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幾分曖昧
奚錦玉無可奈何陪宋副市長吃了一頓飯,像經曆了一場劫難。
在那種一男一女獨處的環境下,奚錦玉有求於人主動上門,故而很難做到為了女性尊嚴與一個能決定她生殺予奪的男人翻臉,而宋副市長以酒遮臉裝瘋賣傻,很有幾分不達目的誓不罷休的勁頭。男的一味進攻,女的隻有招架之功沒有還手之力,最終能保住最後一道防線不被突破已屬萬幸,被吃吃豆腐,接受一些輕度和中度的性騷擾在所難免……
盡管吃了啞巴虧,奚錦玉仍沒有忘記她來幹什麽,臨走把存折堅決給宋副市長留下了。領導同誌聲色俱厲拒絕一番,後來半推半就收下了。宋副市長思想深處作如是想:既然你的身體不給我享用,這錢我就笑納了。
從宋副市長那裏回來,奚錦玉一進家門倒在**用被子蒙頭,悄悄哭了一鼻子。作為一個有道德操守的女人,她心裏很苦很苦,是一種被人欺負了的感覺,無比屈辱。
直到夜深,奚錦玉的老公才在餐飲娛樂之後回到家。鍾勳看上去情緒不錯,脫外衣,換拖鞋,一直到進了臥室,嘴裏一直哼著歌:“在那遙遠的地方,有位好姑娘,人們走過她的帳篷都要留戀地張望……”
“唱什麽唱,煩死了!”奚錦玉一把將被子掀開,猛地坐起來朝鍾勳大吼。
“吆嗬,奚科長脾氣蠻大呀?幹嘛,事情辦得不順利?……不順利也不能拿我撒氣。……我看看我看看,怎麽眼睛紅腫,象哭過?怎麽回事兒,那個老家夥欺負你了?……看看看,還委屈得不成?讓我猜中了。……好啦好啦,把眼淚擦幹,告訴我到底怎麽啦。宋副市長敢占你便宜,說出來,我找他去,看我不閹了他,狗日的敢欺負我老婆!”鍾勳一副沒正形的樣子,半是調侃地逗奚錦玉。
“我說讓你陪我去,你就不去,你是不是巴不得別的男人把你老婆欺負了,你才高興?”奚錦玉繼續厲聲斥責老公,“我告訴你鍾勳,別把你老婆不當回事兒,就我這樣的半老徐娘、黃臉婆,也不是沒人惦記。以後再遇到這種情形,我就豁出去,讓你狗日的真戴個綠帽子……”
“奚錦玉,你不要這麽厲害好不好?有事兒說事兒,宋副市長到底把你怎麽啦?說出來,我肯定為你做主,為你撐腰,為你出氣。我鍾勳好賴也是男人,總不能老婆被人欺負了還無動於衷?”鍾勳的口氣聽上去絕對像一個男人。
“那好,我告訴你,我被宋副市長強奸了。咱家廚房有菜刀,還有剔骨刀,你拿一把,去把老家夥宰了。馬上去,這會兒就他一個人在家,而且喝得半醉,以你這樣的塊頭和氣力,收拾他沒問題,你趕緊去吧。”
“真的假的?”
“什麽真的假的?你又稀鬆了,不像個男人了吧?”
“拿刀殺人,這是隨隨便便的事情嗎?再怎麽說我也是知識分子出身,懂得法律,我怎麽能冒冒失失殺人呢?你這辦法不可取。”
“說到底還是熊了,你不是個男人!”
“這和是不是男人無關。咱不用手上沾血,可以去告他呀,讓他受到法律的製裁。錦玉,姓宋的男人那個了你,有沒有留下什麽證據?比方說,在你的內衣**上,留沒留下男人那東西?”
“啥東西?”
“還能有啥東西,精斑什麽的。”
“啊呸!”奚錦玉結結實實唾了鍾勳一臉,“你以為我真叫人強奸了?你以為我那麽賤?我就是想看看我在你心裏到底重要不重要,看看你有沒有一點兒男人的血性。你狗日的讓我很失望。”
“你看你,捉弄人。我以為宋副市長真把你怎麽樣了,我就說嘛,那麽大個領導,非要打你這半老徐娘的主意,也太沒檔次了吧?”
