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節 結義

周飛在**躺了兩天,這幾十個小時,什麽稀奇古怪地念頭都有過,就是理不清未來的路到底該怎樣去走。那個讓周飛從小就十分討厭卻跟父親交情不錯的村長,昨天晚上不知道在哪裏聽到了風聲,進了周飛家就咋咋唬唬地大聲數落父親:“你家小飛子不是要提幹嗎?在部隊好好得怎麽就讓他回來了……”

周飛在自己的房間裏聽得真真切切,臊得無地自容,恨不得找個耗子洞鑽進去。

直到第二天下午,餓得頭暈腦漲、四肢乏力的周飛才爬起床,他知道再這樣躺下去已經沒有任何意義,生活還得繼續,要掙錢,要養活自己還要養家,怎不能就這樣靠父母養一輩子吧?

趙衛、周大虎與程胖子開著一輛拉煤的破車來找周飛的時候,周飛剛剛餓極了從**爬起來狠命地在扒第三碗冷飯。趙衛衝進來就奪過周飛手中的碗:“別吃了,走,喝酒去!”

在車上,周飛知道了賦閑在家的幾個戰友今天全部聚一塊了,聚會的地方是另外一個戰友錢守國開得一個小飯店。這個飯店座落在小煤窯和選金廠集中的黑峰山腳下,二層小樓,一樓是廚房加一個擺了三張桌子的客廳,二樓全是包間。地方雖小,檔次卻有別與一般的鄉村野店,該有的基本都有了。飯店的客戶多半都是那些煤老板和金老板,也就是有錢人,他們吃慣了山珍海味,偶爾帶客戶來這裏打打麻將,嚐嚐地道的土菜。所以,這個飯店的生意一直不錯。

錢守國因為年紀稍長,在一群戰友中是第一個結婚的,退伍回來不到兩個月就結婚了。據說退伍回家的那天晚上,錢守國就猴急急地把那個叫作桃花兒的女人抱上了床……至於之前他們到底是什麽關係?為什麽一回家人家就送上門來了?到今天還是個謎,戰友中間也沒有一個人知道。坊間流傳多個版本,最可信的是:桃花兒是錢守國三表舅家的女兒,兩人是指腹為婚,再加上從小一起長大,早就是一對小夫妻了,有人看見過錢守國十五六歲的時候就帶著桃花兒一起鑽過玉米地……反正錢守國有點神,這婚還是秘密結的,事前跟誰都沒講。

錢守國的女人桃花兒,眉目特像《渴望》上那個叫作什麽芳的女主人公,特賢惠特能幹的那種,一張粉嘟嘟地小嘴巴,誰看了都想上去咬一口。桃花兒不僅長得標致,而且細皮嫩肉,凹凸有致,站在那就是個標準的S型,尤其是胸前的那對無比張狂地鴿子,隨著桃花兒的嬌喘上動下搖,把一群爺們晃得是意亂神迷。同誌們私下裏都說是被錢守國加班加點滋潤的,周飛見到她之後更是如沫春風,僅有的那點沮喪完全灰飛煙滅。

一群人圍著錢守國的女人,一陣嘻笑,半真半假地擂著錢守國的胸口罵他怎麽就走了狗死運,一朵鮮花插錯地方了!周飛更是私下裏牙根直癢癢,恨不能把錢守國捏成球狀,再一腳抽射……。錢守國架不住群歐,兩手抱著頭躲進了夥房,桃花兒卻眼波流傳不鹹不淡地跟著這幾個如狼似虎地光棍們扯淡,隻到眾人喊餓,才親自下廚切肉炒菜。

周飛丟掉工作和受辱的事情,不知道通過什麽渠道很快就被這幾個農村戶口的戰友們知道了,今天大家是約好了一起來勸周飛並且商量一件大事情的。

趙衛等酒菜上完後,站起來儼然一副老大的派頭,看了一眼錢守國後,雙手撐在桌子上,清了清嗓子說道:“同誌們……”

幾個戰友被趙衛的神情和語言逗得一陣哄笑,趙衛也跟著樂了,然後一本正經地板著臉:“都嚴肅一點,別嘻嘻哈哈的!”趙衛繼續說道:“同誌們,今天陽光明媚,日子大好,兄弟們都來齊了,我們要正式商量一件大事,這事其他兄弟都聽說了,也都同意了,大叫驢不知道,今天特意用周大虎的專車請他來,就是要讓他也表個態!”

周飛打斷趙衛的話說道:“以後不準再叫老子大叫驢!”

程胖子笑道:“軍裝脫了,可魂還留著,這麽剽悍的外號得保留!”

周飛拿起塑料杯砸向程胖子:“給老子滾!”

趙衛坐下來對周飛說:“兄弟們商量著想做煤生意,跟煤礦的老板簽合同,他們挖,我們自己找車子往外拉,負責幫他賣!”

周飛笑著說:“人家是你兒子還是孫子?憑什麽給你賣?”

周大虎不屑道:“不給我們就揍死他,有錢的都是怕死的,到我們地盤來挖煤就得聽我們的!”

周飛未等周大虎說完,一激靈,趕緊說:“不怕犯法啊?”

