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最後一次告白

韋大寶被罵的第四天，他的調查內容還沒形成文字報告，就遭遇了媒體對大中集團的新一輪圍剿。早上一上班，任大炮召開緊急會議，大中集團這個選題已經火到發紫的程度，他們必須跑人家前麵去，否則怎麽做行業龍頭。眼看印刊在即，選題組在定版之前隻必須保質保量完成任務，也就是說隨後的時間他們都要把單位當家來加班。

韋大寶本打算找王菲菲，這是韋大寶的初戀，他不想結束的這麽不明不白。總的來說，他跟孫嘉其實是場誤會，隻是這個誤會比較特別，綜合了**的各個因素，又偏巧讓王菲菲撞見，於是就坐實了**的事實。韋大寶百嘴莫辯。

任大炮把加班任務一布置，韋大寶找王菲菲的計劃隻能向後推遲，他心急如焚，王菲菲在李大公子的糖衣炮彈下，不知道能堅持多久。或者壓根兒已經屈服，也不知屈服到了那種程度。作為一個男人，韋大寶異常焦慮，要不是任大炮一直壓著，並放出狠話誰在關鍵時刻撂挑子，人事那邊立馬可以辦離職手續，這種人社裏絕不多留。

為生計考慮，韋大寶隻得忍氣吞聲，整天不是紮進資料堆，就是跟記者出去跑采訪，時間像坐上過山車，一眨眼功夫，一周過去了。

眼看定版在即，社裏卻收到法院傳票，大中集團再次將雜誌社連同其它幾家媒體告上法院。據說委托事務所還是金鼎，韓律師分析認為，這次委托訴訟的律師可能就是王菲菲，這個事情很棘手。

韋大寶剛交了稿子，正在格子間發呆，老韓律師從佟社長辦公室出來，突然朝韋大寶走過來。韋大寶在想擇日不如撞日，今晚就約王菲菲把他們的事兒掰扯清楚，也算有個交代，以防夜長夢多，李海濱這小子久經沙場，他再不出手王菲菲這塊高危陣地就得失守了。

老韓四十好幾的人，一直童心未泯，他跑過重重拍了韋大寶一巴掌，把韋大寶嚇的一哆嗦，半杯茶水全潑褲襠裏了。老韓終於沒忍住，笑得打跌。

韋大寶怒了：“老韓你能不能稍微正常點兒？”

老韓打住，說：“今兒有好事兒找你呢！”他給韋大寶遞了兩張票：“蕭敬騰的演唱會，還是超前排的位置，就兩張，我自己都舍不得用。”

韋大寶沒接，老韓這人向來勢力，沒好處的事兒他從不做，今天這麽慷慨，顯然有求於他韋大寶。

老韓急了：“哥們兒接呀，你不是挺文藝的嗎，蕭敬騰的演唱會還不去。”

韋大寶說：“老韓你放鉤從不走空，你的票我不敢拿，有事兒直說。”

老韓衝韋大寶一比大拇指：“小子，越來越聰明了。這票我好不容易弄來的，還想帶女朋友去看呢，結果女朋友昨天跟我掰了，就便宜你了。對了，你女朋友不是那王菲菲嗎，你跟她一塊兒去呀。”

老韓漸入正題，果然是為了王菲菲而來，大中集團通過金鼎事務所告他們社，憑老韓顯然不是王菲菲對手。他從韋大寶手裏一回得了便宜，第二回就賣了乖，還想從他這兒撿現成呢，門兒都沒有。

韋大寶把票推回去，堅持不要。老韓生氣了，說：“大寶你小子傻吧，這東西多難弄呀，這麽好的位置，你也不看看。”

韋大寶道：“你不就想讓我勸王菲菲不做大中的代理律師嗎，看你賊的跟什麽似的，我偏不承您情。要是每次社裏出事兒你兩張票就解決了，那我們社每年給那麽多律師費算白給啊？”

韓律師被韋大寶噎住，支支吾吾說：“你這孩子嘴怎麽那麽賤呀，給好處還不要，我不是聽說你跟那王菲菲鬧矛盾嘛，演唱會門票正是促進小年輕感情的良藥，這就給你送來了。”

韋大寶把票收口袋裏，老韓拿東西幫韋大寶把褲子擦幹，韋大寶跟老韓說：“我跟王菲菲可不是鬧矛盾，我們已經分手了，屁關係都沒，我看你這兩張票要打水漂了。”

韓律師傻眼了：“真分手了？”

韋大寶說：“你看我這樣兒，不像失戀的嗎”

韓律師瞟他一眼：“你臉上就差寫倆大字兒了，不過，你們就沒一點兒挽回餘地？”

韋大寶搖搖頭：“真有挽回餘地，我就不在這兒坐了，早跑去找王菲菲去了。你看我胡子也不刮，衣服幾天沒換了，身上一股酸臭味，我像是想去挽回感情的人嗎？”

韓律師直搖頭，反手去韋大寶口袋掏門票，韋大寶死死捂住了，嚷道：“老韓你親手給我的還往回搶，有沒點兒誠信啊你。”

