,還是一絲不苟地堅持沒有僭越。

禮不可廢。

這是他的原則。

“公公您教的這招可真管用,我現在還真想看看呂知府和尉遲校尉他們的表情呢。”

李陽心情大好,笑嘻嘻地說著。

本來他也對怎麽處置趙家的賬本束手無策,但魏公公無意中跟他說了解鈴還須係鈴人,他就秒懂了。

一招如封似閉的太極推手,就推了回去。

不由得暗自佩服魏公公的這份見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