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一諾千金
趙二虎說完，整個屋子突然安靜了下來。
讓人無比窒息的安靜。
李逢春和張麻子難以置信地看著他，仿佛被施展了定身法一般，呆立當場。
宋大娘也被這個驚天消息嚇得停止了哭泣，緊緊捂住了嘴巴。
隻有小丫不懂大人在說什麽，瞪著圓溜溜的烏黑大眼珠子看著自己的爹爹。
趙二虎自然知道大家對於這個消息的反應，咳嗽了幾聲，支撐著把事情說了出來，
原來趙二虎一直在是幫趙家做私鹽販子，但隻是最底層負責搬運押送跑腿。
呂鬆擎沒有來到汴城的時候，趙家和同知徐啟功沆瀣一氣，利用府兵運輸物資的名義，為自己的鹽船大開綠燈。
有了官方的背書，一路上自然暢通無阻。
呂鬆擎執掌汴城之後，把兵權收了回去，自然趙家再也不能用府兵的名義來販鹽了！
無奈之下，隻好征用一些商船，在艙底混裝私鹽蒙混過關。
李老爺那次正好是從江南運布回來，被趙家強行攔住，放上自己的私鹽。
對於財大勢大的趙家，李老爺夫婦自然不敢違拗。
說巧不巧，快要回到汴城的時候，正好碰上了漕運的官兵。
臨安趙氏雖然是百年世家，趙家在雖然一手遮天。
但那也隻是在汴城一帶，卻也沒法打發所有的漕運官員。
為了避免事情敗露，一急之下，隻能命令商船一邊拚命逃跑，一邊放下小船後將船底鑿空。
眾人坐小船離開，這樣就可以把販賣私鹽的罪證銷毀得無影無蹤。
李逢春的父母舍不得布料，加上年紀大了，手腳慢了些。
帶頭的匪首沒有理會他們二人，下令開走小船，並加速鑿空船底！
就這樣李逢春的爹娘生生掉到大河的漩渦裏淹死了。
聽到這裏，李逢春已是淚流滿麵，唏噓不已。
趙二虎也是滿臉愧疚。
“我也是受過李老爺照拂的，人心也是肉長的！”
“親眼看見他們做出這種禽獸不如的事情，從那時候我就不想跟他們在一起了。”
咳嗽了半天，趙二虎的臉色像金箔一樣瘮人。
他喘了幾口粗氣又說道，“可是他們看得太嚴實，我也沒辦法私自行動，最近我聽他們說要趁著這次災荒再大撈一筆。”
“把京城周邊還有汴城的鹽價抬高，保持暴利，即便死多少人他們也在所不惜。”
“我想到小丫也大了，不能再做這種缺德的事了，我這條爛命無所謂，但是她們娘倆清清白白的做人。”
趙二虎看著宋大娘和小丫，眼裏露出慈祥的神色。
小丫母女倆又抱頭哭成一團。
“於是，我就不想再跟這些畜生在一起了，跑了回來，沒想到還是被他們發現了。”
李逢春的拳頭早已握得吱吱作響，憤怒燃燒了他的火焰，蒙蔽了他的雙眼。
他恨不得馬上把害死他父母的仇人手刃當場。
“那些土匪他們現在何處？”李逢春咬著牙問道。
“具體我也不知道，我在裏麵隻是一個負責搬運跑腿的小角色。”趙二虎搖了搖頭說道。
“我們每次隻負責把私鹽運到城郊一個隱秘的碼頭，然後就有馬車把貨拉走。”
“不過我敢肯定他們是本地的土匪。”
趙二虎努力想了想說道，眼神已經慢慢開始渙散，說話也開始斷斷續續。
“因為有一次我聽他們笑著說天亮才出發，然後今天還趕得上回去吃飯！”
“我猜他們應該就在一天的路程以內，這個時間肯定是汴城的土匪。”
李逢春聽了不禁黯然，心情極度失落。
看來尋找罪魁禍首還要大費周章。
“逢春兄弟，我對不起你。”
“漕運官兵走遠之後，我回去拚命想救李老爺他們上來，但是盡力了，確實找不到。”
“你怎麽恨我，怎麽對我都無所謂，甚至你把我扔到野地裏喂狗，挫骨揚灰，我都不怨你。”
趙二虎說著說著激動起來，“但是這些跟小丫無關，請你看在她年紀還小的份上，幫忙照顧一二。”
“等到她成年了，有個好人家就讓她嫁了吧，過普通人的日子，忘記我這個為非作歹助紂為虐的爹吧。”
聽到趙二虎這麽說，小丫頓時又和宋大娘哭成一團。
“唉，人之將死，其言也善。”李逢春歎了一口氣。
“二虎哥，你確實是走錯路了，我爹媽這件事不怪你，你也盡力了。”
李逢春看了看一旁無助的小丫，“我答應你把小丫收做我的幹女兒，以後會好好照顧他，你就放心吧。”
聽到李逢春的承諾，趙二虎眼裏浮起一絲明亮的光芒。
這個年代一諾千金。
趙二虎終於放下心頭一塊大石，臉上浮現出欣慰的微笑，漸漸眼睛失去了光彩，頭歪向了一邊。
宋大娘和小丫放聲痛哭了起來。
李逢春也慢慢回複了情緒。
血海深仇不能不報，來到這個世界上，雖然沒有見過爹媽，但記憶裏他們對自己寵愛有加，照顧得無微不至。
殺父之仇不共戴天。
恢複冷靜之後，李逢春製止了宋大娘和小丫的哭聲。
“宋大娘，小丫，我知道二虎哥走了你們很難過！”
“但現在是非常時刻，一刻也耽擱不起了。”李逢春沉聲說道。
“二虎哥可是逃出來的，按那些土匪的行徑！”
“他們早晚會找到這裏，這裏是不能再住下去了。”
張麻子同意地點了點頭，他走鏢多年，太清楚土匪的能耐和手段了。
宋大娘一臉悲戚。
“那李公子你說我們能去哪裏？天大地大，難道就沒有我們母女安身之所嗎？”說罷又暗自垂淚。
李逢春深知這個年代一諾千金的道理！
既然趙二虎把真相告訴了他，又把孩子托付給了他，他就一定要管到底。
“分幾步走。”
李逢春冷靜分析之後，斬釘截鐵地做了決定。
“我們先把這裏收拾幹淨，張頭你去準備一輛馬車。”
“回去跟婉兒說清楚這裏的情況，免得他們擔心。”
“宋大娘，你們收拾一下家裏的值錢東西！”
“我們趁著天黑準備好，明天天一亮就出城，去柳林鎮王叔那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