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個故事鬼屋

第二十四天,依然落著小雨。這樣的日子開車,會很愜意的,因為路上一點灰塵都沒有,前方的視線會有一種被水洗過的感覺。

翻越盤山公路時候,這種感覺來得更是明顯。從路邊一棵棵樹木的縫隙,我甚至可以清楚地看到遠處逶迤升起的霧靄——這不正是一處最好的哥特小說發生的場景嗎?遠離市區,孤獨的別墅,即將死亡的主人,還有我窄儀一個特意前去講鬼故事的作家。唯一缺少的就是一個女主角,不過,不是每一個哥特式鬼故事的主角都是孤獨的女孩,像我這樣孤獨的作家,同樣可以成為主角的。

當我胡思亂想的時候,我已經驅車進入了別墅的鐵門。

今天年輕的門衛沒在門房裏,他此刻正**上身在草坪上除雜草,背上的守護天使刺青顯得格外刺眼。

顧管家把我引上了三樓,臥室裏的另外三個人都用期待的眼神看著我。

我知道,他們一定在等待著我給他們講這個關於鬼屋的哥特式鬼故事。

桌妍是和男友周忠,還有周忠的三個男同事張林、趙龍、吳慶一起來到大隅山渡假的。她和周忠認識快一個月了,是經朋友介紹認識的,彼此印象還算好,她希望趁著這次長假的旅遊可以更好的了解周忠。

一幫朋友在山裏玩了整整一個下午,到了傍晚才想起該找個旅館住下。

他們沿著樹陰蔽日的小道轉了個拐角,就看到了一幢一樓一底的簡陋旅館。旅館大門外的寬敞平壩上,晾著花花綠綠的衣物,就像萬國旗一般。

旅館的老板是個滿臉皺紋的老太婆,她看著這群遊客,不急不緩地說:“房間隻剩三個了,一個單人間,一個雙人間,還有個大通鋪。”

還沒等桌妍說話,周忠就說:“我們要一個通鋪,再要一個單人間。”然後他轉過頭來,溫柔地對桌妍說,“你一個女生,就住單人間。我們這麽多臭男人,正好打一晚上牌,聊一晚上的恐怖故事。”

桌妍暗自心裏笑了笑,這周忠還蠻體貼人的,畢竟他和自己才認識一個月,還沒親密到可以住在一間房的地步。

走進二樓的單人間,裏麵破破舊舊的,一張床單已經被洗得看不出原來顏色的小床,邊上是抽屜都變形得打不開的床頭櫃。還好,牆上掛了一張明晃晃的舊式銅鏡,不知道有多久遠的年代了。但想必也不是什麽古物,否則老板也不會放在房間裏了。還好,房間小是小,還是有獨立的衛生間。

走了一下午的山路,這一歇下來,還真有點全身發熱。擦去額上的汗水,桌妍想馬上就洗個澡。站去蓮蓬頭下,她扭開了開關,溫熱卻又清涼的水絲灑在了她的身體上,終於涼快了,這讓她感到很舒服。她閉上了眼睛,靜靜地享受這快感。

水流緩緩地從麵頰滑下,桌妍屏住了呼吸,然後再慢慢吸氣。忽然她嗅到一股很難聞的味道,像是一種年代久遠的腥臊味。她有點惡心地睜開了眼睛,這味道就如附骨之蛆一般縈繞在她的身體左右,騰起的霧氣泛著昏紅的顏色。桌妍摸了摸頭發上的水。然後將手掌放到了眼前。手掌變得通紅,紅得像淋漓的鮮血一般。

蓮蓬頭裏流出的水是鮮血!

“啊——”桌妍發出了尖利絕望的慘呼聲。

桌妍裹了一條浴巾就衝出了房間,一踏入走廊,就撞到了一個瘦弱枯槁的僵硬身軀。她一進該,又發出了尖叫。

“怎麽了?小姑娘?”

桌妍撞到的竟是旅館的老太婆老板。她皺著聲音陰惻惻地看著桌妍,手上挽著剛收下來的一堆花花綠綠的衣物。

“血!蓮蓬頭裏出來的是血!!!”桌妍泣不成聲地說。

“別瞎說了,哪有什麽血?”老太婆一邊說,一邊拉著桌妍走進了單人間。進了浴室,扭開水龍頭,流出來的是熱氣騰騰的清水。

“啊——我剛才明明看到是血的!”

“那是你看錯了。”老太婆頭也不回地往外走,出門時,她突然說了一句,“可能是鐵鏽吧,這間房太久沒住人了。”

這個房間很久沒住人了?旅館的單人間竟然會很久沒人住?為什麽呢?來的時候看這裏生意很不錯啊!難道一直沒把這個房間租出去嗎?這個房間難道有問題?

