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一)

我從小起就不時會看到奇怪的東西,那些其他人都看不到的東西,恐怕就是被稱作是妖怪之類的東西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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確實可以說是望眼欲穿了。

雖然還是下午五點半,卻陰沉的很,倒像是八九點鍾的天。

窗外的雨淅淅瀝瀝,空曠的教室裏隻孤零零坐著三個人。

一個靠前門,另一個靠後窗。

還有一個坐在講台上。

“噠噠噠……”

走廊處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

接著,一個三十來歲光景的大叔喘著粗氣推開了教室的前門。

靠前門的小女孩原本低垂的眸子裏突然有了光。

她先是條件反射般從座位上竄了起來,片刻之後又鼓著腮幫子坐了下去。

“太慢了,你怎麽現在才來。”話裏話外滿滿都是幽怨。

“對不起啊,美奈,路上有些事情耽擱了。”

“其他同學都早就被家長接走了,我幾乎是……最後一個走的了。”說著,女孩眼裏噙滿了淚水,不自覺啜泣了起來。

“好了好了,美奈不哭。爸爸錯了,爸爸給你道歉好不好。”

大叔將原本握在右手中還淌著水的傘換到了左手上,右手隨意地往身上一揩,蹭幹了手上沾著的雨水。

他用右手溫柔地撫摸美奈的麻花辮子頭,姿態放得非常低:“待會兒給你買七遷屋的饅頭吃好不好。”

“我要兩個。”

“好。”

小孩子就是好哄。

然後小女孩也被家長接走了。

教室裏隻剩下了老師和夏目兩個人。

夏目抬眼向窗外望去,雨勢在漸漸變小,大概快要停了吧。

“夏目同學,要不老師送你回去吧。”

天有不測風雲,這場雨下得猝不及防。

孩子們出門都沒有帶傘,幾乎都是等家長親自來接的。

大部分家長都來得十分及時,畢竟從雨剛下來那一刻起就在牽掛自己沒做準備的孩子。

少部分家長來的比較晚,但陸陸續續也都趕到了學校,把剩下的孩子們接回了家。

除去夏目不算的話,剛才那個小女孩是最後一個了。

老師看著夏目,夏目望著窗,窗外空無一人。

大街上行人來去匆匆,再沒有一個人的目的地是這棟大樓。

“夏目同學?”老師見夏目沒有反應,便再次出言叫了他一聲。

“啊?哦!”小夏目猛地從座位上站了起來,“老師,您叫我嗎?”

窗外有一群河童頂著荷葉排排隊經過,小夏目一時望得出了神。

見夏目這一副拘謹的樣子,老師鼻頭有些酸。

“老師剛才是說,讓老師送你回家吧。這雨看起來一時半會兒不會停的。”

老師心裏明白,夏目既沒有帶傘,也不會有人來接。

聽了老師這話,夏目的小臉頓時漲得通紅,半天支支吾吾說不出話來。

忽然,一縷陽光撥開漫天烏雲照射了進來,剛好灑在小夏目的肩上。

“雨,停了?”

剛說完這雨一時半會兒停不了,突然就停了!

光速打臉啊。

老師麵子上有些掛不住。

“老師,再見。”小夏目乖巧地把早就收拾停當的書包背到了身上,向老師說完再見之後就走出了教室。

雨停了,天晴了。

他終於能回去了。

老師看著夏目漸漸走遠的背影,神情有些落寞。

這孩子,本性是極好的。

怎麽就是愛說謊呢。

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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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年前,在其他同學們指指點點的時候,那個低著頭貼著牆走的少年產生了一個瘋狂的念頭——代町,沿著城川,一直往西走。漫漫歸路的盡頭,小小的院牆內,要去看看母親種的花開在了哪頭。

風和日麗,萬裏無雲。

回家。想要回家!

可是七歲的身體永遠地倒在了半路上。

代町,沿著城川,一直往西走。

直到十七歲時,我才終於走到了家門口。

父親,母親,我回來了。

哈哈哈,你們看呀,我們家院子裏的草已經長到半米高了,貓咪老師走進去直接就“淹沒”了。

還有從牆上延伸到地板的塗鴉,這麽多年了竟然還沒被擦掉。

還有還有,你們種下的那片花,今年又開了呢。

……

原來這條回家的路並不長,可我卻整整走了十年啊。

我……真的很難得會哭的……

人終會被年少不可得之物困其一生。

那天的雨下得並不能算大,有人在等傘,有人在等雨停。

我總是歎著長長的氣追憶我那久遠之前的童年,可是歎再長的氣也回不到久遠的從前。

我總是看到七歲的自己蜷縮在角落間,可是無論多麽努力也再無法觸碰到一點。

我總是想著轉身朝七歲的自己奔去,送上一把還淌著水痕的雨傘,想著下雨天教室裏不要總是留我一個人到最後麵。

我想現在的我已足夠幸福,可我仍總想著我那千瘡百孔的十年前。

我沒有說謊,真的沒有。

我看到它們齜牙咧嘴追著我跑,我看到它們躲在櫥櫃裏悄悄探頭,我看到它們鬼鬼祟祟趴附在別人身後,我看到……

如果誠實竟是原罪,溫柔成了幫凶,那麽究竟誰才是罪魁禍首?

纖如發絲的神經即將折斷,血泊斑駁的心理防線即將崩潰。

我討厭這樣的日子。我害怕這樣的日子。我想改變這樣的日子。

若上天憐見,可否恩賜一場七月的雪。

洗刷從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