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商討對策
一天晚上,在劉石德的豪宅裏,幾位清安縣假煙大亨圍坐在一起邊喝茶邊抽煙邊聊天。茶是上好的鐵觀音,一斤上千元;煙是真宗的中華香煙,自己雖然做假煙,但隻給別人抽,自己抽真煙。
這些老板年紀小的隻有20多歲,因為做這一行,靠資曆不一定能發財,更多的是要靠膽量和機遇,隻要夠大膽,敢於橫衝直撞,不怕出事,不怕坐牢,一個年紀輕輕的窮光蛋幾個月後搖身變為百萬富翁十分正常,其中的例子不計其數。
在座的也有一位年紀比較大的,即50餘歲的劉石德,其資曆最深,生意也做得最大,現今上了年紀,他已經將生意交給三個兒子處理,自己在幕後指揮。此外,他經常協助鄉親處理各種涉煙事務,如幫忙處理矛盾糾紛,維持行內人士團結,如組織商討辦法對付政府打假辦等等。由此,他的威望甚高,被眾人推舉為頭頭——清安縣煙草協會的會長。這個協會從名字看沒什麽不妥,究其本質其實是假煙協會,自然無法去民政局注冊和掛牌,隻能處於地下狀況。
在座的人員,來自各個鄉鎮,也是各個鄉鎮製假人員的代表,他們有的已搬到縣城居住,不過生產工場仍在農村,有的還在農村居住。
今天,他們不約而同地談起一個話題,即新任縣委書記。
一位來自上坑鎮30餘歲名叫呂曉明的人發話道:“會長,新的縣委書記來了,知不知道叫什麽名字?有沒接觸?”
劉石德說:“我了解了,叫鄭立明,但還沒有接觸過。”
呂曉明問:“俗話說新官上任三把火,不知道會不會來個嚴打啊?”
大家紛紛跟著說:“是呀是呀……”也有人說:“會長,你說說該怎麽辦?”做這一行的人,畢竟是違法的,最怕的就是政府嚴打,最關心的就是政府采取措施的信息。
劉石德不回答,反問起大家來:“你們說說該怎麽辦吧。”
有一位年僅26歲、吃喝嫖賭樣樣行、來自縣城名叫胡來風的人拽拽地說:“不就一個縣委書記嘛,九品芝麻官怕什麽,又不是欽差大臣,大家繼續做就是,如果他敢怎麽樣,我叫一幫兄弟教訓教訓他。”
劉石德年約30餘歲、身材粗壯的大兒子劉學明說道:“我認為暫時不要惹惱人家,可以借鑒以前的做法,以前縣委書記來後,我們都是送禮塞錢拉攏,後來不都成功了嗎?大家想想,現在的社會,有誰不愛錢的?有錢能使鬼推磨。”
一位年約二十八九歲、身高腰細、十分富有氣質、來自鯉湖鎮名叫張豔的女老板說道:“我覺得我們的貢獻也不小啊,我們每年都給地方政府不少的錢,還養活了那麽多的百姓,這也是為政府解決勞動力問題啊,我想,他們應該感謝我們呢,如果打擊的話,那麽的人的飯碗怎麽辦,他們政府人員也沒有什麽收入,靠什麽養活?因此,我認為給點錢就是,不用太在意。”
大家附和道:“是呀是呀是呀。”
劉石德認真聽了大家意見後,才發話道:“要不然這樣吧,我們試試送紅包,看看他是不是貪財的人。如果能夠以錢搞定,那就容易多了,大家覺得如何?”