桌妍越想越不對勁,趕緊穿上衣服,跑到了隔壁周忠的房間。

大通鋪旁擺著一張堆滿麻將的桌子,四個男生做在通鋪上一邊吸煙,一邊擺談,一見桌妍進來,連忙讓出了一個椅子。他們正在講恐怖故事。

張林聲音故作誇張地說:“你們知道不?在這間旅館裏,曾經發生過好幾起離奇的失蹤案,都是住在旅館裏的單身年輕女子,住了一晚上後,第二天敲門時發現不見蹤影了。這案子查了很久都沒有個結論,那些女子都是住在同一個房間裏,後來警察隻好封了那個房間,不再讓人住。”

桌妍一聽,立刻身上起了一層密密麻麻的雞皮疙瘩。張林說的那個房間一定是自己住的房間,難怪會很長一段時間沒有人住,一定就是被封的那間。現在到了旅遊季節,被老板又租了出來。

張林又顫抖著說:“你們知道嗎,傳說那些女生都是旅館老板殺的。她有戀物癖,喜歡女生身上穿的花花綠綠的衣服,殺了人就是想占取那些漂亮的衣服。你們看到了嗎?我們來的時候,旅館前的空壩上晾滿了五顏六色的女性衣裳……”

這時,隻聽房間大門吱呀一聲打開了,旅館的老太婆老板站在門外,手上挽著一隊顏色奪目的衣服,有新有舊。她瞪著所有的人,聲音像塊樹皮一般蒼老,“已經這麽晚了,你們還在聊天,快關燈睡覺!”

等老太婆走了後,吳慶咋了咋舌,說:“還好,沒讓她聽到。但是你們看到了嗎?她手上挽著的衣服真的是花花綠綠的!”

桌妍的身體開始不由自主地顫抖了起來,她嚶嚶地抽泣起來:“我怕,我有點怕!你們陪我回我那邊吧。”

一走進桌妍的單人間,趙龍身不由己地打了個寒顫,喃喃說道:“好冷,這裏有股陰氣!”他這麽一說,像有傳染病一樣,所有的人的身體都顫抖起來。

周忠連忙攬住了桌妍的腰說:“沒事的,都是在編鬼故事呢,他們在嚇你呢。”他捅了捅張林的腰,張林趕緊說:“是啊,是啊,這裏根本沒有什麽失蹤的女人,都是我瞎說的。”但他的臉上寫滿了不服氣。

終於,桌妍靜了下來,周忠他們也回到了自己的房間裏去。

桌妍暗自想了想,也覺得是自己在疑神疑鬼,這世上哪有這麽多可怕的事呀?要真是那老太婆殺了人,那她現在還沒被抓走還在這裏當老板嗎?真是自己嚇自己。

她笑了笑,換上睡衣躺在**,一會就睡著了。畢竟走了一下午的山路,是很累了。

半夜的時候,桌妍忽然被一陣窸窸窣窣的細碎聲音驚醒了,她伸手拉開了床頭燈,覺得腦子裏亂亂的。她好象聽到了兩個人說話的聲音,一個聲音蒼老,一個聲音甜美。似乎是在爭吵著什麽,但是聲音壓得很低,很低很低,聽不出在說什麽。桌妍晃了晃頭,聲音嘎然而止。

一定是我太累了,太緊張了,出現了幻聽。她安慰著自己,想要躺下繼續睡覺。

這時,突然從牆壁裏傳出了一聲尖叫。“啊——”慘烈而又淒惶,隻是一聲,房間裏又歸於寧靜。

桌妍睜大眼睛,張開嘴巴恐懼地看著空白的牆壁。她敢肯定,這聲尖叫是從牆壁裏傳出來的。

她戰戰兢兢地站起來,走到牆邊,抬起頭來,卻正好看到了那麵掛在牆上的舊式銅鏡。

鏡子上霧蒙蒙的,一層綠色的銅鏽中,隱隱約約露出了一麵蒼白的牆,是桌妍身後的牆!鏡子裏沒有桌妍!看不到她的臉!

“啊——”桌妍一聲尖叫,蒙著臉穿著睡衣就衝出了房門。她使勁砸著隔壁周忠的房門,門開了,她一把鑽進了衣衫不整的周忠懷抱中。旁邊三個穿著花花綠綠睡衣的男生羨慕地看著他倆。

這時,她聽到身後傳來陰惻惻的笑聲,回過頭去,是那個滿臉皺紋的老太婆正側眼打量著他們,手裏還挽著花花綠綠的女性衣物。

桌妍趕緊伸腿將門關上了。

聽完了桌妍的敘述,幾個男生都不信,決定再回她的房間看上一看。

周忠走在了最前麵,他先進了屋,過了一會,他笑著出來,對桌妍說:“你這小傻瓜,哪有什麽怪聲音啊?那鏡子也是好好的,我照了照,連鼻子上的粉刺都看得清清楚楚。剛才一定是你的幻覺。”

桌妍不信,她顫顫巍巍地進了屋,站在鏡子前。果然,銅鏡裏清清楚楚映著自己的臉。難道真的是自己的幻覺嗎?