韓律師搶不過韋大寶，氣呼呼去找任大炮告狀去了，韋大寶趁機打卡下班，一溜煙跑回宿舍刮胡子洗澡換衣服。

韋大寶打王菲菲電話一直關機，他先跑王菲菲那小兩居去找，敲門半天沒人應，應該不在。韋大寶索性豁出去了，他又去王菲菲她爸媽家找，大不了再讓馬美麗往死李損一頓。

韋大寶來到王菲菲她爸媽家那小區，找到那棟最奢華的住宅，就看到王菲菲攙著她媽，邊上立個身材挺拔的男人正是李海濱，三人有說有笑往外走。

韋大寶迎麵差點兒撞上三人，王菲菲看到是他，愣住了，輕聲道：“大寶，怎麽是你？”

韋大寶腦子轟一下炸了，盡管他告誡自己，王菲菲這麽優秀的女孩兒，李海濱對她死纏爛打也屬正常，自己一定要有度量，這樣才能找回愛人。可是親眼見到他們有說有笑的樣子，他隻恨自己沒瞎掉，又自覺自己跟李海濱的差距不是一兩個級別的，心裏倍覺不痛快，扭頭就往外走。

王菲菲在後麵叫他：“韋大寶，你給我站住。”

韋大寶心裏一疼，他恍惚記起來，已經很久沒聽過王菲菲的聲音了，就算她吼他，也顯得那麽親切。他喜歡王菲菲，喜歡她的一切。她的傲氣，她的脾氣，甚至連她罵人的樣子，韋大寶都覺得特別美，他想擁有這一切，想跟她在一起生活，可是他沒那個勇氣了。

韋大寶扭過頭來，王菲菲站李海濱前麵大膽直視韋大寶，說：“韋大寶我們已經分手了，你還來找我幹嘛？”

韋大寶低著頭，他不知道該說點兒什麽，以適應這樣的局麵。他知道現在主角是他，他必須有所表示，把心裏想說的都說出來，他得告訴王菲菲他愛她，他不能失去她，可是他一個字都說不出口。

他腦子裏全是三人有說有笑的樣子。看來王菲菲她媽對李海濱也很滿意，這個也是自然，這麽帥氣的小夥子，又是商界巨子身家億萬，能力又特別強，那個丈母娘會不喜歡呢，如果角色轉換，他也願意把女兒嫁李海濱那樣兒的。

韋大寶站花叢中間，經過精心雕琢的花草顯得特別有精神，遠處是龐大的假山群和人工湖，夜燈從水麵上打過來，晃得他眼睛又酸又脹，特別難受。他立在三人麵前，晚上的風吹上身上很涼爽，他心頭的焦躁不禁一空，人也冷靜下來。眼前的景象恍如定格，晚風吹動王菲菲的裙擺，她今天穿一件白色長裙，站在夜色掩映的花叢中，顯得氣質不凡。韋大寶在心裏問自己，這個真的是自己曾經擁有過的女人嗎，他很愛她，她也愛過自己，他們曾經擁抱、親吻，彼此向對方傾述愛意。

過去的情境在他眼前一掠而過，巨大的現實接憧而來，李海濱看他的眼神充滿敵意，馬美麗想走過來卻被王菲菲攔住。韋大寶知道今晚之後，他跟王菲菲將再無瓜葛，從此他們將是兩個獨立的個體，彼此在自己的人生軌道上平行滑行，將不會再有交集。

韋大寶忍住心頭哽咽說：“菲菲，我今天來沒別的意思，我就跟你說幾句話，說完就走絕不打擾你。菲菲，我很愛你，我從來沒像愛你這樣愛過別的女孩。以前我沒勇氣對你說，現在要失去你了，再不說我將永遠沒機會了，菲菲我愛你，比任何人都愛，為你我願意去做一切我能做到或做不到的事情，我們分手吧——分手吧——祝你幸福——”

韋大寶像在做內心獨白，向天空喊出了心裏所有的話，不管王菲菲作何反應，他扭頭走出花叢，走出小區，然後發瘋一樣跑進人流當中，不讓他們的視線再搜索到自己。他在洶湧的人潮中嚎啕大哭，不顧旁人驚奇的眼神，哭到眼淚鼻涕流了一臉。

韋大寶活了二十六歲，在這一年他開始人生第一段感情，很快這段感情走到終點。他覺得他愛王菲菲，比任何人都愛，可是他向她告白深情之後，不等她做任何表示，又跟她說出分手。

韋大寶覺得自己很矛盾，可是他又覺得這才算是愛情。跟王菲菲在一起，他實實在在感覺到了愛，那是一種被關愛被尊重的感覺，可是又因她體會到巨大的痛苦，這種痛苦足以將他撕成碎片。

韋大寶痛陳深情之後如果沒有扭頭就走，就定會發現王菲菲在李海濱和她媽麵前，哭的不像樣子，連妝都花了。她捂著嘴巴，拚命不讓自己哭出聲來，可是她控製不住自己，她要大哭，不哭無法表達她內心的感動和溫暖。這個人，他還是那麽輕易就讓她覺得溫暖，感到被愛。

