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永遠的老炮叔
“老爹，你別去，回來啊！”
狗蛋被老炮叔請的兩個戰友反背雙手死死摁在地上，少年拚盡全身力氣勉強抬起稚嫩的臉，衝著老炮叔撕心裂肺大聲喊：
“我不吃豆腐了，不娶英茵那麽好看的婆娘了，我以後保證聽你話，保證好好孝順你，回來，快回來啊！”
老炮叔硬著心腸沒回頭看狗蛋一眼，機械又麻木的將炸藥包綁在身上，有人過來給他扣了一頂，早就應該發下來，卻遲遲沒有發放的嶄新鋼盔。
摁住狗蛋的兩個戰士，生怕狗蛋的呼喊惹惱長官惹來殺身之禍，連忙把狗蛋臉壓著貼在地麵上。
長官蹙眉瞅了眼狗蛋，收回視線，開始給臨時拚湊起來、六十來人的敢死隊打氣鼓勁：
“咱們緊缺對付敵寇坦克、裝甲車的武器，炮彈也很有限，得留出一部分對付敵寇步兵。”
“沒辦法，敵寇坦克、裝甲車，隻能由人帶著炸藥包去炸毀……”
“兄弟們盡管放心上路，我金某人拿性命擔保，一定會照顧好你們的家人！”
敵寇裝甲群越來越近，長官大手一揮，呼喊著下達命令：
“機槍手掩護，敢死隊給我上！”
三挺馬克沁重機槍怒嘯著噴出火舌，將子彈潑向迎麵衝來的敵寇裝甲群；
十餘挺捷克式輕機槍同樣火力全開，掩護著敢死隊朝前衝鋒。
人心都是肉長的，看著戰友身綁炸藥去跟鬼子坦克、裝甲車同歸於盡，所有人不禁都紅了眼眶。
“你在幹什麽？還不快去！”
長官發現老炮叔木頭樁子似的杵在原地，上前踹了他一腳，跟著大聲催促。
“你先把一百大洋給我兒子！”
老炮叔擔心自己死後，大洋會被長官昧下來，梗著脖子回應。
“那個誰和誰，把那小子帶過來！”
很快，狗蛋被帶到長官麵前。
長官一腳踢翻一個裝大洋的小箱子，指著地上反光的銀元道：“自己數，就一百個，不許多拿！”
“放開他吧。”
兩個戰士鬆開手，狗蛋看都不看地上大洋一眼，飛撲過去就要解開老炮叔捆在身上的炸藥包。
“爹，我不吃豆腐了，我不討婆娘了，你不要去炸坦克好不好？”
狗蛋一邊哭著大喊，一邊用力去扯死死箍在老炮叔身上的鋼絲。
“好孩子，爹一定會全須全尾的回來。”
老炮叔強忍眼淚，他也不想去炸坦克，可是長官說過，要想退役，隻有兩個辦法，要麽殘了，要麽給上峰兩百塊現大洋。
狗蛋多好的孩子，長得像自己早夭的兒子不說，還很聰明伶俐，要是缺胳膊少腿，這輩子不就毀了嗎？
當年老炮叔眼睜睜看著兒子在自個兒懷裏咽了氣，他一直很自責，對生活也沒了希望，都是靠著給兒子報仇有生之年多殺幾個鬼子，才一路苟活下來。
狗蛋的出現，讓老炮叔重新燃起對生的希望，他早就把狗蛋當成了自己兒子。
當年沒有救得了兒子，他不想再眼睜睜看著狗蛋死去！
可能在世人眼裏，老炮叔很傻逼。
為了一個跟自己沒有任何血緣關係的孤兒，搭上自己的命，至於嗎？
老炮叔從未想過值不值，就隻是單純的想讓跟自己兒子長得很像很像的狗蛋，替自己，好好的活下去！
“聽爹的話，去數一百塊現大洋。”
老炮叔一把將狗蛋推倒在戰壕裏，扭頭看向敵寇正在衝過來的裝甲群，硬著心腸道：
“別哭唧唧的，真他媽晦氣！”
“老子本來不會死，也得被你克死，把腚夾嚴實，快去數錢！”
說完，再也不猶豫，跳出戰壕，直奔日寇裝甲群衝去！
“爹！爹啊——！！”
狗蛋想追出去，原先控製住他的兩個戰友，第一時間飛撲過來，一左一右再次將狗蛋控製住。
“你臭小子是想讓老炮兒白死啊？”
“聽你爹的話，快去數錢！”
狗蛋也不知道聽沒聽見，一動不動杵在原地，呆愣愣望著那一道慢慢消失，卻愈發偉岸的身影，淚水如決堤洪流，根本控製不住。
右邊的戰友恨鐵不成鋼的跺了下腳，走去幫著狗蛋數了一百塊現大洋，跟老炮叔這些年好容易攢下來的大洋放在一起。
他忽然苦笑起來，心裏翻湧出比黃連還苦一萬倍的苦水。
這哪裏是銀元啊，分明是老炮兒那個傻子的命啊！
……
日寇的鋼鐵洪流，已經進入G軍小口徑火炮的攻擊範圍。
G軍號令兵猛地揮下三角旗：“開炮！”
“轟轟轟……”
一百多門火炮，瞬間將一百多顆炮彈打進日寇裝甲群之中。
不少G軍敢死隊成員，沒有死在日寇槍口下，卻死在同伴的炮擊中，連同身上捆綁的炸藥包，血肉之軀瞬間被炸成齏粉！
兩輛輕裝甲車被大團火焰整個吞掉，強烈的衝擊波，瞬間帶走駕駛員的性命；
躲在裝甲車後麵的十幾個鬼子兵，也是死的死傷的傷！
拋錨的坦克、裝甲車，將後麵的裝甲部隊擋住一小半。
幸存的G軍敢死隊員，抓住機會猛一扯導火索拉頭，拚盡一切飛撲到一輛輛正在掩護鬼子步兵衝鋒的坦克、裝甲車上。
麵對如此不要命的打法，一向凶殘的鬼子竟被震懾住。
指揮官見狀，深知已經錯失戰機，隻得無奈下了撤退命令。
近萬名鬼子撤回它們那邊，戰場重新陷入死寂。
不少壞掉的坦克、裝甲車，燃著熊熊大火，其中幾輛外麵，還掛著幾個被燒焦的鬼子兵屍體。
黑煙被風帶到天上，遮住沒有溫度的陽光。
一道瘦弱的身影，皮猴兒般伶俐跳到戰壕外，匆匆跑向剛剛發生過激烈戰鬥的戰場。
“狗蛋，回來！”
“讓他去！”長官攔住試圖去追狗蛋的戰士，寒聲道，“媽的，既然不聽老子命令，死了也好，哼！”
狗蛋孤身一人，赤手空拳跑到戰場，滿世界尋找老炮叔。
“爹，你在哪裏，跟兒子說句話！”
“爹——”
聲音戛然而止。
不遠處那輛坦克炮塔上，老炮叔的人頭，就在那上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