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臨澤保衛戰

紅軍西路軍總部先是接到支援高台城的騎兵部隊遭到馬家隊優勢騎兵部隊的伏擊,傷亡殆盡的壞消息。接著又傳來高台城陷落,紅五軍損失殆盡,軍長董振堂犧牲的噩耗。是少量突圍出來的五軍戰士報告的,緊接著後麵又有零零散散回來的戰士確認了這一消息,這讓全體西路軍將士們很是震驚。他們很是惋惜紅五軍將士,三千多人啊!就這樣沒了。

風蕭蕭兮易水寒,五軍將士一去兮不再還。紅五軍團,這支紅軍時期武器裝備最好、長征中為掩護紅軍主力北上做出巨大犧牲、素有“鐵流後衛”之稱的一支部隊,從此永遠退出了曆史舞台。紅五軍血戰高台,成了中國工農紅軍西路軍罹難河西走廊的千秋遺恨,也成了高台這座城池空前的傷痛。1937年1月20日,成了高台這座城池的一個祭日。河西走廊一月寒風凜冽,雪地冰天,西路軍將士們的鮮血,凝固在高台大地,殷紅而堅固……

又陸續傳來一些消息,說馬家隊占領高台城後,對待紅軍俘虜、傷病員的手段極其殘忍,有砍頭的、掏心掏肺、挖眼的,活活釘在樹上釘死的、砍去四肢的、扒光女紅軍衣服的等等各種手段都用上了。這些話聽著讓人發指,要嘔吐,更加深了紅軍對國民黨馬家隊的仇恨。

西路軍總部意識到剩餘紅軍可能的危險,麵對的馬敵是一股凶殘的強敵,是一匹餓狼啊!他們謹慎起來,收縮了戰線。西路軍渡過黃河進入河西走廊時是有三個軍組成的,紅五軍、紅九軍和紅三十軍。如今,五軍、九軍都已嚴重損失。隻有三十軍還建製完整,六千多人,有很強的戰鬥力。西路軍總部把紅軍集中到撫彝(縣城在蓼泉,後改稱臨澤)、沙河堡、倪家營子一帶,把三十軍各師、團分散部署在外圍,這樣可阻擊敵人進攻,承擔保護總部機關、後勤人員、婦女團、傷病員、建製不全的兄弟部隊的任務。

高台城陷落,紅五軍大部折損,這個壞消息讓大部分人對紅軍的處境擔憂起來,大野口峽穀內的煤窯上,池窯戶等很多的窯工們也在時刻關注著紅軍的動向,紅軍在高台城折損了人馬,那下一步的紅軍該怎麽補救呢?這兩天又咋樣了?是不是馬家隊又把廖泉、沙河堡一帶也包圍了呢?池窯戶暗自意識到有這個危險。這時袁家寶找他,說要請幾天假回家去看看,他已經一個月沒有回家。池窯戶知道他是西洞堡人,家裏有老婆有孩子的,應該去看看。在窯上他是距家最遠的人,可是他家距蓼泉、高台城近。能聽到紅軍打仗的可靠消息,就同意了,說去吧,休個4—5天就回來,你路途遠,這兩天煤窯上的毛驢沒啥活幹,你就騎上毛驢去吧。

池窯戶的猜測是對的,馬家隊的心野著哩,想一口氣把紅軍都吃了,他們很快向蓼泉(後來叫臨澤)、沙河堡、威狄堡、倪家營子等紅軍駐守的城堡,村寨包抄過來,企圖一舉把紅軍殲滅。蓼泉、威狄堡、倪家營子等地都遭受馬家隊的進攻,尤以汪家堡最為激烈。然而,紅三十軍也不是泥捏的,敵人各路出擊,進攻了好幾次,都在紅三十軍那兒吃了虧,留下一片屍體後退去了。