韋大寶在馬路上晃**到大半夜，路上車流如織，他橫行亂穿阻得喇叭不斷，可是他一點兒也不在乎。別人的叫罵他也聽不見，他隻想著他的王菲菲，這麽好的女孩都沒了，他還管什麽阻礙交通呢，去他媽的交通吧。

韋大寶從這頭走到那一頭，又從那一頭走到這頭，他一會兒覺得社會是如此現實，憑什麽他李海濱這麽傷害王菲菲，王菲菲最後還選擇跟他在一起。他和孫嘉其實清白無辜，隻是一場誤會，王菲菲一定不肯原諒他，這叫什麽事兒啊。他又覺得隻有李海濱這樣的男人才配得上王菲菲，王菲菲跟他在一起才是絕配。如果王菲菲真嫁給他韋大寶，也是一朵鮮花插牛糞上，肥是肥了點兒，那得多影響市容啊，這不道德。

韋大寶自怨自艾，一直走到單位比鄰的那條街才清醒過來，原來他已經橫穿半個北京城，自己走回了家。

街道上燈光昏暗，周圍居民樓的燈全滅了，韋大寶想看時間才發現手機不知什麽時候掉了，連錢包也不見了。他想破腦袋也弄不清楚這些東西是怎麽丟的。一路上他腦子裏隻有王菲菲，他們說的每一句話，做的每一件事，都在他腦子裏過了不下十來遍。韋大寶恍然覺得，他和王菲菲的記憶，也就隻橫穿半個北京城長度而已，還是十分之一。

韋大寶從街頭晃**到街尾，街尾有間二十四小時營業的咖啡廳，他走了進去，卻看到咖啡廳角落坐著的唯一客人竟是孫嘉。

孫嘉看到他驚道：“這麽晚了，你怎麽也在這兒？”

韋大寶慢慢走過去，坐孫嘉對麵，孫嘉給他遞過來濃濃咖啡。韋大寶很詫異：“這兒可是我家樓下，許仙家在北京城的那麵兒，該是我問你才對。”

孫嘉說：“我又被許仙爸媽罵了，我不想在他們家呆，又不能打擾你，想來想去就這間以前常來的咖啡屋還能收留我。”

孫嘉的話倍藏深意，就算韋大寶再傻，豈能聽不出來話中之意。孫嘉跟來這兒還是為了找他，她還是把他這兒當做避難所。他想起那個晚上，孫嘉在他懷裏痛哭流涕，王菲菲推開門的樣子心裏就難受。

他的軟心腸導致生活徹底發生改變，原本可以和王菲菲快樂在一起，因為孫嘉的闖入，他們幾經波折，全是裂痕。他不能再跟孫嘉這樣下去，他必須走，離開這個地方，離她遠遠的。就算他跟王菲菲分手，他也不能再和孫嘉有任何糾葛。

韋大寶想到做到，扭頭往外走。孫嘉死死拖住他：“大寶，你怎麽那麽討厭我，你忍心我一個人就在這兒呆著？”她難受到想哭。

韋大寶說：“孫嘉，我是為我們倆好，我現在連王菲菲都沒了，我不能讓你失去許仙，感情的事不能像小孩兒過家家，我們糾纏不清對誰都沒好處。”

孫嘉從背後抱住韋大寶：“大寶，我真受不了了，不管你要不要我，我一樣要離開許仙，這世界那麽大，憑我孫嘉一雙手也可以養活自己。”

韋大寶掰開孫嘉，孫嘉又抱緊他，死都不肯放他走，韋大寶說：“你別衝動，我跟許仙做兄弟這麽久，了解他的為人，他還是第一次對一個女孩這麽上心，他肯定會對你好。隻要你們真心在一起，你跟他爸媽的誤會會化解的。”

：“韋大寶——韋大寶你這個混蛋，以前你和王菲菲在一起不敢麵對我，現在你們分了，你還不敢麵對我的感情。我知道你喜歡我，隻是你不敢承認，你怕對不起許仙，你怕違背哥們兒義氣。可是你想過沒有，我們在一起更合適，許仙和王菲菲家都自詡大門大戶，門第觀念那麽重，我們這種小人物進去，除了忍痛受氣，還有什麽，你也醒醒吧。”

韋大寶定定神，讓自己清醒下來：“孫嘉，說實話你是個好女孩，我的確曾為你意亂情迷過，可是現在我醒了，失去王菲菲之後，我想了很多，我真正愛的人是王菲菲而不是你。你的貼心善良的確讓我動搖過，可是我知道這不是愛，我騙不了自己。再說許仙跟我這麽多年哥們兒，我也不忍心傷害他。我們在一起真不合適。”

孫嘉的手鬆開了，臉上全是淚：“韋大寶，是我自作多情，是我孫嘉犯賤，對不起——”

她拋開韋大寶，出了咖啡廳，韋大寶怕她一個女孩子有閃失緊跟著追出來。孫嘉攔了一輛出租車。韋大寶急忙招停一輛，尾隨著孫嘉的車，直到他親眼見孫嘉進了許仙他們家小區才轉頭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