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身處踽踽黑 仰望炙烈紅4

放長線,釣大魚,即使這句俗語滿世界在通傳,但真正明白它的,隻有深吾這個歲數的男人。

對待喜歡的東西,不能急,當然也不能多。

很多有實力的男人都喜歡追求漂亮的年輕女孩,追求起來急急切切,一氣嗬成,卻怎麽都好像不盡興。

於是一個接著一個,或者同時好幾個,或者手頭上一個心裏惦記著下一個,即使事業上邏輯清明,但女人方麵,這些人卻總表現得像十八歲的童男,毛毛躁躁,更像吃不飽的餓漢,休養門風一敗而光。

深吾最受不了這類囫圇吞棗暴殄天物的作風。

於他來說,好東西,一個就夠了。

慢慢地賞,慢慢地品,先觀察它的角度、質地,再琢磨它的品性、習性。舍得花時間,花精力,金錢更是不再話下。

像養一株花,更像收一件古玩,懂得它的珍貴,同時也要接受它的濁點,慢慢擦拭、磨合,使自己的氣同它的氣融為一體,直到彼此再也分不開。

什麽是愛情呢?那便是餘生隻要一個。

也許對大多數男人來這都像個笑話,然而深吾知道實現它有多難。

兩廂情願的愛啊,他的畢生所求!見過愛他錢的,愛他才的,或是地位的,但真正愛他這個人的,連同他的壞處、殘處深深一起愛的,深吾至今都沒有尋到一個。

“隻要她……”深吾現在一邊開著車一邊想,“隻要她撐得住這第一次見麵,不因為自己的身高便拒絕與之往來,那麽以後,一切都交給我吧。”

如果她是個品性豁達的女孩,就會明白愛是寬容、理解、支持。

假如她現在不明白,也沒關係,隻要她願意去明白,自己便有的是時間讓她明白。

最好的愛人從來都不是遇到的,而是教出來的。

嗬嗬。

車子在一片霧靄中下了高架,過了隧道,七拐八拐的,在洋裏的指引下,最後駛進了九溪茶山的方向。

住在這?深吾有些好奇。

但是他知道還不是時間問,便隱約地在腦海裏記下了線路。

在一座黑瓦白牆的農莊前,車子停下來。

洋裏指指旁邊,笑說:“我到啦。謝謝大神回家。”

深吾含笑著下車替洋裏開了副駕駛的門。

一秒,兩秒,三秒.......

他銜著笑意靜靜地等待著,等待著麵前這個女孩看到他真實身高後的第一反應。

大部分女性在和他兩個人麵對麵站立之後便會露出尷尬、難安、鄙夷、震驚、為難等萬千神色。

然而,一秒,兩秒,三秒……時間過去了......

洋裏已經從車裏鑽出來,微笑地站在自己麵前裹緊大衣,戴好手套,同自己告了別,又踏著悠然的步子一步一步走進了白房子,直到最後整個身影消失在眼前.....

整一個過程,竟然什麽都沒有?

怎麽會……

深吾不可置信地再次回想了一遍。

是的,這個世界於他來說最大的一個魔障——他的頭頂隻抵達大部分女人劉海處的這個現實—— 在洋裏這裏,深吾震撼地發現自己什麽都沒有捕捉到。

是的,什麽都沒有。深吾確信了。

但凡有,一絲一毫都逃不過他的眼睛。

於是,深吾第二次笑了,寬慰而又如釋重負的笑。

莎士比亞和柏拉圖在下一刻同時擠進他看似堅強實則脆弱不堪的身體裏,浩瀚連綿的茶山在柔軟的夜幕下仿佛開出了大把大把象征希望的粉色花朵。

深吾在狹長的山道上長久地佇立著,最後,他看了一眼黑瓦白牆的小農房,微笑著上車離開了。

房子的後頭,洋裏一聲不吭地注視著去路的方向。

確定那輛車牌為三個三的白色特斯拉徹底消失在了視野盡頭,才緩緩地從黑暗裏探出身子來。

她走在路邊,撩開珠光絲絨手套的一角,查看了一眼腕表,一輛滴滴車正好掐著時間從山道的那頭向她駛來。

“師傅,去銀杏府。”她對司機說,並下意識地搖下車窗看了一眼夜幕中孤立黯然的小農房,神色複雜。

司機按下行程起始鍵,閃著熒黃色車燈、綠色牌照的滴滴車很快朝著與深吾完全不同的方向從容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