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晉江書院案（十六）
孫嘉上道：“回崔大人的話，我剛剛跟王大人說了，我昨晚從酉時到戌時獨自一個人在房裏看書。”
王順德道：“可是並沒有人能證明這一點。”
孫嘉上道：“大人，我剛剛沒有把話說完呢，雖然沒有人能證明，但是我可以自己替自己證明。”
“哦？”崔辭道，“怎麽個證明法？你倒是說來聽聽。”
孫嘉上道：“諸位請隨我去我的房裏，一看便知。”
於是，一行人跟著孫嘉上走出書齋，往他住的小成殿而去。崔辭回頭看了一眼王順德，卻發現他起身時眉頭微蹙，喘息的晃了幾晃。
崔辭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你怎麽了？臉色不太好。”
王順德低聲道：“我沒事！”說著，他快步趕上了孫家人。
孫嘉上領著眾人來到他在小成殿的房間，書院學生住宿都是統一布局，孫嘉上住在二樓，開有南窗，臨窗放置書桌，孫潔夫妻見書桌上放著四書五經、太平禦覽等規定動作的書籍，露出喜色。
孫嘉上指著書桌，對眾人道：“我就是在這裏看書。每回看的累了，我就會臨窗眺望外麵的景色。從我屋裏能看見遠處瓦舍最大的勾欄院，昨晚上中元節，從酉時到戌時，勾欄院裏節目不曾斷過，我幾乎沒怎麽看得進書，光顧著看雜戲了”。
崔辭往前走了幾步，站在書桌前，眺望孫嘉上手指的地方，遠處確能看見勾欄院最大的台子。
孫嘉上道：“為了證明我昨晚上確實在屋裏，我就給諸位講述一下昨晚上中元節勾欄院裏的節目吧。”
崔辭指著窗外勾欄院的台子，問道：“你說的就是那個台子上演的雜戲？”
孫嘉上道：“正是，大人！大人請看，站在此處眺望，雖然距離遠些，卻正好能看見那台子。我記得差不多是酉時開的戲，第一個節目是女子相撲，是一個身穿黑色褲子的女子對戰一個身穿白色褲子的女子。那黑褲女子力大無窮，前兩個回合一直是她壓著白褲女子，一直到第三個回合，那白褲女子突然後發製人，從後麵抓住黑褲女子的腰帶，懸掛在她身上，令她擺脫不得，纏了約半盞茶的功夫，黑褲女子愈發焦躁不安。於是，白褲女子瞅準了時機，用腿使絆，將黑褲女子摔出界外。後麵兩個回合，白褲女子采用同樣的招式，贏了比賽。第二個節目嘛，”孫嘉上略一思索，又繼續說道，“是說書人講諸葛亮草船借箭的故事，那段故事我聽過不下十回，而且因為距離太遠，我聽不太清，於是就低頭看了會兒書。可再抬起頭來的時候，不知道為什麽那說書人跟底下聽書的人起了爭執，雙方互不相讓，說書人不斷辯解，聽書人不依不饒，我距離相隔太遠，實在是聽不清，總之後來說書人被人扯下台去，打了一頓，直到瓦舍老板出來調停，節目才繼續。”
聽到這裏，孫潔夫婦原本陰鬱的臉上漸漸露出放鬆下來，孫夫人更有得意之色,她挑釁的撇了崔辭跟王順德一眼，彷佛在說，這還有什麽說的，我兒確有不在場證明。
隻聽孫嘉上繼續往下說道：“第三個節目是魔術雜技，一共演了好幾個，前幾個雜技無非是胸口碎石、頂花瓶和柔術之類，壓軸大戲是那雜耍藝人朝天上扔出一根麻繩，那麻繩竟然憑空懸在空中，雜耍藝人不斷拉那根繩子，一直拉一直拉，拉到最後拉不動了，繩子上空突然下起酒來，酒香四溢，飄滿了整個勾欄瓦舍。演到第四個節目的時候已經接近戌時，因為我看見瓦舍裏賣綢緞布匹、胭脂水粉的鋪子漸漸關門，我知道那些鋪子一向是戌時關門。所以瓦舍的第四個節目上演時一定已經過了戌時。但我昨晚實在不想看書，便把那個節目也看全了，那是鸚鵡表演，馴獸師將六隻鸚鵡分為兩隊，一隊叫藍隊，一隊叫紅隊，兩隊鸚鵡進行投籃表演，原本藍隊一直領先，可惜投到一半，藍隊一隻鸚鵡突然叼了球往紅隊的筐裏投，致使藍隊輸掉了比賽。同樣是因為距離隔得遠，我看得不是太清楚，記錄牌上結果，藍隊似乎是投中六個球，紅隊投中八個，紅隊獲勝。二位大人，不知道這些能不能證明我昨夜確實是在自己屋裏看瓦舍雜戲？”
孫嘉上一席話說完，崔辭和王順德已經是無話可說了。孫嘉上不僅將昨夜瓦舍上演的雜戲一一道出，並且連細節都無遺漏，足可以證明於老夫子被殺害時，他在看雜戲。
孫嘉上又道：“崔大人，早上我說願意留在書院協助調查，可是我實在不忍心看見我爹娘為了我，在此奔走相求。爹娘年事已高，我不能為了自己的一點虛榮心，違背了他們的意願。所以，我想收回早上說過的話，請大人準許我陪爹娘回家。”
崔辭這時才認清孫嘉上是個什麽玩意兒，氣得鼻子不來風了。幸虧這時王順德跳出來將惡人做到底，道：“孫嘉上，你說的這些，本官自會去查證。”
孫夫人不滿道：“咦？這是什麽話，我不明白！我兒已經說的很明白了，他有昨晚的不在場證明，你還要怎麽樣？
王順德道：“我說了，我會查證昨晚瓦舍的雜戲，如果跟孫嘉上說的如出一轍，我自會放你們走，在查清楚之前，孫嘉上還是不能離開書院。當然，孫大人和孫夫人請自便！”
孫潔道：“崔辭，你怎麽說？你剛剛可是親口說要是孫嘉上願意走，你便放我們走的。”
崔辭遇上這種事，突然臉皮就薄起來，支支吾吾道：“這個嘛，這個。。。。。。”
兩下僵持之間，外麵進來一個衙役，替崔辭解了圍。
那衙役來報：“崔大人，王大人，外頭來了好幾位大人，聽說孫大人將孫嘉上接走了，他們也要來接人！”
崔辭眼珠一轉，順勢嗬斥道：“不行！你出去告訴他們！案情不明，一個都不準走！孫嘉上也不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