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個故事死神來了

第二十六天,我根本就沒去在乎這一天的天氣。那天我真的很晦氣,一出門就看到樓下的過道裏擺著一具冰棺。是樓下的老太太在前一夜裏心髒病突發去世了。

我不禁感歎著世事無常。這個老太太平時人很好,常常喂樓道裏的流浪貓吃東西,還細心地用紙箱為它們做窩。這樣的好心人就這麽不知不覺地離開了我們,我不得不暗罵一聲死神有眼無珠,錯抓了好人。

因此,我決定今天給趙老先生講一個關於死神的故事。

“你聽,樓下好像有什麽聲音?”

方景南午夜夢回的時候依稀聽到樓下傳來窸窸窣窣的細碎聲音,心裏驀地一驚。他搖醒了身邊熟睡的胡可可,胡可可嘟囔著不滿地表示抗議。

方景南趕緊將食指豎在了嘴唇上,細聲說:“你聽,樓下好像真的有什麽聲音。”

胡可可的身體驟然縮成一團,全身的皮膚泛起了一層密密麻麻的雞皮疙瘩,她抱緊了方景南的胳膊,驚聲叫道:“別是小偷吧?”

“別怕,有我呢。”方景南低沉的男中音多多少少讓胡可可的心裏寬慰了一點。她看到方景南**著身體下了床,披上了一件深紫色的男式睡衣。方景南雖然已經過了知天命的年齡,但全身的線條依然保持得不錯——凡是事業有成的男人,特別是精力旺盛的中年男人,對於身體的保養都是舍得下功夫的。

方景南梭巡了一下臥室,卻找不到什麽稱手的防身武器,於是他拽起了床頭的台燈,拔掉插頭扯去燈罩,在手裏掂了掂,還比較順手。他拉開了臥室的木門,門外走廊上的感應燈亮了,走廊盡頭通往樓下的樓梯卻處於燈光的死角,一片讓人感到壓抑的黑暗。

樓梯那裏也安了一盞感應燈,方景南知道自己剛才開門的聲音不足以讓樓梯處的感應燈也亮起來,於是他大聲喝了一聲:“嘿!”他這麽一吼,一來是想讓樓梯轉角處的感應燈亮起來,另一來也是想給自己壯壯膽。雖然他平時也保持健身,但從來沒遇到今天晚上這樣的情況,他也有了一點害怕。可是在胡可可的麵前,他又怎麽能表現出自己的怯弱呢?他與胡可可結婚不到三個月,而胡可可隻有他年齡的一半大,在嬌小玲瓏的新婚妻子麵前,他原本就得顯示出自己的勇敢來。

在他的這聲吼叫下,樓梯的感應燈亮了。這時他看到從樓梯處投射出一條拉長的黑色影子,映在了走廊的地板上。看到那條黑影,他心裏一緊,心髒突突地劇烈跳動著,胸口一起一伏,腳像灌了鉛一般全身一點不能動彈。那條投射在地板上的黑影緩緩遊移著,像條匍匐爬行的蛇,扭動著從地板一直爬到了牆上。

那是什麽人的影子?方景南被這巨大的驚悸嚇得說不出一句話,當他看到一個身著黑色鬥篷頭戴骷髏麵具手持鐮刀的高大身影從樓梯轉角慢慢浮現的時候,他的嘴張得更是圓圓的,好像一個大寫的O字。

“怎麽了?”胡可可穿著睡衣打開門,扶住方景南的肩頭問。

方景南這才反應過來,捉住台燈指這這個正慢慢走過來的陌生人,大聲叫到:“你想幹什麽?你別過來!”

“老公,你怎麽了?”胡可可問。方景南扭頭看了一眼胡可可,看到她的眼裏全是疑惑的眼神。方景南大叫:“怎麽,你沒看到這個人嗎?”

“哪有什麽人啊?老公,是不是你眼睛花了。”胡可可睜大眼睛向走廊望去,一臉無辜的模樣。

方景南再望向走廊,看到了這個身著黑色鬥篷的男人還站在走廊上一動不動。他的骷髏麵具隻遮住了鼻梁以上的部位,所以可以清楚地看到他的嘴咧了咧,露出一個猙獰的冷笑。他伸出一個手指,搖晃了一下,說:“我過一會再來,給你留一點告別的時間。”他的聲音很低沉,像是從低音炮音響裏發出來一般。麻木,沒有一點感情。然後他轉過身去,從樓梯走了下去,樓梯響起砰砰的腳步聲。在下樓之前,他握著的鐮刀還在空中揮舞了一下,鐮刀的刀刃放出了一道寒冷的光芒,驚得方景南渾身一個哆嗦。

方景南的全身已經被冷汗濡濕。他渾身顫抖地問胡可可:“你沒有看到嗎?”