這時,張林又沒心沒肺地說起了恐怖故事。

“你們知道嗎,傳說這裏失蹤了很多年輕單身女子,就是從這個房間裏失蹤的。警方認為她們都被殺死了,至於屍體藏在哪裏一直都是個迷。有人猜測,他們的屍體被老板封進了牆壁的夾層裏,據說到了夏天,這牆壁就會滲出綠色的屍水……”話還沒說完,他的牙齒先格格地打起了架。

桌妍站在牆邊,鬼使神差地伸出了手,顫栗著在牆上摸了一把。濕濕的,還有些膩,甚至還有些腥臊的氣味。她將手伸在眼前一看,不由得感覺心跳加速,她情不自禁慘叫起來。

“啊——”

在她的手上,全是滑膩的綠色的**——牆中的屍水?!

身邊周忠的心也突突地跳了起來,而他旁邊的三個同事則一轉身溜出了房門,接著是登登登的下樓聲。

周忠拉著桌妍就往外跑,誰知道走到樓梯口,就聽到樓下傳來踢踏踢踏的腳步聲,走得很慢,像是老年人的腳步。是那個滿臉皺紋殺人不眨眼的老太婆!

周忠一轉身,又拉桌妍回了他的那間大通鋪。一進了屋,他就拿桌子椅子抵住了木門。這時,又聽到門外響起陰森的腳步聲,從左到右又從右到左。過了良久,這聲音才緩緩向樓下移去。

“安全了……”周忠長籲一口氣,緊緊摟住了桌妍。

“可是……可是我們現在做什麽呢?”桌妍問。

“我們……”周忠吞吞吐吐地說,“我們還是休息一會吧,我實在是不行了。”他一把拉著桌妍倒在了**。

天氣很熱,兩個年輕人又都穿的是單薄的睡衣,肌膚相接的時候,屋裏竟在恐怖的氣氛裏莫名其妙生出了一絲曖昧。

說不準恐懼也是情欲的一種催化劑。

周忠趁勢就想將桌妍壓在身下,這時,隻聽到桌妍冷冷地說道:“周忠,你的戲該演完了吧?”

周忠的動作停頓了下來,張大了嘴巴,大聲說:“什麽?你什麽意思?”

桌妍的手上拿著一個東西,一個很小的遙控器。她輕輕按了一下,隻聽隔壁的單人房裏傳出了窸窸窣窣的低聲交談聲,是兩個女人的聲音,接著一聲慘叫。

“這是你剛才擁抱我時,我被咯著了,於是取了出來。別忘了,我是學電子的,這東西是什麽我一眼就認出來了。”桌妍厭惡地看著周忠,周忠黯然低下了頭。

事情是這樣的,周忠一直都因為與桌妍的關係不能更進一步而暗自神傷。他的那三個狐朋狗友加死黨給他出了個餿主意,特地策劃了這次大隅山的旅遊。張林提前一天來到了這裏,訂下了房間,並安排好了一切。蓮蓬頭裏的血水當然就是鐵鏽,而那麵銅鏡則是個機關,一麵是鏡子,而另一麵則是在蝕滿了鐵鏽的鏡子裏嵌了一張對麵牆麵的照片。趙龍是學工藝美術的,做出來的鏡子惟妙惟肖,不仔細看根本看不出來。剛才周忠先一步走進房間,就是將銅鏡翻了一個麵。而牆裏傳來的女人爭吵聲與慘叫,自然是現在桌妍手裏的遙控器搞的鬼。張林在牆角的花盆裏放了一個吳慶做的微型揚聲器,和放音機差不多功能的東西,這邊一按遙控器,那邊就會發出聲音。

實在是用心良苦,至於張林講的那兩個恐怖故事,牆中藏屍是他提前想好了的,而關於旅館老板為了花花綠綠衣物而殺人,則是張林看到挽著衣物的老板後現編出來的。也別說,這個故事和後麵那個故事還巧合般順連在了一起,天衣無縫。

一切真相大白,聽完周忠的坦白後,桌妍撇了撇嘴,乜了一眼周忠,作勢就要開門出去。

周忠拉住了她,說:“其實,我是因為在乎你才這麽做的。”

桌妍冷冷一笑,說:“我可以理解你的做法,但是我沒有辦法容忍別人的欺騙。”

說完,她踢開擋住木門的桌椅,拉開了門。

門外,滿臉皺紋的老太婆老板站在那裏,嘴裏叼著一根眼,驀地睜開眼睛,陰惻惻地對桌妍說:“你們為什麽不相信張林說的第一個恐怖故事?”

她吐出了嘴裏的煙霧,桌妍雙腿一軟,攤倒在了門外。

老太婆的手裏,挽著三件花花綠綠的睡衣,是張林他們的。上麵似乎還在滴淌著什麽**,好象是——血!

“這個結局真是讓人想不到啊。”趙博楚歎到,“我都以為是個不會有鬼的故事,偏偏到了最後關頭卻奇峰突顯,變成一個可怕的故事。”

“不過……”趙倩蓮突然說道。“我並不覺得這個故事是哥特式的鬼故事啊!起碼卓妍的身邊還有三個男生,雖然這三個男生一直在算計她,但我並沒有感到故事裏的孤獨哦。”

我笑了笑,說:“趙小姐,你的要求可真高啊。這樣好了,我明天另外送上一個故事,我猜下一個故事一定會讓你體會到哥特式故事的獨特魅力。”

趙倩蓮拍起了手:“太好了!我明天一定要好好聽一下你的哥特式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