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山神有靈

暴雨肆虐著這片土地,如同黑鍋底般的天空,白色的電光如蛟龍般撕破蒼穹,雷聲滾滾中,黃豆粒大小的雨水抽打著著王動。

“老天,難道你也如同那些人一樣,欺軟怕硬,欺淩弱小麽?天……你有眼麽?”

王動在肆虐的暴雨中,不斷呼喊,臉上淚水與雨水早已混成了涓涓細流,順著臉頰滑落。

他心中的悲苦,無以複加。

而更多的,卻是對生活,對未來的迷惘。

將來的路應該如何走,他要何去何從?

大雨中,王動哭喊了良久,終於漸漸冷靜下來。

冰冷的雨水淋在身上,頭腦逐漸清醒,身上衣衫早已濕透,緊貼身上,一陣涼意襲來,令他打了個激靈。

從今而後,神猴村再也不能回,此刻沒了居所,他無家可歸了。

深深吸了一口氣,冰涼的氣息灌入肺裏,王動緩緩站起身子,轉身走回到了山神廟中。

即便要走,也得等天亮,大雨停歇的,所以今夜就在山神廟暫住一夜吧。

王動心裏這般想著,便已回到廟裏,躺在了神龕之下,閉上了眼睛。

一天沒吃東西,肚腹之中早已饑腸轆轆,兼且神困力乏,稍稍一合眼,便即睡了過去。

王動沉沉睡去,不知過了多少時候,便覺有人在推他,且在耳邊不斷呼喚。

“少年人,醒來……”

起初王動還當是自己的錯覺,可那人推動之力愈大,呼喚之聲更盛,王動一個激靈睜開了眼睛,卻見身前站著一個身穿紅袍,麵容瘦削,山羊胡子垂在胸前的老人。

這不是山神,又是哪個?

陡見山神站在身前,王動先是愣了下,而後不由暴怒。

“你混蛋,說好了要為我主持公道,卻不但不幫我,還摔了我一跤,反倒是幫那些惡人一起欺淩於我。”

王動說的激動,一翻身已是爬了起來,劈手去抓山神的衣服。

他此刻渾然忘記,麵前老人,乃是有神通的山神。

山神也不著惱,大袖一掃,已是將王動手掌拂開。

“少年莫急,聽我慢慢給你解釋。”

王動手掌抓去,卻被一股大力推開,身子稍稍傾斜,卻並未摔倒,臉上不由色變。

此刻,他才想起,眼前的老人,並非村中那些年老體弱的村老們,而是具有大神通的山神老爺。

“有什麽好說的,你騙也騙了,我父母留給我的三十畝地也被大伯大娘吞沒,你還想如何?”

王動雙手緊緊握著拳頭,心底的憤怒已是滔天。

沒了三十畝地,自己便失了立足之本。

而被趕出神猴村,不得在故土而居,更是莫大的悲哀。

如今他連日後的路該如何走,都已迷失,心底的絕望令他已經臨近崩潰的邊緣。

“少年人,心胸要放的開闊些,不過是三十畝薄田而已,日後學會了神通,這點田地又算什麽,再說……”

山神坐在王動對麵,笑眯眯的看著他,繼續說道:“你要知道,我是山神,立廟堂於此處,受眾人香火,必要保佑供奉之人。”

“這都不是理由,你是山神,既然答應了我,為我主持公道,就要言而有信,凡人尚且要守信重諾,何況是你山神爺了。”

“唉!這個你就不明白了,我是山神不假,但其實我也隻是香火供奉的木像泥偶而已。若無人供奉香火,我也沒有了神通,即便我想幫你,可也大眾如此,我也需受香火所控,隻能委屈你了。”

山神神色有些黯然,喟然長歎,臉上大有悻悻之色。

“這麽說來,誰燒香禮拜的多,你就幫誰?”聽了山神之語,王動不由色變,慍怒之色溢於言表。

“這我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少年人,你還得多多諒解。”

“哼!那豈不就是拿人錢財與人消災麽?這與打手有何不同?那你為何又要誆騙我,說可以為我主持公道?”

王動怒極,盯著山神大聲質問起來。

聽了王動此言,山神不由也勃然變色。

“少年人,欲要修煉,必得民間香火,你一家一姓之香火,可能全我大道?若是換做是你,難道便會因一人香火,而棄萬千香火之力麽?”

山神疾言厲色,說的大義凜然,頗俱威嚴。

聽了山神的這話,王動想要反駁,明知他說的不對,卻又不知道該如何辯駁,一時間漲紅了臉。

見王動不再反駁,山神歎口氣,大袖拂動下,伸手拍打了下王動肩膀。

“少年人,修煉切忌心浮氣躁,其實如今也是一種磨練,修煉之路漫漫長,小小挫折,何必在意。”

“但……那是我父母留給我最後的東西,我一定要拿回來。”

聽山神這般說,王動心情多少放鬆了些,可心底的那團火,依舊沒有熄滅,雖知事不可為,但他依舊心存執著。

“癡兒,當真是癡兒……”

山神連連搖頭歎息,大是感歎王動的執著。

“山神老爺,求求你,能不能真的幫幫我,把三十畝地要回來?”