“看到什麽?”

“一個穿著黑色鬥篷戴著骷髏麵具手持鐮刀的人!”方景南大叫。

“沒有啊,哪有什麽人啊?就聽到你在這裏大叫。哪像個男人?”胡可可的話裏隱隱有一點不滿,她不希望自己的男人在這個時候顯得那麽膽小懦弱,她嘟囔了一句,“黑色鬥篷戴著骷髏麵具手持鐮刀,隻有恐怖片裏的死神才這樣的打扮。”她這句話一說完,就看到方景南的身體又劇烈地顫抖了起來。

是的,死神!死神就是這樣的打扮!一定是死神,他是來帶自己走的!方景南想起前幾天做身體檢查時,醫生說過他有脂肪肝高血壓心髒病,要記得吃藥預防,否則說不定什麽時候一犯病就會一命嗚呼。他也一直在服藥,但是他也不知道這病會不會突然發作,現在他就覺得心髒有點隱隱的疼痛。

方景南恐懼地把胡可可推進了房,關上門,又用幾張椅子犄住了門。他抓起電話,想要報警,誰知道電話裏傳來嘟嘟的盲音聲。他絕望地將電話扔在地上,又翻出手機,可手機卻一點電也沒有了,連開機都不行。方景南絕望地跳到了**,用毯子圍住身體,竟嗚嗚地抽泣了起來。

胡可可厭惡地看了一眼在**瑟瑟發抖哭泣著的方景南,說了一聲:“至於嗎?你想打電話給誰?”

“110!報警!”方景南歇斯底裏地大叫。

“好吧,我就幫你報警,一會警察來了看你怎麽說。”胡可可從地上拾起了電話,撥了號碼,然後放到耳邊,她沒好氣地對方景南說,“電話好好的,哪有什麽問題?”

隻過了十分鍾,一個警察按響了門鈴,是胡可可扶著方景南來開的門。這個年輕的警察叫何暢,在他的陪同下,方景南與胡可可將別墅裏走了個遍,可什麽都沒看到。何暢的臉色顯然有些不太好,他告訴方景南所有的門窗都從裏麵關得嚴嚴實實,大門也沒有撬過的痕跡,大概隻是方景南精神緊張而已。

無奈之下,方景南隻有送何暢離開,當他一打開門,就聽到樓梯處響起了砰砰的腳步聲。他一回過頭去,就看到一個高大的黑影從樓下緩慢走了下來,身著黑色鬥篷,麵戴骷髏麵具,手裏的鐮刀正閃爍著寒芒。透過骷髏麵具眼睛那裏的黑窟窿,可以看到一雙空洞無神的眸子,正死死地盯著方景南。

方景南抓住了何暢的胳膊,指著從樓梯走下來的黑影大叫:“就是他!就是他!”

何暢與胡可可則疑惑地問:“什麽呀?發生了什麽事?”

方景南大駭:“你們沒看到他嗎?他就在樓梯!”

何暢不耐煩地說:“哪有什麽人啊,你別開玩笑了,我可沒時間和你在這裏玩。”他說完了就準備往屋外走。

方景南向樓梯望去,看到這個黑影的嘴角慢慢浮現出一個殘酷的獰笑,他張開嘴,露出殘缺的牙齒,上麵還滴淌著來曆不明的暗紅色的**。他舉起鐮刀下到一樓的客廳,向方景南走了過來,越走越近。

方景南此刻已經被巨大的驚悸嚇得方寸大亂,在這緊急關頭,他突然從何暢的腰間拔出了何暢的手槍,抬起手對著這踟躇而行的黑衣人就是砰砰兩槍。這身著黑色鬥篷的死神身體隻是微微一晃,然後又挺直了腰慢慢向方景南走來,嘴裏還放聲狂笑著。而何暢與胡可可卻像沒看到這走來的死神,隻是驚異地看著方景南的舉動。

死神已經走到了方景南身邊,一手揮起鐮刀,另一隻手卻向他的咽喉伸去。死神的手還沒觸碰到方景南的咽喉,方景南已經渾身癱軟地倒在了地上,身體不挺抽搐著,隻過了一會,就停止扭動,再沒了聲息。

胡可可從方景南拾起方景南手中何暢的手槍,遞給了何暢,然後對那身著黑色鬥篷的人說:“何暢,蘇炯,你們快走吧,當心剛才的槍聲引來警察。”