眾人異口同聲道:“行。”
“那就要動用我們的基金了。”劉石德說。順便交代一下,假煙協會也設立了基金,該基金一小部分由會員繳納會費組成外,絕大部分由實力比較強的人自願捐助,幾千幾萬甚至幾十萬地捐,挺大方的。這些錢用在跟假煙相關的事務,如向政府人員行賄,或對被罰沒的做煙人士給予一定的補助,另外也有用在一些公益活動上,如支助老人、貧困大學生、修路修橋等。他們雖然做的是違法的生意,但做公益活動還是挺熱心的。
眾人沒意見,“嗯”了一聲。
一項事情談妥後,劉石德又交代眾人:“大家回去以後,還是得注意點安全,生產地點得選隱蔽點的地方,送貨時間盡量安排在晚上。畢竟我們還不知會有什麽情況發生,還是小心點為好。”
“嗯嗯。”大家應道。不過,大部分人都隻停留在口頭上,不一定真正銘記在心並落實,主要原因是近年來當地政府對假煙管得並不嚴,實行著地方保護主義,可以說是放任,大家已經習慣了寬鬆的做煙環境,自然而然地放鬆了警惕,一下子要重視防範還真有些難。
聊著聊著,大家話題一轉,轉到了前陣子發生的事情,即他們的一個同盟胡力波被捕和逃跑的消息。
有人問:“會長,知不知道胡力波的消息?沒事吧?”
劉石德有些惆悵,喘了口氣,說:“我現在也不知道他去哪裏了。沒有一點消息。你們有什麽消息沒?”
大家搖搖頭。
劉學明說:“應該沒什麽事吧,我聽說他不是越獄,是看守所所長收他家人送的錢後給放掉的。錢的作用真是很大啊!我想,隻要他再花點錢擺平,會相安無事的。”
劉石德說:“但願如此。可我覺得此一時彼一時,不一樣啊,如果平時打理下公安局和看守所的人,一般就沒事了;但這次事情比較麻煩,打假辦主任的死、看守所所長和縣委書記的逃,跟他不無關係。所以,大家如果聯係上胡力波的話,一定要叫他在外先避避,不能麻痹大意。從這件事也說明,安全第一,大家更要注意安全。”
張豔問道:“劉會長,我有個疑問,以前也有人被抓到看守所,花點錢就出來了,似乎都沒怎麽審,這次胡力波被抓,怎麽就會聯係上打假辦主任王大生呢?難道有人逼他說?”
劉石德邊抽煙邊緩緩地說道:“據我初步了解和判斷,胡力波這次是倒黴,恰好碰上政治鬥爭,被人利用,成了犧牲品。”
大家十分好奇,伸長了脖子,問道:“哦,能不能說具體些?”
“具體事宜還不是很清楚,這是官場秘密的事,大家也不要胡亂猜測。反正,做好自己的事,注意防著點。”
“嗯。”
接著,他們商量起該如何跟現任縣委書記溝通以及該送多少錢、如何送錢等事宜,談得一致後,大家分別離開了。
時間已經到了淩晨時分,劉石德準備外出打麻將。他這人興趣愛好不多,唯對麻將癡迷不已,而且都是夜間打,白天則睡大覺,過著日夜顛倒的生活。
突然,一陣清脆的門鈴聲響起,劉石德怔了下,這麽晚還會有誰來?做這一行的人,雖然能賺到不少錢,但卻沒有什麽安全感,很怕突然有公安局、煙草局之類的人在夜深人靜的時候偷襲逮捕。劉石德躡手躡腳地來到大門前,透過貓眼往外看去,大吃一驚,原來對方是胡力波,趕忙打開門,還查看周圍有沒人,確認沒有後才讓他進來,隨手把門反鎖上。胡力波原先留著頭發的、剃光胡須,這次竟然剃了個光頭、胡子拉渣。
劉石德請胡力波到沙發坐下,趕忙泡起茶來。
胡力波對茶不感興趣,而是以渴求的眼神看著劉石德,說:“德哥,有沒吃的?”原來他已經餓壞了,這些天有上頓沒下頓的,著實淒慘。
“有。”劉石德趕忙到廚房拿出麵包奶酪等給胡力波吃,他立即狼吞虎咽起來,劉石德在一邊叫吃慢點,並送上白開水。
看著胡力波吃得差不多後,劉石德問道:“力波兄,你怎麽還在清安縣?不知道縣城很危險嗎?”