一直沉默地錢守國此時插話:“不要太過份就好了,他們沒那個膽,再說我們又不是敲詐,隻是讓他們少賺點!”

程胖子趕緊點頭:“他們一年掙幾百萬,沒有幾個屁股是幹淨的,我就不信他們不怕死!”

趙衛繼續說道:“阿飛,你不要怕死,反正我們都想好了,掙點錢兄弟們再做正經生意”!

周飛腦子有點發蒙,趕緊倒滿一杯酒一口喝幹,抹抹嘴:“我回家再想想!”

周大虎氣哼哼地:“不會是回家要你老爸給你拿主意吧?兄弟們都沒意見了,你可不要讓我們看不起你!”

周飛不勝酒力,一杯酒下肚頭暈腦脹,被一激將,趕緊紅著臉說道:“幹就幹,老子怕誰啊?”

趙衛很滿意的點了點頭說:“既然周飛也沒意見了,這個事就這麽定了,改天我們再來討論具體的方案。”

程胖子站起來對錢守國說:“老大,咱們是不是可以進入下一個程序了?”

錢守國探頭叫道:“桃花,把香爐拿進來!”

那是九十年代末的某年五月份,一個無風無雨的午後,五個剛從武警特勤部隊退役的老兵,選擇了一種近乎極端的方式在一起結義,然後作起了發財的美夢。

拿單老板開刀是趙衛的主意,他的理由很簡單,因為單老板是這個鎮裏最有錢的人,也是屁股最不幹淨的一個煤老板。

周飛接到“組織”通知後,連夜趕到錢守國家的小飯店,五個人圍坐在一起,趙衛激動得麵紅耳赤,連聲音都有些發抖:“這小子現在很怕死,前年被人砍了幾刀後,聽說就很少在鎮裏露麵,幾個礦都是他妹夫在打理,我跟他一個小馬仔很熟,搞清楚了他住在湖畔花園,有個兒子在三中讀書,前些天李家村的小煤窯坍塌,差點就死了好多人,這小子肯定會過來呆幾天親自處理,這是個難得的機會,等他來了我們直接去找他!”

程胖子吞了口口水有點緊張:“這家夥有好幾個保鏢,要是不買我們的賬,就有點麻煩了。”

周大虎冷笑一聲:“就他那幾個保鏢?全是銀樣蠟槍頭,還不夠老大一個人收拾的!”

對付單老板所謂的兩套方案都是趙衛和錢守國事先商量好的,眾人在一起,發揮了我黨我軍的優良傳統,以部隊搞政治教育的形式,由“指導員”趙衛主講,帶領哥幾個詳細學習了方案,直到大家一一表示領悟,確定了天亮後的行程,已經是第二天淩晨兩點多了。

程胖子在睡覺之前突然想起什麽,問了句:“老大,我們是不是要設計好一些台詞?”

趙衛插嘴回複:“去你的,到時候自由發揮!”

這一次周飛話很少,對兄弟們的方案和意見基本上沒有表示過反對,他從頭到尾都在猶豫不決中,最後在周大虎的腳臭味和趙衛的呼嚕聲中,他狠狠地罵了句:“是你們逼著我這樣幹的!”

人生無常,造化弄人,恍惚間就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一群退伍軍人回到家鄉後被生存所逼,竟然想到走上這樣一條路。而殘酷的現實也證明這是一條不可能走下去的不歸路。

錢守國和趙衛在部隊時,是出了名的狠人。錢守國天生神力,一腳能把50公斤的沙包踢到飛起來再**幾十個圈,還是上等兵的時候,一次外出看病在公交車上一人勇鬥五名小偷並生擒了三個,一戰成名,榮立三等功一次,他還是支隊五公裏武裝越野記錄的保持人。趙衛從小習武,身手敏捷,精瘦的小身板,一雙鐵拳揮起來卻是虎虎生風,在教導隊就是散打的助理教員,要不是有些底子憑他的身材根本進不了特勤隊。如果不是正趕上部隊對直接提幹的士兵有了學曆的硬性規定,這兩個也許就成了特警部隊裏一名驕傲的警官。

趙衛生性多疑,心黑手辣,在部隊隱藏很深或者說是被教育改造的不錯,一旦脫了禁錮,好似野馬脫韁再加上藝高膽大,根本就不會把任何人放在眼裏,更不會甘於平庸。雖然在五兄弟中間按年齡排輩屈居第二,可凡事他都想充當老大,隻是為了維係這個組織的嚴謹,對錢守國基本上還算尊敬。

錢守國是個有魄力的男人,表麵看起來忠厚、粗線條,內心卻細如毛發,而且寬宏大量,最為難得的是頭腦清醒,敢作敢當。要不是衝著他的存在,周飛是決計不屑與趙衛共舞的。

周大虎是個典型的粗人,一根筋,要他動腦子不如讓他去拚命。

周飛和程胖子的性格相似,所以,他們一直悻悻相惜。

性格決定命運,周飛和程胖子私下裏就溝通過,這個組織並無長久的可能,隻是沒想到不久幾兄弟就差點反目成仇,而趙衛幾年後會落到個極度悲慘的下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