何暢一笑,說:“你們住的別墅前不挨村後不靠店,哪有什麽人會聽到?”他與那個叫蘇炯的黑衣人一起走出了別墅,在上車前,何暢還向胡可可揮了揮手。

等他們走了後,胡可可接上了電話線,然後撥通了120。醫生趕到的時候,證明方景南已經死亡,原因是心髒病突然發作。

三個月後,胡可可在繼承了方景南所有產業後,宣布即將與一個叫何暢的男人結婚。而伴郎是何暢的表弟蘇炯,一個身材魁梧的高個子。

婚禮當天,三個人在很多公司同仁的簇擁下,在公司二十三樓樓頂的天台上開狂歡派對。當酒過三巡,所有人都醉眼迷離的時候,胡可可忽然看到了一個熟悉的身影從階梯慢慢走了上來,身著黑色鬥篷,頭戴骷髏麵具,手持鐮刀。那個黑衣人看到胡可可在注視著自己,就坦然地卸掉了骷髏麵具,露出了自己的臉。

胡可可心裏一驚,拽住了同樣視線迷離的何暢與蘇炯,叫道:“天哪——是方景南!”大多數他們身邊的人似乎都沒注意到方景南的存在,還是一如既往地喝酒唱歌跳舞。

胡可可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她拉過了一個公司的女出納,指著方景南大聲叫道:“你看到他了嗎?”那女出納揉了揉眼睛,說:“胡小姐,你喝高了吧?哪有什麽人?”說完她又自顧自地繼續衝進舞池跳起了舞。

胡可可、何暢與蘇炯三人同時一屁股坐到了地上,他們驚恐地看到方景南舉著鐮刀一步一步向他們走來,鐮刀的刀刃閃爍著寒冷到窒息的光芒。而舞池裏的人們則如同沒看到這一切,繼續狂歡著,香檳四濺、群魔亂舞。

方景南從人群中間穿過,沒有人注意到他。他走到了三人麵前,陰惻惻地低沉著說:“你們三個真是不錯啊……”他一副了然於心的模樣,冷冷地看著他們,眼睛裏傾瀉出一股冰一般的寒意。

蘇炯最先崩潰,他大聲叫道:“方先生,您別怪我,這主意都是何暢出的,他和胡可可早就好上了,我們設計害你就是想要你的財產。但主意都是何暢出的,你就放過我吧……”

何暢也叫道:“別怪我,是胡可可讓我這麽做的,她和你結婚的時候就知道你有心髒病,她老是等不到你犯病,才讓我們做這場戲的,所有的辦法都是她想出來的,她想激你犯病,和我沒關係的,我隻是配合一下……”

胡可可則害怕得一句話也說不出,她躺在地上渾身顫抖,歇斯底裏地大哭。而方景南則舉起了手裏的鐮刀,冷冷地對著他們說:“你們希望是我親手殺了你們,還是你們自己解決?”

舞池裏,音樂繼續洶湧澎湃,公司裏的同仁們繼續狂歡,沒有人看到這一切——沒有人可以看到一個來複仇的鬼。

三個躺在地上的人,其中兩個是當天結為夫妻的新人,另一個是伴郎。這三個人對著一團空氣,突然站了起來,亡命般衝到了天台邊的欄杆處,然後越過欄杆跳了下去。天台在大廈的二十三樓,跳下去會沒有命的。

天台還在狂歡中,直到警察到來他們才知道胡可可、何暢與蘇炯從二十三樓頂層的天台上跳了下去死於非命。

三天後,方景南的雙胞胎哥哥方景東接管了公司,成為了新一任的董事長。而那天在婚禮後參加天台狂歡的所有公司同仁都收到了一個大紅包,是方景東發給他們的。

“絕妙的結局!希區柯克式的完美結局!”趙博楚翹起大拇指讚道,“這樣的結尾,連我都被騙過了,更不用說其他人。”

“隻可惜,故事裏又沒有真正的鬼怪出現。”趙倩蓮嘟起了嘴,不滿地說道。

我不疾不徐地說:“趙小姐,明天我給你說一個真正有鬼怪出現的故事吧。”

“哦?!那太好了!不過,我覺得應該給你加大點難度,我們應該給你出了題目,然後給你一晚上的時間去構思!”趙倩蓮又在給我出難題。

我很自信地回答:“好的,沒問題!你們今天又準備給我出個什麽樣的題目呢?”

趙博楚突然說:“倩蓮,你不是喜歡聽歌嗎?你找一首歌曲來讓莊先生編個故事吧。”

“好主意!”趙樸哲也應聲叫道。

趙倩蓮的眼珠轉了轉,向我問道:“莊先生,你應該聽過老鷹樂隊唱的《Hotel California》吧?加州旅館!”

我點點頭。作為一個搖滾樂的愛好者,我又怎麽能沒聽過這首歌?

不過,要用這首歌來編個鬼故事,卻不是一件很容易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