胡力波喝了口水,擦擦嘴巴,說:“我知道。但有的時候最危險的地方也是最安全的地方。”
劉石德不怎麽苟同,說:“不是這樣說。你知不知道到處在通緝你呢?”他都為胡力波捏一把汗。
一提這事,胡力波就忿忿然,說道:“我出來後才知道的。媽的,我倒大黴了,錢都白花了,還落了這個地步。氣死人了。”
劉石德說:“我們也覺得納悶,晚上許多老板在坐,還提你的事,問究竟是怎麽回事,我也一知半解。你說說,究竟是怎麽回事?”
胡力波歎息一聲,說道:“這些天我恍如隔世一般,自己都感覺如在雲裏霧裏,很多事都搞不懂緣故。記得那天晚上,突然一群警察闖進我家門,二話不說就把我抓了,帶回警局後就審訊我,說老實交代什麽罪行,我開始沒說,他們就打我,我又不敢把我們做假煙的事說出來,後來就蠻說出賄賂過打假辦主任王大生的事,以為說出他對我們比較安全點。再後來,我被關到看守所,看守所的所長我認識,我向他許諾給他20萬塊放了我,他考慮之後,說要60萬,說是還要打點公安局的人,必須要這個價碼,媽的,胃口真他媽的大,但我沒辦法,隻好答應,於是讓我老婆提錢給他。過些天後,他放了我,我出來後自然以為沒事了,都回家了,突然聽到說我越獄,要拘捕我。我嚇得半死,趕忙躲到鄉下去。可是躲在鄉下也不安全。你說我該怎麽辦?”
劉石德說:“你的案件不簡單,不隻是因為你做假煙的事,是牽扯了不少內情。你知道嗎?你供出王大生後,他沒多久就自殺了。還有,看守所所長也跑了,哦,原縣委書記王一慶也逃出國了。你想想,你是不是得罪過誰?”
胡力波想了想後,說道:“我以前曾給了劉一慶一大筆錢,他對我還蠻好的。後來,他又向我要錢,但我實在沒那麽多錢,你說老向我要錢,我豈不是破產了?就沒給,不知道會不會因為這事整我?”
劉石德點點頭:“有可能。”
“那他為何潛逃呢?我真搞不懂。”
“這就不管了。你有什麽打算?”劉石德問。
胡力波搖搖頭無奈道:“石德兄,我現在茫然,你是會長,能耐大,給我指點指點。”他一直盯著劉石德,非常希望能給他指點迷津。
劉石德沉思片刻,說:“你先不要在清安縣了,這裏太危險,我建議你還是到新疆、西藏之類的地方躲躲,那裏地廣人稀,安全點,以後時機好了,你再回來。去的話,不能坐飛機、火車,因為要查身份證,還是坐汽車吧。”
“我也這麽想,可是……唉,我現在困難,銀行都被凍結了,上次又被看守所所長騙了那麽多錢,自己身上已經沒錢了,石德哥能不能幫幫?”胡力波看著對方乞求道。他知道劉石德有義氣、夠哥們,應該會幫忙。
劉石德爽快道:“行,不過你在路上不能帶太多現金,這樣吧,先給你5萬元,你省著點花,到了那後,需要的話打電話來,我再給你寄。”
胡力波欣喜不已,當即站起來鞠躬感謝:“謝德哥了,德哥的大恩大德我永世不忘。”
劉石德不敢接受這個禮,忙說:“別別這樣說,大家都是兄弟嘛。”然後去房間裏取錢,遞給胡力波。接著,問他打算怎麽走,要去哪裏好。胡力波說去西藏吧,在那裏他有個親戚。劉石德說好,還說送他到隔壁縣搭車。胡力波感激不已。
準備了些行李物品後,劉石德開上奔馳車,載上胡力波出發,因為深更半夜的,並沒有警察查車,到了隔壁霞山縣後,坐上一輛去成都的汽車,並交代他在成都轉車,還叮囑不要用自己的身份證,要換別的,免得被查出來,並交代一定要注意安全,低調做人做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