啪!奚錦玉伸手扇了鍾勳一耳光:“你TMD還是人嗎?我在你眼裏就是豆腐渣一錢不值?我告訴你鍾勳,宋副市長那個老畜生比你還沒檔次,他確實看上我了,很想在我身上占便宜。”
“吆嗬,這家夥人老心不老,老牛還想吃嫩草?不過,你要是不願意,他能把你怎麽樣?關鍵看你革命意誌是不是堅定。啊呀呀,你把我的臉打紅了吧,燒疼燒疼的。”
“活該。”
“哎,老婆,繞了半天,到底情況怎樣,你還沒告訴我。老家夥到底在你身上占便宜沒有?你給人家送錢送出去了沒有?”
“你是豬腦子啊?我能輕易讓那種臭狗屎男人占便宜嗎?隻不過我看宋副市長是個色鬼,覺得怎麽把錢送給畜生了?心裏很不是滋味。”
“你呀,婦人之見。你去找宋副市長,關鍵問題是送禮,他把你送的錢收下了,說明人家願意幫忙辦事。這樣,咱目的達到了,你算沒白跑一趟。至於你說人家是色鬼,哪個男人見了漂亮女人不色?這說明你還有魅力,你應該高興、驕傲。再說啦,一個老男人喝了點兒酒,他還能幹啥?最多吃吃豆腐,說幾句騷情的話,那算什麽,你身上又沒少了啥,說不定對你辦事有利呢。”
“鍾勳,你是個流氓,狗嘴裏吐不出象牙!”奚錦玉再次發怒,要撲上去扇鍾勳耳光。鍾勳趁勢把她的手牢牢抓住,然後把奚錦玉摁在**,嘴裏嘟囔著“我老婆怎麽能叫別的男人染指呢”,然後做了許多形體動作求歡。奚錦玉掙紮了一會兒,覺得身上軟了,放任自流讓鍾勳在她身上折騰了一回。
不管送禮過程容易還是艱難,是全身而退還是遭受了不大不小的侮辱,總歸,奚錦玉經過努力,把最重要、最應該操作的兩份“意思”給意思出去了,她或多或少鬆了口氣。接下來,要不要再給市委常委、組織部楊部長意思意思?想了許久拿不定主意,她覺得應該找文昭商量討教。
通過這次送禮,奚錦玉和兩位官場上的實權人物有了實質性的單獨接觸。江副部長看上去儒雅正派,但奚錦玉下意識地感受到他很滑頭,能不能幫忙辦事要打一個問號。宋副市長酒後失態,幹脆是色鬼流氓,讓奚錦玉從骨子裏小瞧了他。往深處想了想,奚錦玉覺得和這些人相比,半輩子所遇到的人當中,隻有文昭真心對她好,時常關心、支持、幫助她,卻從來不要求回報。正因為如此,真正有事了,奚錦玉願意找他。她決定創造一次單獨和文昭相聚的機會,商量下一步的行動計劃。
請老校長文昭吃頓飯不是難事。奚錦玉打了個電話,文昭高高興興赴約來了,隻是沒帶老伴兒,也沒有告訴餘淑鳳和誰一起吃飯。
他們吃飯在一家中檔餐館的小包廂裏,等待文昭的時候,奚錦玉自作主張點了幾個比較精致的菜,葷素搭配,既有營養也清爽可口。文昭來了,對女弟子的安排以及所點的菜都很滿意,吃得興高采烈,二人開懷暢飲幹掉了一瓶紅葡萄酒。後來才發現這家餐館包廂與包廂之間隔斷不好,牆壁頂端相通,互不隔音,這樣說話很不方便,況且左右兩邊都坐了猜拳行令的客人,高聲吼叫著劃拳,聒吵得要死。後來文昭不住皺眉頭,奚錦玉也覺得不好意思,連連說:“我沒想到是這樣的,我沒想到是這樣的……”
“要麽,校長,我們換個地方說話吧?”奚錦玉建議。
“換個地方又要花錢,不過,這地方確實沒辦法說話……”文昭說。
“您先吃好,然後咱找個安靜的地方坐坐。”
“吃好了,早就吃好了。”
兩人從餐館出來,打的去了一家口碑很好的茶坊。奚錦玉到吧台一問,這裏有適合兩人獨處的“情侶包廂”,就要了一間。
茶坊是日式風格,矮茶幾,榻榻米,適合跪著或者盤腿坐著對飲品茗。不過商家考慮到中國人的習慣,茶幾兩邊各有一道深槽,不願盤腿的客人可以將兩條腿伸開。包廂的裝修很講究,充滿東方神韻的木質花雕作為牆飾的主旋律,其間點綴一點中國畫小品和書法。茶幾以外還有很大一塊空間,鋪著厚厚的墊子,用途很曖昧,能讓客人想入非非。縹縹緲緲、若隱若現的輕音樂卻是頗具古典韻味的江南絲竹……
