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訂金

李甸看著李逢春陰惻惻的笑容,心裏不禁一陣發毛。

那感覺就像一隻猛獸看著它的獵物一樣,眼神裏滿是玩味和戲謔,還帶著一絲憐憫。

“你,這光天化日的,你要幹嘛。”

李旭看著一步一步逼過來的李逢春。

他沒有了進門時的那股囂張跋扈的勁頭,色厲內荏地強裝鎮定,一邊不自主地向自己雇來的幾個壯漢走過去。

秦婉兒盡管手上還隱隱作痛,因為心裏憋屈,臉上還帶著一絲淚痕,但聽到李旭這話也不禁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這好像就是這個壞人,剛才進門騷擾的時候自己說過的話,現在形式反轉,反倒從他嘴裏說出來了。

李逢春也不禁樂了,心底一陣惡寒。

這對白跟這畫風格格不入啊,搞得你像個弱女子,小爺我是個欺男霸女的惡霸一樣。

“我沒要幹嘛,吳師爺在這裏,我能幹嘛,我隻不過是給你上一上律法課而已。”

李逢春笑吟吟地盯著李旭,緩聲說道。

“既然你說光天化日,好,那我們就來說道說道。”

李逢春也不再磨嘰,捋起袖子向著李旭逼上去,鼻子都快頂到對方的臉上了。

李旭頭上的冷汗汩汩而下,慘白的臉上像山溝上的水流一樣,東一道西一道的。

論個頭他比李逢春矮了一大截,論身板更是沒得比。

常年的酒色早已經掏空了他的身子,衣服穿在身上空****的,像個薄薄的紙片一樣隨時被風吹走。

李旭被李逢春逼得一步一步往後退,最後一下子靠在了鋪麵那段並不厚實的牆上。

李逢春頭抵著李旭的額頭,雙手撐著牆壁,一條粗壯的大腿更是毫不客氣地半踩在牆上。

“給婉兒磕頭認錯,然後賠償精神損失費五百兩銀子!”

“要不就去坐三個月牢,然後出來之後銀子還要賠償。”

李逢春狠聲說道。

“五百兩銀子,你這是打劫啊!你直接要了我這條老命得了。”

李甸在一旁看不下去了,心想著這個侄子怎麽變了一個人似的,以前唯唯諾諾的樣子不見了。

“你說錯了,不是打劫,是好過打劫。”

李逢春沒好氣地斜了一眼氣急敗壞的李甸,輕蔑地說著,一邊高舉著雙手,身子湊得李旭更近了。

“我真的沒幹什麽,剛進來你就回來了。”

李旭被李逢春壓得手足無措,鼻子裏還飄來對方腋下陣陣莫名酸爽的味道。

他強忍著作嘔連忙解釋,一邊朝著帶來的六名壯漢看去。

六名壯漢見到官府的人在這裏,哪裏還敢出頭,一個個都耷拉著腦袋隻當沒看見。

“你跟我說有毛線用,既然不肯,那就隻有進去蹲三個月了。”李逢春一看他還在嘰嘰歪歪,氣不打一處來。

“看你白白淨淨的,進去之後,一定很多壯漢搶著照顧你。”

李逢春換了副臉孔,上下打量了一下李旭,尤其在屁股的地方特意看了看,賤兮兮地笑著。

“婉兒妹子,你快點說句話啊,天地良心,我可是什麽都沒做啊。”

李旭一聽馬上慌了,不由得尾椎骨一陣發涼。

他整天跟那些混子胡吃海喝,早就聽過牢房裏麵那些粗漢精蟲上腦之後,那些慘絕人寰的折磨。

這時候街上的逛街的人慢慢多了。

聽到這邊的動靜,愛湊熱鬧的大周百姓漸漸聚攏在李記布行門口,交頭接耳地指指點點。

秦婉兒看著李旭一個大男人被壁咚的樣子,又氣又好笑。

心裏雖然記恨剛才李家父子無恥下作的舉動,但她畢竟是女人。

想著對方畢竟是逢春哥的二叔,事情鬧翻了對逢春哥還有布行的聲譽,都會有不小的影響。

“逢春哥,要不磕頭就算了吧,他們隻是說了一下亂七八糟的話,你就回來了。”