臨澤保衛戰是後勤人員所經曆的一場罕見的惡仗。一九三七年一月二十一日,敵人以五個多團的兵力圍攻臨澤縣城,城內紅軍,除了趙寶堂連長的一個警衛連之外,隻有供給部、衛生部的機關幹部和勤雜人員,大部分是女同誌,戰鬥力很弱。在危急關頭,供給部部長鄭義齋委托富有戰鬥經驗的西路軍總部四局秦基偉局長擔任守城前線指揮。把城內的機關幹部、醫護人員、修械工人、炊事員統統組織起來,按戰鬥需要統一編成班、排、連。男同誌負責守城,女同誌負責送飯、救傷員和運送彈藥……

在戰鬥最殘酷的時刻,女同誌還多了個任務:揀石頭——沒彈藥了,我們就用石頭砸。

趙寶堂連長受命配合秦基偉局長負責指揮這次保衛戰,之後,他們立即召集戰鬥連隊和勤雜單位負責人一起看了地形,將警衛連的兩個排放在城牆的幾個要點上,另一個排作為機動,由秦局長親自掌握使用。新兵因槍支不足,沒有配給槍,秦局長讓各班、排想辦法自備了紅纓槍、大刀。敵人攻城,紅軍遠距離射擊敵人,拿紅纓槍和刀的新戰士在望槍興歎。趙連長說:“羨慕啥,傻瓜,瞅機會從敵人那奪幾條搶過來。”

趙連長看到城下的低窪處隻有十幾個敵人,相對獨立,奪搶的時機成熟了。就命令周圍幾個紅軍每人瞄準一個敵人,再讓機槍壓製遠處的敵人,打死幾個敵人後奪槍,武裝、補充自己。這辦法果然湊效,敵人中彈死了四五個後,其他敵人退去,戰士們趕快用繩索把三個新兵吊下城牆去拿槍。可惜三個新兵拿了槍在返回的途中,被敵人發現,吊上城牆時一位新兵被敵人射擊打中,摔下去犧牲,隻有兩個手腳麻利的新兵回來了,搶了兩支槍,那兩個新兵抱著搶來的槍,看著城下犧牲的戰友,喊著犧牲戰友的名字,淚水連連,大家感受到丟了戰友性命搶來的槍彌足珍貴。

當天夜裏,秦局長帶著機動排沿城牆巡邏。臨澤城不大,還比較堅固、整齊,利於防守。城外是一片開闊地,不遠就是戈壁灘。這時敵人已把他們圍得鐵桶一般了。騎兵在城牆外耀武揚威地遊弋,騎兵後麵是步兵。他們在開闊地搭起不少帳篷,燃起許多篝火,那陣勢很有點像古代的部落戰爭。

入夜,許多同誌都提議殺出去,突不了圍,也要拚他一場。陷此重圍,秦局長又何嚐不想拚呢?可是,城裏隻有有限的幾挺機槍,子彈還不多,怎麽往出去衝呀、其它武器最好的也就是衝鋒槍。如果往外衝,在那片沒有依托的開闊地裏,很難衝出去。再說,上級交給他們的任務是堅守,爭取時間,等待三十軍主力增援。如果衝出去,人財都要受到很大損失。當夜,他們堅持按兵不動,隻是一遍又一遍地檢查各個方麵的戰鬥準備工作。

第二天拂曉,敵人的攻擊開始了,他們先用山炮猛轟城牆,十幾分鍾後,城牆頂端被炸開了幾個豁口,敵人快速搭上梯子、揮著馬刀往上衝,敵指揮官還在後麵拍屁股大喊:“弟兄們衝嗬,城裏都是女紅軍,衝進臨澤城,一人一個老婆!”還有敵人喊,說城裏是紅軍的供給部,有金有銀有白麵。這個話一喊,敵人們頓時有了精神,一個個都拚命往上衝。

敵人拚命地衝,秦局長趙連長他們就拚命地打。集中所有的長槍、短槍一齊射擊,手榴彈、石頭、磚頭、劈頭蓋臉地打過去,那時候秦局長他們是抱定一死了之,什麽也不在乎,什麽也不顧了,見什麽用什麽。身邊有順手的家夥,抄過去砸喲!