“這裏麵燈光太暗了,調亮一些,好不好?”文昭一進包廂就覺得哪兒不對,看了看,吩咐服務生說。
“燈光太亮就沒有情趣了。”服務生一邊動手把所有的燈都打開,一邊微笑著對文昭說。
“好啦,謝謝你。”奚錦玉對服務生說。其實燈光比原先並沒有亮多少。
奚錦玉要了茶,也要了酒,還有茶點。服務生將東西上全,對客人說,“有需要請摁鈴”,指了指牆上的一個摁鈕,然後彬彬有禮地告退。
這裏的環境很優雅,也很安靜,很適合說私房話、悄悄話。可是,當包廂裏剩下奚錦玉和文昭四目相對時,兩個人都感覺到有點兒局促。
“錦玉,你找我來到底什麽事?有話就直說吧。”文昭問。慢慢適應了包廂裏麵暗弱的燈光之後,文昭也覺得這裏環境不錯,起碼他可以不受約束地仔仔細細盯看昔日的女弟子,不用回避和躲閃,也不必害羞。
“其實也沒什麽事,想把這段時間我努力的情況給您匯報匯報。”奚錦玉接著簡單說了說給江副部長和宋副市長送禮的經過。她在敘說過程中有意無意躲閃著文昭肆無忌憚的目光,也隱瞞和省略了一些不必要的細節,比如姓宋的搞性騷擾什麽的。
“哦,事情還算順利。”文昭頜首肯定奚錦玉努力的結果,“接下來你準備怎麽做?”
“這正是我想向您請教的。我吃不準要不要去找市委組織部楊部長,要不要給他也意思意思?”
“嗬嗬,錦玉呀,這事情你問我就對了,你要不問,冒冒失失給楊部長送禮,非把事情搞砸了不成。”文昭流露出一點自負的神情。
“為什麽呀?”奚錦玉給文昭麵前的杯子斟茶,問道。
“為什麽?這道理說深奧也深奧,說簡單也簡單。人和人不一樣,同樣是公務員,同樣在黨政機關當公仆,有的人當官就是為了以權謀私,獲取更大的利益。這樣的人哪怕給你正常辦事,沒有任何難度,按規定應該辦,他也要想方設法刁難一下,目的是讓你覺得有求於他,非得給他弄點兒好處才肯點頭,才會給你簽字蓋章。這是一種變相的敲詐,正是所謂的權力腐敗。目前看這種人為數不少,影響也很壞,老百姓痛恨腐敗,主要是恨這些人。還有些幹部習慣於照章辦事,該給人辦的事情決不故意刁難,可辦可不辦的事你要是求他,他也可能給通融通融,但絕對不能辦、辦了就會犯錯誤的事他絕對不給你辦。這一類人為數更多,他們給人辦事的目的就是履行公務,為人民服務,不是為了撈好處。但現在社會上有一種風氣,求人辦事一般都要有所表示,特別是不合規定、需要辦事人員靈活處理給予關照和通融的,事後不感謝一下似乎說不過去,在這種情況下,送禮的願送,收禮的要不拒絕,就成了周瑜打黃蓋。這種事情你把它說成行賄受賄好像也不對,當然也取決於辦事情是不是違反原則和送禮收禮價值的大小。僅僅請吃頓飯,送點兒煙酒小禮品啥的,根本不算啥。這種風氣我不讚成,庸俗,也毒化黨政機關風氣,可是大家習以為常了,有時候為了辦事情,人人都難以免俗。嗬嗬,正因為這樣想,我也支持你給宋副市長和小江副部長送點兒禮,何況我知道,老宋那人對送禮來者不拒,他介乎於前麵我說的這兩種人之間。除了這兩種人,還有一種就是楊部長這樣的人。”文昭說得口幹,喝了口茶,然後又舉起酒杯,“來來來,錦玉,再幹一杯。”
奚錦玉陪文昭滿飲一杯,然後把酒重新斟上。
文昭繼續說:“楊部長是那種有堅定的信念、有做人的準則、全心全意為人民服務而且不謀求非正當利益的人,或者說,他是一個真共產黨員——當今的風氣,這種人已經成了鳳毛麟角。這種人怎麽處事呢?我給你簡單說吧,假如你這次提拔有望,按照正常程序走可能順順利利就提拔了,要是你莫名其妙給楊部長送禮行賄,他一定會認為你這人有毛病,心懷鬼胎,哪怕是該提拔的,也要打個問號,也要從嚴要求,從嚴考察,從嚴把關。也就是說,給楊部長送禮,等於自己給自己設套,自己和自己過不去。所以說,送禮行賄也不見得是打通關節的萬能鑰匙,碰上楊部長這種人,很有可能偷雞不成反蝕一把米……”
