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二人不言木中人
李伯沒回答，“嘩啦”一聲輕響，他從破皮包，拿出一兜黑色塑料袋，裏麵是很多錢！
“這些不知道夠不夠……”李伯局促的說，雖然看著錢很多，但竟然連十塊二十的都有。
老鄭麵無表情，問：“為什麽非要置辦棺材？”
“這樣能讓我閨女安心上路。”李伯聲音嘶啞的說。
我和老鄭私下說：實在不行，扣我工資，別讓李伯為了錢為難，他本就喪女心痛。
可老鄭卻還是不講情麵的說：“我賣棺材從不打折，而且這棺材沒有代買的。”
“老鄭！這一副棺材，最便宜的都三五萬呢！這李伯傾家**產都買不起啊！”
李伯歎了一口氣，已經開始收拾錢了，這些錢還差的遠，頂多一千多點，看得出來都是老兩口扣牙縫省的。
“小全，這棺材錢，我們不能再讓你出了。謝謝你。”李伯收拾好錢，準備走了。
老鄭卻說話了：“看來你非常想要這棺材，不過我說過不打折，但沒說這棺材最便宜要三五萬。”老鄧拍了拍身旁的一口棗紅色棺木道：“上好的料子，一百年都不浸不爛，一百塊不打折。”
我和李伯都沒反應過來，李伯不敢置信的問：“您這是說真的麽？”
老鄭點點頭，李伯以為是看我麵子，對我們兩個千恩萬謝！
李伯走之前深深的看了我一眼，他很希望我成為他的女婿，可現在卻這般境況。
我對老鄭有點看不明白了，這明擺著就是白送啊。
“師父，咱們生意不做了麽？”
“生意要做，但你別忘了掙死人錢，要積德行善有機會更要造福一方。”隨後反問我：“你和那水葫蘆是什麽關係？”
水葫蘆？見我迷茫，老鄭解釋說，水葫蘆就是他們對溺水者的稱呼，別看那淹死的是個美女，可今天撈上來，形似水葫蘆一樣泡發了，生前再風光的人，淹死後，都會腫脹成水葫蘆一樣的慘狀。
又白又腫的，所以叫他們水葫蘆。
那些窩囊事很丟人，老鄭見我不說他倒是一臉明白的笑起來。
說實話我現在真有些不是滋味，畢竟一個大活人，認識一場，說沒就沒了，雖然曾經她那麽對我，可我不會再生一個死人的氣。
老鄭說：“準備一下，下午就把棺材送過去。”
“老鄭，這次我不想去了，請一天假。”我上班的第二天，我就要請假。
老鄭一臉不同意的說：“你不是想改你的命麽？”說著，他拇指是在手上跳動，算了算確定說：“就是這次了，過了這道坎，你以後就是飛黃騰達的命！畏手畏腳，這次生日就是你的忌日。記住我這句，不要畏手畏腳的。”
“畏手畏腳？不是老鄭，我真的不舒服，昨天好像被那些鄉親打了一下，頭很暈，對了這算工傷吧？”我不想再見到李可可，就這麽簡單。
老鄭卻不容置疑的說：“你現在是我的徒弟，你的命我必須要救，這次容不得你不去。”
他也不多說，光著膀子又去那大棺材裏睡午覺了。
隨後聲音從棺材中傳來：“不管怎樣，26歲這個坎你不好過。”
我久久的站在那裏，為了還清高利貸我也不得不去啊！
李可可的容貌，不停的在我腦海中閃過，她的樣貌很漂亮，可以說超過八成同齡人的姿色，但卻有一個肮髒的靈魂。
我天生八字弱，一生無財，攢下些錢，也被李可可散掉，這是老鄭說過的，也是曾經我家老輩告訴我的，這輩子碌碌無為，26歲生日之前，我真的要搏一搏！
