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靈魂碎片
藍雙雙從黑暗中醒來，發現自己正站在男廁所裏幫湯旭舉著輸液袋。她有些發懵，一時間搞不清夏江掉線之前經曆了什麽。不過眼下這種令人尷尬的時刻，她肯定不會對湯旭自爆身份。她默默地把頭轉向一邊，表麵上看起來不動聲色，心裏卻在爭分奪秒地盤算著接下來該怎麽辦。
除了陸雲昇，藍雙雙不敢輕易相信她身邊的任何一個人。盡管對此前發生的事一無所知，但有一點她十分確定，那就是夏江剛剛接觸到了某種刺激源，否則她不會無緣無故在這樣的場合下突然醒來。
待湯旭回到留觀室，重新坐回到病**，藍雙雙借口說自己肚子疼，要去廁所方便一下，隨後來到醫院的走廊上，迫不及待地撥通了陸雲昇的電話。“喂，陸先生，我是藍雙雙，我這邊出了點事情。”
聽到藍雙雙這個名字，陸雲昇在電話那邊愣了一下，疑惑地問道：“怎麽回事？你怎麽出來了？”
“我不知道啊，所以我才給您打電話。我五分鍾前才剛剛醒過來，一上線就發現自己舉著輸液袋跟湯旭待在男廁所裏。您能不能先告訴我，湯旭為什麽會在醫院裏？他病得嚴重嗎？”
“他吃了被人投毒的食物，目前還在醫院裏接受觀察治療……”陸雲昇把昨天晚上發生的事情快速敘述了一遍。當他講到方宇辰就是將藍雙雙推入河中的凶手，並且已經被人下毒殺害的時候，藍雙雙簡直不敢相信這戲劇般的事實。
她最初懷疑過唐小婧，隨著調查的進行又懷疑是鍾源的亡靈在作祟。她唯獨沒有想到設計殺害她的人竟是她同情了許久，並一直試圖要幫助的方宇辰。
“說起來真是諷刺啊，我們這幾個與快遞爆炸案有牽連的人，竟然沒有一個人能笑著活到最後。所有的爛攤子都是方宇辰為了一己私利惹出來的，現在他惡有惡報，罪有應得，這場校園版真人劇本殺也快落下帷幕了……”
藍雙雙發表完感慨，坦誠地對陸雲昇說道：“陸先生，我知道案子破了，你們肯定希望我能盡快離開夏江的身體，好讓他恢複自由之身。可是這場遊戲正到了最關鍵的時刻，敵人還躲在暗處看我們的笑話，我不能就這樣遺憾退場。”
“我明白。”陸雲昇理解地笑了笑說，“我不會強迫你離開。事實上，我們可能還需要你的幫助。”
“我能幫你們做什麽？”藍雙雙握緊手中的電話，不假思索地問道。“隻要能抓到鍾源那個惡魔，我什麽忙都願意幫。”
“我先問你一件事情。”
“什麽事啊？”
“昨天上午在梁大師那裏，你接觸到鍾源的小提琴時，究竟看到了什麽？”
“這個……”經過陸雲昇的提醒，藍雙雙的腦海中再次浮現出那張麵目猙獰的死人臉。她情不自禁地打了個寒顫，心有餘悸地回答道，“我懷疑我可能是看到了琴主人慘死後的模樣，而且我看到的畫麵好像還是實時的。怎麽形容呢，那把琴就像是一個特殊的媒介，在我窺視對方的同時，對方似乎也能通過那個媒介感應到我的存在。”
“那也就是說……”陸雲昇認真思索了片刻，試探地問道，“你能通過那把燒焦的小提琴感應到鍾源所在的位置？”
“呃……”藍雙雙緊張地咽了下口水，緩緩地答道，“如果我接觸遺物的時間再長一些，說不定真的可以……找到他……”