王動此刻已是跪拜下去,匍匐在山神腳下,極為虔誠的求懇著。

見王動跪下懇求,山神臉上大有難色,搖頭歎息下,雙手攙扶起王動。

“少年人,辦法不是沒有,隻是……”

“隻是什麽,無論需要我付出怎樣的代價,我也是願意的。”

在王動想來,即便山神有所求,也不過是香火,或者是侍奉之類。

“修道之人,要講修心,我要教你的辦法,有傷天和,但這也是沒有辦法中的辦法。”

山神歎息著,眼眸緊盯王動,似要看出王動能否肯按照他的方法去做。

“請您老教我,無論什麽辦法,我也會竭盡全力的去做。”

王動雖見山神神色有異,但也沒往深處想,一口便答應了下來。

“好,既然這樣,我便教你……”

山神說完,大袖輕甩,一抹青光驀然出現,一樣物事出現在了王動眼前。

王動神色一凝,仔細望去。

隻見自己麵前地上,此刻放著一柄利刃。

長三尺,寬一尺,刀刃處鋒利無匹,隱約有血光閃現的鋼刀。

“這……”

王動見了利刃,不由渾身一抖。

這利刃看起來鋒利異常,且其上更有血氣散發出來,當真是光閃閃奪人眼目,冷森森寒氣逼人。

“你可聽說過,神鬼怕惡人?”

“聽……聽說過。”

王動此刻心房猛顫,額頭上已有細密的汗珠流淌下來,他心中已隱隱有了個想法,隻是對方沒說,他卻也不好胡亂揣測。

“那就好辦,為今之計,你隻好拿了這柄利刃,去往你大伯與村長家中,斬殺了他們兩家人,從此成為本地一霸,屆時何止田產重歸你手,這方圓數十裏內,也能稱王做霸了。”

山神說完這話,臉上不由流露出了一抹的陰冷之意,此刻在王動看來,竟有那麽幾分的詭異與猙獰。

“不……那不行。”

王動吃驚之極,身子顫抖起來,一下子跌坐在地上。

即便大伯夫婦再如何凶惡,畢竟也養了他十餘年。

雖說他們吞沒了父母所遺田產,村長更是為虎作倀,可他們罪不至死,他又豈能真的下得去殺手?

“有何不行?他們不仁,你便可不義,他們做了初一,你便做十五,給他們好看,日後我更會傳你神通,看還有誰敢欺辱於你?”

山神臉上笑意更盛,彎腰湊近王動,神色很是和善,嘴裏卻是輕聲勸慰,似王動此番前去乃是理所當然。

“不、我不去,他們罪不至死,這辦法我不用。”

“那……你田產不要了?”

山神臉色轉冷,陰狠的一笑,本是瘦削的臉上,暴虐之色顯露出來。

“我寧可不要,也不能做出這種傷天害理的事情。”

王動說著,身子連連後退,堅決不肯。

“其他的辦法沒有了,如今隻有這一途,你自己好好想想吧。”

見王動堅決不肯,山神說完,大袖猛揮,冷哼一聲後,身子驀然消失。

陡然見山神失去蹤跡,王動不由心中一急,急急向前邁了一步,想要找尋,詢問其是否還有其他辦法,可這一步邁出,腳上猛地撞到了什麽東西,疼徹心扉。

足上一痛,驀地張開雙眼,張動一下子從地上爬了起來。

原來,剛剛不過是南柯一夢。

“又做夢了?可這夢也太真實了些?”

王動活動了下身子,發覺身上被雨水打濕的衣衫,此刻竟全然幹了。

足上疼痛,捧過右足,想要揉捏一下,但低頭間,卻是在自己左手旁,看到了一柄明晃晃的利刃。

“這……難道剛才的夢,是真的?”

想到夢中種種,又看看地上的鋼刀,王動心裏一下子就明白了,剛才的夢,一定是山神所托。

王動年紀雖小,可腦筋並不愚魯。

把這些日子的事情反複想了一回,心底一陣發寒,再抬頭看了看供桌後麵,高高在上的泥塑雕像,王動的心猛地一抽。

“你個為虎作倀的山神,助紂為虐不說,如今又要哄騙我殺人。你不過是木雕泥偶,又怎見得會有靈驗,且吃我一刀,看看你如何顯聖!”

王動咬牙切齒的低吼,猛地操起了地上的利刃,左掌在供桌香案上一按,猛地身子竄上了供桌,手舉鋼刀,便向那泥塑的山神之像劈砍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