我最後還是決定聽老鄭的，畢竟他給我之前算的，很正確，老鄭見我在看著手機發呆，拍了拍棺材，咚咚一敲囑咐我說：“這次，我和你一起去，記住，咱們這行有個規矩，兩人送棺不能議論死者的事，千萬切記，就算你再想提死者的事，都要忍住，如果迫不得已，就用“財主”代替。”
“財主？”我知道這是避諱死者，又是定棺人的衣食父母，但這其中含義是什麽？
老鄭怕我不明白會惹禍，說道：“兩人不講木中人，兩口一木蓋成棺”
這句話很直白，特指送空棺的時候，說的就是我們現在的情形，二人送一棺，棺為木，二人二口，千萬不要議論“財主”也就是這次的死者，所有關於“財主”的事，都要避諱，不然會有大黴頭。
原來是這個意思，不過都是老習俗，我多注意些，不議論“財主”就好。
我下意識的看了看李可可曾經和我的合影，以前我之所以會和她在一起，也是覺得她真的長得可以，像李什麽璐那個小明星。
不過現在感情淡了，都過去了，怎麽會想到，我將要送她最後一程。
我很費力的把棺材用叉車裝上了麵包車，老鄭似乎很不放心，午覺都沒睡，手裏拿著兩包白石灰？
老鄭斷然說：“打開棺材。”
我照做，也沒問為什麽，他把那兩包白石灰都倒進了棺材裏，又用白布鋪上，
老鄭邊說邊教導我：“以後遇到水裏走的，都要準備著白石灰。不然棺材裝不下。”
這麽大的棺材，怎麽裝不下一個“財主”？其實是我理解錯了，老鄭的意思並不是裝“財主”至於是裝什麽，老鄭說最好不要這次遇到，看來是很罕見，我也沒放在心上，隨即就出發了。
李可可的家，我很熟悉，可以這麽說，我之前給李可可花了那麽多錢，我都以為我成了李家的女婿了，總是往他們家跑，可之後才知道，我真是個煞筆。
這些事，李可可人死債消，我不想多談，就當這次李可可是其他的客戶吧。
進了村子，李可可家也不闊綽甚至貧窮，沒有什麽朋友，基本都是一些附近的親戚鄰居，都見到我來了，甚是不解，因為他們知道我和李可可吹了，但還來這是幹嘛？
我下車直接找到李伯，叫人把棺材取下來，幾個年輕人很快擺好了棺材。
李母在一旁坐著，像是沒了魂一樣，見到我來了，卻滿眼的怨恨，對，是怨恨，恨不得吃了我一樣！
我以為是喪女心痛，看到我想到了李可可吧，我沒有多想，李伯忽然低聲對我說，若是想要再看看可可，進屋就可以。
我還是搖了搖頭說：不看了，伯父……
話還沒說完，李母則惡狠狠的說：“你來做什麽？！”
眾人隨後都死寂，不明白，曾經帶我如同己出的李母怎麽會這麽性情大變？更何況今天這個日子，她沒理由要發脾氣的！
“伯母，您消消氣，我馬上就走。”我隻能好心的勸慰，知道她老人家是見我心煩，見我就想到可可。
“你這娘們！吼什麽！”李伯上前就一個嘴巴！伯母被打的愣住隨後失聲痛哭！嚎啕著！眾親戚都攔著她。
我拿出銅錘，還有八枚贔屭釘，見眾人抬出遺體，白布下躺著的是李可可麽？我單單從她露出的紫青手腳就能看出，她曾經自滿的身材，現在卻被泡成了“水葫蘆”。
老鄭全程沒下車，我直接當著親戚們的麵，把棺材定好了，時間正值正午，蓋棺很順利，李伯本還想留我在這裏吃飯，棺材晚上就會下葬。
我慢慢的坐進車子看著天，陰雲密布，這要下大雨了，和我現在心情一樣，其實我內心還是想看看李可可的，見她最後一麵，畢竟這要是一條咬過我的狗死了，我都有些於心不忍，畢竟這狗也是我投入過很多感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