秦婉兒的聲音細得像一隻蚊子。

“你聽,逢春兄弟,婉兒都說了。我隻是嘴賤,我哪有那個膽子啊。”

李旭一聽就像快溺水的抓住一根稻草,也很快上路,連忙啪啪啪扇了自己五六個耳光。

幾個結結實實的耳光下去,那本來慘白的臉上紅一道白一道的,肉眼可見地腫了起來。

“是啊,大侄子,我們其實就是一時糊塗,說到底我們還是一家人,打斷骨頭連著筋,怎麽會欺負婉兒呢。”

李甸一看連忙也低聲下氣地服軟。

見李逢春還是麵無表情地不依不饒。

李甸便看向了在一旁默不作聲冷笑著袖手旁觀的吳師爺。

“吳大人,您幫忙勸勸我這大侄子,老夫可是良善人啊。”

“我也跟著趙家到城主府上拜會過幾次,還請您不看僧麵看佛麵,高抬貴手吧。”

李甸也顧不得稱謂對不對了,隻管往高了抬舉就是,連忙抬出靠山。

吳師爺一聽,原來對方抱上了汴城商會會長趙鄂的大腿,不由得也有點犯難。

這趙鄂乃是汴城第一豪商,壟斷了布料、酒肆、妓院等等暴利的行業,在鹽鐵和漕運上也有所涉及。

可以說趙家在汴城就是一個龐然大物,連城主都不得不給幾分麵子。

據說跟臨安的世家趙氏有著千絲萬縷的聯係。

想到這裏,吳師爺收起了手中一直緩緩扇動的鵝毛扇,臉色凝重地看向了李逢春。

李逢春前世雖然是工科直男,但畢竟在職場摸爬滾打了這麽多年,又有兩世為人的經曆,自然明白對方的意思。

想著畢竟自己十天之內要完成十萬套軍服的任務,還要多多依仗吳師爺多方協調。

此刻自然不能不賣他這個麵子。

再說了,他今天原本也沒想著要把李家父子怎麽樣。

畢竟之前自己原主的名聲不咋樣,這樣不清不楚地搞出事情來,說不定人家在背後說自己和婉兒的閑話。

“那好,就看在婉兒和吳師爺的麵子,放你們一馬。磕頭可以不磕,但錯肯定要認。”李逢春看著離店惡狠狠地說,

“但是錢必須給,今天你們嚇到婉兒了,這是必要的精神賠償。”

壁咚也是需要體力的,李逢春抓了抓因為舉得太久有點發癢的腋窩,看著李旭的眼睛說道。

又是一陣夾雜著汗味和體味的混合氣味湧進鼻孔,李旭感覺自己就要窒息了。

也不管李逢春壓在身上,強伸出手捏住鼻子,甕聲甕氣地說道:“給,馬上給,爹你快給他吧。”

李甸看這架勢不出血,今天沒法離開這裏了。

他趕緊扔下一百兩銀子,拉著嘔吐不已的李旭給婉兒道了歉,匆匆走了出去。

臨出門前,還特意回頭看了一下李逢春,眼神裏充滿了怨恨和惡毒。

李逢春沒有看到身後李甸的眼神,他擦了擦家裏略帶灰塵的桌椅,讓吳師爺坐了下來。

“李公子,今天我奉城主之命,特來給你送來棉服的訂金四千兩。”

吳師爺也是個爽利人,沒有讀書人的迂腐和墨跡。

“謝過城主大人,也有勞吳師爺了。婉兒,你去幫忙把這銀子拿進裏屋放好。”

李逢春早就猜到對方來意,不卑不亢地拱手說道。

秦婉兒看著打開的箱子裏一個個閃閃發亮的大銀錠,早就目瞪口呆,一時間反應不過來。

“哎,李公子稍等,這訂金是帶來了!可也不是李公子動動嘴皮子就能拿走的。”

吳師爺啪的一聲又打開了鵝毛扇,輕輕搖動著,略帶挑釁地看著李逢春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