“哦,我明白了。多虧您指點,要不然,我冒冒失失給人家送禮去了,豈不是自找殘廢!校長,謝謝您。”奚錦玉由衷地說。
茶坊小包間裏的燈光朦朦朧朧,其環境其設施製造出一種曖昧的環境氛圍,似乎要給單獨相處的一男一女若幹暗示,呼喚他們本能的複蘇。文昭基本上是個老男人了,但還沒有老到不近女色、不食人間煙火的程度,何況在小包間裏單獨麵對的是內心一直喜歡,但卻從未真正染指過的美女奚錦玉!後來,他們需要交談的正經事談完了,文昭有意無意地多飲酒,不知是想以酒遮臉,還是想借酒壯膽。
到了這種環境裏,奚錦玉也有點兒酒不醉人人自醉的意思,不但陪著文昭痛痛快快飲酒,而且不住地說傻話:“校長——我一直不叫您現在的官銜兒,就叫校長,您不介意吧?在我一生當中,正因為有校長您的幫助和提攜,我才選定了人生道路,才有了今天。說實話,您在我心目中,不僅僅是師長,而且是我的導師、引路人,您對我有知遇之恩,有再造之情。直到今天,隻有您一直關心我,最真誠地幫助我,不講條件,不遺餘力。我怎麽感激您都不為過……”
“好嘛,錦玉你能這麽說,我太、太高興了,我為你做、做什麽都值得!”文昭酒喝得舌頭硬了,說話不利索,“我、我高興!錦玉,你知道我、我為啥一直對你好,一直把你當、當我最親近的人?我、我說實話,我對你,比對我的女兒還要好,可是,我對你、對你的感覺又和對女兒不一樣,絕對不一樣!今兒,今兒酒喝高了,錦玉,我對你說幾句心裏話,絕對、絕對的心裏話,你不要見怪……”
“哪兒能呢?校長,您在我麵前,說什麽都應該,怎麽說都對。您不要有所顧忌,就把我當您的女兒一樣……”
“不,不不,不不不,我要拿你當女兒,有些話就沒、沒法說了。錦玉,你明白不,你在我心目中,和自己女兒、和親人不一樣,絕對不一樣,我還是想說。我提個條件,不管我說啥,你、你都不要見怪,這麽、這麽我才能說。要是不、不說,我會憋得難、難受!”
“您說吧,您怎麽說我都不見怪。”奚錦玉大概能猜想到文昭會說什麽,所以她心裏有點兒小緊張,臉龐也紅了,好在暗弱的燈光下,半醉的文昭也看不出。
“其實,說複雜也複雜,有些話,在我心裏憋好多年了,說簡單也、也簡單,那就是,我、我文昭在心裏,一直喜歡你,喜歡你奚錦玉。真的很喜歡,你中學時候我就喜歡。我這麽說,錦玉你不會認為我瘋了吧?你讓我放開了說,我就、就說,說實話,說心裏話!我對你,不是老師、校長喜歡學生,喜歡跟喜歡不一樣,不一樣,錦玉。我對你的喜歡,是男人對女人、對漂亮女子的那種……喜歡!”
“校長,您不用說了。我知道,您喜歡我,我怎麽會不知道呢?我謝謝您……”奚錦玉喃喃地,黑暗中她感覺到臉頰發燙。
“你還謝我?我心裏慚愧的呀……這些年了,我總覺得按照傳統的道德觀,我是一個校長,怎麽能、能喜歡自己的學生呢?這簡直、簡直荒唐!多年來,我用道德、傳統苦苦地約束自己,可是,我一見了你,錦玉,我還是激動……我願意關心你,幫助你,為你辦事……錦玉,你說我是不是有毛病?是不是不道德?”
“哪兒呀。校長,您這麽想不對。沒有啥道德不道德,人跟人之間別說喜歡,就是真有男女之間的感情,那也沒錯,身份、地位、年齡都不是障礙……”奚錦玉說著,愈發覺得全身的血都熱了。她朝文昭跟前靠了靠,主動握住他的手。
“錦玉,錦玉……”文昭也用兩隻手抓牢奚錦玉的手,全身都在顫抖。
“校長!”奚錦玉幹脆擁抱了文昭,閉上眼睛,準備接受對方的親吻乃至更大膽的進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