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與魔女

每條龍在成年當日，都必須去抓一位美麗優雅的公主回來，這是種族傳統。

龍族的命運不外乎兩種——接受騎士的挑戰，成為公主與騎士愛情故事裏某個麵目可憎的NPC；或是同公主日久生情，成功上位當上男主角。

正在聽故事的龍大大的腦袋裏浮起一堆疑問——為什麽一定要抓公主呢？不抓不行嗎？帶她回來吃掉我的口糧，我吃什麽？

但龍沒有提出異議，因為老師最討厭別人在課堂上打斷它的話。

龍隻是假裝在認真記筆記，順便吃了一口藏在課桌底下的幹脆魷魚條。

很快就到了龍成年的日子。

它翱翔於公主的宮殿之上，看到公主正依偎在某個騎士懷中。二人竊竊私語，散發著唯有戀愛中的人類才會有的肉麻氣味。

龍把剛伸出的爪爪收了回來：噫，我才不要抓這種戀愛中的人類，惡心心。

它剛準備掉頭離開，餘光卻掃到了一個正在翻牆的魔女。魔女提著一罐正“咕嘟咕嘟”冒泡泡的神秘魔藥，艱難地爬上牆，然後抬起了頭。

電閃雷鳴中，龍看到了魔女的眼睛。她的眼睛很亮，像黑夜裏的兩顆寶石。

龍沒有猶豫，擄走了魔女。

洞穴中有龍，有龍收集來的各種亮晶晶的寶石，還有龍擄來的身著尖帽鬥篷的黑眼圈魔女。

魔女脫下濕淋淋的鬥篷，露出裏麵的黑色拖地長裙，她用腳尖踢了踢龍的尾巴，問它：“你為什麽抓我？”

“此事說來話長……”龍也在思考為什麽會一時衝動抓一位魔女回來，它隻能磕磕絆絆地解釋，“我本來想抓的是公主。你知道的，我們龍族就喜歡抓公主，抓了之後再接受騎士的挑戰……”

“你死心吧，”頂著兩個巨大黑眼圈的魔女說，“不會有騎士來救我的。”

龍不知道說什麽，隻能分給她一把幹脆魷魚條。一龍一魔女就這樣“哢嚓哢嚓”地吃起了小零食。

這時，“咚咚”的敲門聲傳來，有人在敲山洞的門，是來突襲抽查功課的老師。

老師笑眯眯：“公主搶得怎麽樣？”

龍移開尾巴，露出身後的魔女。

魔女換上龍搶來的綴滿寶石的華貴裙子，戴上翡翠戒指，綰起長發，乍看之下，足以以假亂真。

老師很滿意，扶著眼鏡點評：“你的公主黑眼圈有點重。”

魔女皮笑肉不笑：“這是黑眼圈？”

龍和老師的腦袋裏浮起一句疑問——難道不是？

魔女：“嗬……一群直龍。”

老師走後，龍小心地站在一旁，看魔女掬起一捧雨水洗臉。等她抬起頭，龍才知道，那不是黑眼圈，而是她的煙熏妝。

魔女幫了龍的忙，龍必須答應她一件事。

龍的思緒已經飄遠：魔女一定會要求我放了她，那我就讓她騎在我的脖子上或是坐在頭頂，再送她回去……至於老師那邊，就跟它說我是一條失敗的龍，公主已經被騎士救走了。

雖然會有一點舍不得魔女，舍不得她亮晶晶的眼睛。

“我要留在這裏。”魔女道。

龍：“？”

“我不想再送餐了。”魔女拎起那罐“神秘魔藥”，從鍋蓋裏摸出一把伸縮湯匙攪了攪，然後把湯匙塞進龍嘴裏，“嚐嚐湯。”

龍睜大眼睛：“湯？”

“寒冷的夜裏，人類都需要愛情和熱湯。”魔女戳戳龍的肚皮，找了個軟乎的地方躺著，“我就靠為他們送特製的熱湯來賺取微薄的酬勞。”

魔女打了個哈欠，沉沉睡去：“這裏寶石很多，你的體溫也夠高，我喜歡。”

龍喝完湯，在不遠處生起個小火堆，也睡去了。

多年以後，龍當上了老師。

龍喝了一口藏在保溫杯裏的酸辣湯，繼續教導學生。

它對陳舊的思想十分不讚同：“我們不一定要抓美麗優雅的公主，像我，抓個潑辣的也很好……”

不知何時已經站在教室門口的魔女：“什麽？”

龍：“我說你做的油潑辣子很好吃。”

…………

龍：“我們相遇那天，你說過‘寒冷的夜裏，人類都需要愛情和熱湯’，現在都有啦！嘿嘿……”

魔女：“不，如今很多人不一定需要愛情和熱湯，但一定要有錢。你這個月的工資呢？留三塊，其他交上來。”

龍：“好的馬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