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赤伶
“李公子，婉兒妹妹看我孤身一人無人相伴，常來此處，倒是讓公子擔心了。”
小清將纖手從古箏上移開，起身微微一福，略帶歉意地說道。
李逢春毫不為意地擺了擺手。
“剛才聽小清姑娘彈琴，頗有古風，平素在天香閣彈的也是這些曲子？”
橫豎無事，為了避免冷場，李逢春沒話找話地說了起來。
話剛說出口，不由得就有些後悔。
他不該在這麽美好和諧的場景下的時候，提起天香閣這種地方的。
好像是在提醒小清的身份似的。
“對不起，小清姑娘，我不是故意的，就是一時嘴快。”
李逢春忙不迭道歉。
“沒事的，李公子不用避諱，本來小清就是在天香閣賣唱衛為生。”
“你提與不提，這都是改變不了的事實。”
小清並沒有生氣，而是善解人意地寬慰著李逢春。
“倒是這些曲子太過清冷，點唱的人也不多，隻是換些茶錢罷了。”小清低著頭悠悠說道。
李逢春略一思索，就知道她的意思了。
在天香閣那種地方的人，自然都是紙醉金迷，燈紅酒綠，喜歡霏霏靡靡之音！
誰耐煩聽這種清冷的曲子。
偏這小清也是個高冷的主，不肯迎合別人去彈那些**靡的曲調！
自然點唱的人寥寥無幾了。
李逢春歎了口氣，在這紛亂俗世裏。
一個青樓女子能有這份堅持和操守，當真是難得的罕見。
心裏有了一種想要幫她一把的衝動。
想到前幾日在老君山的所見所聞，朝政糜爛，匪亂四起！
朝中那些大人還叫嚷著這盛世如你所願。
感慨萬分之餘，想起了後世一首著名的曲子。
“小清姑娘，我對古箏也頗有些研究！”
“今天聽姑娘彈琴，勾起了我的共鳴，不由得一時技癢，不知道可否讓我一試？”
李逢春知道對於藝人來說，琴相當於他們謀生的工具，輕易不會讓人觸碰的。
小清對於李逢春會彈琴很是驚訝，錯愕之餘起身將位置讓給了他。
“無妨，李公子是讀書人，將來是要做大官的，能讓您指點一二，小清受用不盡。”
一旁的秦婉兒聽聞，也是驚訝得張大了嘴巴。
“逢春哥你還會彈琴啊，我怎麽以前沒聽你說過。”
李逢春聽了暗自得意，哥們多才多藝難道還要報告你嗎？我還會吹簫呢，你肯學嗎？
前世，也就是沒機會上那個光頭孟的相親舞台，上去了肯定是全體亮燈到最後的主。
施施然坐下，李逢春略微撫了一下麵前的古箏。
不錯，保養得挺好，琴弦雖然有些鬆弛，但不影響自己的發揮。
小清本來也是帶著一絲玩味的神色跟秦婉兒一起看李逢春的表演，就當是平淡日子裏的調料。
但一看李逢春這手法，她的眼神不由得變得鄭重起來。
古箏的手法跟琵琶那些輕攏慢撚抹複挑差不多，行家一出手就知道有沒有。
李逢春沒有注意到身邊兩個美女的神色，隻是看向了遠處的天空，完全沉浸在了自己的世界裏。
隨著他手指上的撥片輕輕舞動，古箏發出清脆而悅耳的聲音。
台下人走過不見舊顏色，台上人唱著心碎離別歌。
一曲赤伶在緩緩在琴聲中流淌，李逢春反複輕聲吟著，思緒萬千。
一旁的秦婉兒，聽得如癡如醉。
沒想到逢春哥哥這麽多才多藝，一個簡單的古箏，在他手裏竟然有這麽深層次的意境。
小清更是淚流滿麵不能自已，情緒幾近失控。
她在天香閣賣藝多年，見慣了人情冷暖，世事無常，對這首赤伶更是感同身受。
仿佛說的就是自己。
每天晚上她在台上傾力彈奏，台下卻熙熙攘攘，台上無人問津。
這俗世間哪裏才能容得下自己的靈魂呢？
讓她感動和驚訝的，還不止於此。
從小清專業的角度來看，李逢春彈奏的手法和演唱的詞句強調，都是前所未有的新奇！
至少在這個時代從未見過有人如此彈奏。
這對於癡迷成狂，將音樂視為在亂世裏最後一道寄托的小清來說，無異於是打開了一個新世界的入口。
整個大周朝的音樂將因為這首曲子而徹底改變。
一曲彈罷，院子裏寂靜無聲。
李逢春還沉浸在曲子的情緒裏無法自拔，閉著眼睛神遊天外。
“李公子，你這首是什麽曲子，為何我從未聽過？”
過了許久，小清從震驚中回過神來，怯怯地問道。
“哦，這首曲子叫赤伶。是我從一本古書上無意中看到的。姑娘沒聽過自然不奇怪。”
李逢春已經習慣了把一切無法解釋的事物，都推給上古奇書。
反正別人有沒辦法考證。
誰敢說自己看完天底下的書？
“那，不知道公子可否再彈一次？小清實在是見獵心喜，太喜歡這曲子了！”
“不過一時沒有記全，希望公子能夠成全。”
小清咬了咬牙厚著臉皮說道，“再彈一次？”
李逢春啞然失笑，然後搖了搖頭。
他知道自己幾斤幾兩，雖然說有後世穿越的先知先覺優勢！
但畢竟手法還是很笨拙，隻能算入門級別。
比起小清這種浸**了十幾年的大家來說，真的魯班門前弄大斧頭了。
看見李逢春搖頭，小清神色不由得黯然下來。
她知道這個朝代的人奇貨可居的心態。
何況是這種原創的曲子，不知道多少人搶著要聽！
對方怎麽會在意自己一個萍水相逢的小姑娘？
想到這裏小清自嘲地笑了笑，她已習慣了這種被無視的感覺。
沒想到李逢春話鋒一轉。
“再彈一次就不必了，我也是胡亂彈的，沒來由辱沒了這首好曲。”
“不如我慢慢唱給小清姑娘聽，由你來譜曲，你來彈奏，如何？”
李逢春心想我隻知道唱，又不會寫曲子。
這個時候俗世翩翩佳公子的人設不能倒，必須立住。
本已經心如死灰的小清聽到李逢春這樣說，不由得眼神重新發出了亮光。
“好啊好啊，小清姐姐寫曲子最厲害了！”
“平時那些放牛的小孩唱一句她都能馬上寫成曲子。”
秦婉兒聽聞不禁歡呼鼓舞起來。
現在她對小清可是十分依賴，已經成了無話不談的閨蜜。
小清聽了秦婉兒的誇獎不禁有些害羞，紅著臉目光灼灼地看著李逢春。
李逢春心想幸好自己藏拙，沒有大包大攬，於是清了清嗓子開始引吭高歌。
小清坐下，雙手扶著古箏，跟著李逢春的歌聲輕輕彈奏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