所謂軟的怕硬的,硬的怕不要命的,這時候一點不假。副手趙寶堂連長手裏抱著一挺機關槍,打一陣換一個地方,給敵人造成錯覺,好象城內到處都有輕機槍。就這麽你來我往,你進我打,從拂曉打到中午,敵人傷亡一大堆,也沒有打進臨澤城。紅軍駐在城外的一股部隊自己突圍後,又朝縣城方向打了一陣子,敵人不知虛實,怕遭紅軍前後夾擊,丟了一大堆屍體,鳴金收兵了。

夜裏,秦局長把白天的戰鬥情況向鄭部長作了匯報,部長說:“打得好”,又說:“明天是關鍵的一天,要頂住,再沒人增援,夜裏就突圍。”離開鄭部長後,秦局長和趙寶堂他們連夜對人員做了調整,修補城牆,布置了第二天的防禦。經過一天戰鬥,紅軍雖然傷亡較大,但大家仍然情緒很高。這時候,人們早已把生死置之度外了。

接下來的第二天,敵人雖幾次衝鋒,仍沒奏效。夜裏,西路軍接到了中央的命令,讓他們東返至永涼地區繼續牽製二馬,策應河東部隊實行戰略退卻;二是西進地廣人稀,軍需物資無法籌集,又受到敵軍重兵圍堵;三是西路軍總部想擺脫困境,以期在運動中尋找戰機,殲滅敵人。於是駐守臨澤的西路軍考慮在合適的時機突圍出來向東移動。今天準備不足,暫定明天晚上吧。

第三天,敵人從幾個方向,同時向紅軍發動了更瘋狂的衝擊。整個臨澤城,在槍炮聲和喊殺聲中顫栗。一個戰士拎著自製的馬尾手榴彈後麵的長繩,像掄節鞭一樣,打向正爬梯子的敵人。還有一個女同誌,頭上纏著繃帶,雙手擎著一塊大石頭,砸向攀城之敵,其狀英勇至極。一個馬家軍軍官在三十米外向她瞄準,被趙寶堂看見了,橫起機槍掃射過去,這個馬匪軍官當場斃命。

數次攻城沒有得手,敵人也不再喊“一人一個老婆”了,組織了督戰隊跟在衝鋒隊伍後麵,架起了機關槍逼迫衝鋒隊進攻。盡管如此,臨澤城仍巋然不動。後來,為了節約子彈,紅軍很少開槍了,主要是用大刀和石頭。警衛連的戰士守在薄弱環節上,眼見敵人架上雲梯也不理睬,等他們上來了,上多了,大家一起動手,同時掀翻雲梯。婦女獨立團的同誌手中的石頭隨之鋪天蓋地傾瀉而下,敵人後來的幾次衝鋒,差不多全是這樣打退的。

秦局長他們在臨澤守了三天,敵人由猖狂到泄氣,他們簡直鬧不明白,小小的臨澤城,裏麵多是勤務人員,在他們看來都是烏合之眾,根本談不上有啥戰鬥力,結果攻了幾天硬是沒攻下來。

那天夜裏,北風吼叫,夜色昏暗,是個行動的好機會。駐守臨澤城的西路軍根據總部的指示,放棄了臨澤城準備突圍。突圍前,他們在騾馬的蹄子綁上棉布,人員和輜重悄悄地集中起來。留了一個班在北麵城牆上來回走動,不時的晃動著人影,咋咋唬唬的造成向北麵突圍的假象。待敵人注意力集中到北麵了,紅軍從南麵趁夜暗,人不知鬼不覺地溜了。直到半夜敵人才發覺,追到城東南沙灘間,又打了一陣,紅軍最終突圍。

1月24日,紅五軍,紅九軍的剩餘人員東移到甘州龍首堡,紅三十軍東移到甘州甘浚堡、西洞堡一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