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流觴曲水
“逢春啊，我看你改進了這個織布機，心裏也有底了！”
“雖然十天做十萬件軍服可能是難了點。”呂鬆擎沉吟了一下說道。
“但我估算了一下，做個七八萬件應該是沒問題的。”
“你爹媽剛走，你就接手這攤子生意，也是難為你了。”
呂鬆擎想著，有個七八萬件起碼也能說得過去了。
在找京城裏的大佬們幫說說情，延遲幾天，想來自己頂多挨一個訓斥，這位子是穩了。
想到這裏心情大好，看向李逢春的眼神也慈祥了不少。
“多謝大人，不過在下還有一份大禮送給大人。”
李逢春心想這正是開胃點心呢，等會你就知道什麽叫硬菜。
來到了裁剪和成品區，上百個農婦齊刷刷地站著。
每個人麵前用木板做成了一個簡易的工作台，上麵放著染色晾曬好的棉布。
奇怪的是每個工作台之間高低不一樣。
有意做成了一個傾斜的角度，就像一個滑道一般，構成了一個大大的閉環。
隻見一堆新晾曬好的棉布拿進來，為首的農婦看了看旁邊單子上寫的尺碼和數量，拿起一塊畫線用的石子。
嫻熟地在四四方方的棉布上畫出了一件棉服的剪裁線條。
隨即，她看也不看，將畫好線條的棉布往滑道上一推，棉布就來到下一個工作台。
下麵工作台上有十幾個婦人，早將送下來的棉布分個一幹二淨。
隻見他們拿起剪刀，照著畫好的線條一陣哢嚓哢嚓猛剪，邊角料熟練地扔到一旁的筐子裏。
然後按件包好衣料，又放到滑道上，送到了下一個工作台。
如此往複，隻見每個工作台隻做衣服的一個小步驟。
要麽做個袖子，要麽做個褲腿，有的更是隻負責做扣子。
這就把呂鬆擎一行看傻眼了。
以前他們為了這十萬件軍服，也到城裏的作坊考察過。
看到的都是一人負責一件衣服，從裁剪到裝扣，到成品。
這也是為何每人一天能做兩件衣服已經算熟練工人了。
可眼前這架勢看起來，就像一台精密的機器，轟隆隆轉個不停。
呂鬆擎他們隻站了一會，就看到成品區區又打包了一大箱做好的軍服。
“逢春，這是......”
呂鬆擎第一次感覺自己腦子不夠用，還能這麽玩？
他好像感覺出了什麽，但又說不清好在哪裏。
李逢春笑了笑，並沒有直接回答，而是清了清嗓子，抬頭四十五度看向天花板，開始吟誦起來。
“此地有崇山峻嶺，茂林修竹，又有清流激湍，映帶左右，引以為流觴曲水，列坐其次。”
“雖無絲竹管弦之盛，一觴一詠，亦足以暢敘幽情。”
“我懂我懂，這是蘭亭集序！”
呂頌終於找到一個表現的機會。
一聽正好是自己前幾天逛街時看到一幅書法贗品，像個小學生搶答一樣激動地喊了出來。
還得意得看了自己老爹一眼，這下總不能說自己不學無術了吧。
呂鬆擎沒好氣地白了自己兒子一眼，這不是讀書人的基操嗎？至於這麽激動。
沒得到表揚的呂頌像個打敗仗的公雞一樣蔫了下來，果然老子看兒子，哪哪都不順眼。
“呂兄果然胸有溝壑。”李逢春不失時機違心地捧了自己老鐵一把。
“在下讀完王右軍的蘭亭集序有感，故設計了這個工序，流觴曲水，名曰流水線！”
“哦，有何說法？”
“大人請看，傳統的作坊每件衣服由個人單獨完成，這就需要每個人都掌握從裁剪到縫製的工藝！”
“雖說不難，但精通女工的人也不多。”
“尤其是鄉間，很多村婦隻懂得簡單的縫補，沒有經過培訓的話，自己根本沒辦法做出一件完整的衣服。”
李逢春頓了頓繼續說道：“在下接下任務，受限於人手，日夜冥思苦想之下，才想到這個因地製宜的法子。”
邊打著由大化小的手勢，李逢春邊解說道：“將一件衣服的工序分成許多個小工序！”
“這樣每個人隻需負責一個工藝，容易上手不說，大量重複的工作，還能增加質量和熟練度，效率大大提高。”
李逢春提高了聲音，躬身大聲說道：“這正是在下為感謝大人的厚愛奉上的大禮！”
看著呂鬆擎疑惑的眼神。
李逢春湊上前去，壓低了聲音：“大人想一下，如果這個流水線通過工部推廣，農具的製作，甚至是軍械采用流水線，那效率不是大大提高？”
“都采用標準件，那壞的幾率不是減少了？戰場上武器壞了不是馬上可以用其他的來替換修理？”
呂鬆擎聽得渾身一震，腦袋轟的一聲。
他不是讀死書的腐儒，自然知道物資對於戰爭的重要性。
最為要命的不是改進了多少工藝！
而是代表著文官集團可以將手伸向勳貴把控的軍械製作。
這對於近幾年被勳貴集團的反彈搞得焦頭爛額的文官一脈來說，無異於是一個反擊的大殺器！
他不但完成了十萬件軍服的製作，還遞上了一把刀，漂亮完成反殺！
不僅仕途穩了，歲考的時候上遊肯定免不了，搞不好還可以再進一步！
呂鬆擎對於財色毫不在意，對於權力卻是骨子裏的狂熱。
這也是他寒窗十年的動力和堅持。
如今發現這個劃時代的創舉，怎能不讓他心潮澎湃，欣喜若狂！
“大人，大人。”
吳師爺看著呂鬆擎站在那裏發呆傻笑著，臉色緋紅，就像喝醉酒一般陶醉，不由得輕聲叫著。
呂鬆擎從神遊中回到現實，看著李逢春越看越順眼，這就是我的福星啊。
“好，好，好，逢春果然是少年有為。”
呂鬆擎對按時交付軍服再無懷疑，心頭大石頓時放下。
“多謝大人指點。也是大人虛懷若穀，敢為人先，這才讓在下能有機會為國效力!”
李逢春連忙表態。
這套他前世太熟了，氣氛到了就是下屬拍胸脯的時候了。
“哎，逢春不要一口一個大人，太見外了。”
“我看你跟頌兒年紀相仿，又兄弟相稱，就把我當成叔父好了。”呂鬆擎笑眯眯地說道。
“多謝世叔抬愛！逢春敢不全力以赴，不辱使命。”
李逢春前世是工科直男不假，但兩世為人早讓他慢慢學會了圓潤進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