“那好，等會兒你打完電話，先回留觀室跟湯旭道個別，然後到我給你的地址來找我。記住，別讓湯旭察覺出任何異樣。雖然我不清楚夏江剛剛接觸到了什麽樣的刺激源，但是保險起見，你最好跟湯旭保持一定的距離。”
“可是我走了，夏江的母親怎麽辦呢？我怕凶手還惦記著要傷害阿姨，找機會在醫院下手。”
“沒關係，我可以請鄒警官的同事幫忙盯著。一旦發現可疑人員接近病房，警察會及時做出應對的。”
掛斷電話，藍雙雙回到留觀室的門口，暗中觀察了湯旭片刻。按理說，如果夏江剛剛接觸到了什麽特別的東西，待在夏江身邊的湯旭不可能對此毫無察覺。憑她的了解，湯旭一直很反對夏江冒險接觸死者的靈魂或遺物，生怕夏江一不小心發生靈魂轉換。可她看到湯旭像個沒事兒人一樣淡定從容地靠在病**，完全沒有意識到夏江已經掉線了，心裏又覺得有些奇怪。
究竟是什麽樣的刺激源連湯旭都沒有發現？還是說，夏江接觸到的刺激源就是湯旭本身，而湯旭自己卻根本沒有意識到這一點？
因為從衛生間回來的時候，藍雙雙隻是負責幫湯旭舉著輸液袋，兩人之間沒有過任何肢體接觸，藍雙雙十分好奇自己若是觸碰到湯旭的身體會發生什麽樣的事情。想到這兒，她鼓起勇氣走到湯旭的病床邊。
“師兄，你感覺怎麽樣了？”她伸手摸了摸湯旭的額頭，假裝關心地問道，“我看你臉色不太好，是不是發燒了呀？”
“嗯？我沒有啊……”湯旭懷疑地摸了下自己的脖子，笑著說道，“我覺得還好，可能就是累了，需要休息一會兒。”
“哦，也是，畢竟昨晚被折騰得夠嗆，確實需要時間好好恢複一下……”藍雙雙故作鎮定地把剛收回來的手插進口袋裏，表麵上看似平靜，內心卻對麵前這個文質彬彬，氣質溫和的男人產生了一種無法言明的恐懼感。
雖然接觸的時間非常短暫，藍雙雙還是通過這短短的幾秒鍾獲取到了一個至關重要的信息：湯旭的身體裏存在著逝者的靈魂碎片。
“靈魂碎片”通常是靈魂沒有被完全吞噬的產物，既然湯旭的身體裏存在著這樣的東西，說明他曾幾何時被某個亡靈附身過，並且靠自身的力量打敗了那個入侵的亡靈。雖然不知道這件事跟最近發生的一係列案件有沒有關係，但她推測夏江之所以會掉線，應該就是受到了靈魂碎片的影響。
藍雙雙邊想邊走，不知不覺來到了住院部的四樓。她走到董玉蓮的病房前，輕輕推開房門，看到幽幽正坐在裏麵，對著窗外的景色發呆。
她昨天已經在幽幽麵前暴露過一次身份，知道自己很難在這個敏銳的女孩兒麵前蒙混過關。但不管怎麽說，在對方沒發現問題之前，她自己是不可能主動坦白的。
“你來了。”藍雙雙帶入夏江的情緒，冷冷地問候了一句。她走進病房，坐到病床邊的椅子上，琢磨著待會兒該如何脫身去見陸雲昇。
“夏江，你該不會還在懷疑我吧？”幽幽見藍雙雙對自己擺出那副冷淡的態度，無奈地歎了口氣說，“我實在不知道怎麽跟你解釋了，凶手偏偏在我選擇的餐廳作案，偏偏在我不喜歡吃的食物裏投毒，這分明就是在設計陷害我。我現在百口莫辯，跳進黃河都洗不清。董阿姨被人毒害了，我能理解你的心情，但是你理智地想一想，我昨天一整天都在畫廊陪著阿姨，哪有時間策劃和實施犯罪。你該不會認為我有特異功能，可以遠程遙控惡靈，悶聲不響地就把案子給做了吧。”
“遠程遙控？這個想法妙啊……”藍雙雙看著幽幽那張委屈卻不失為可愛的臉，低聲嘀咕了一句。
人類之間能通過打電話，發信息等現代科技手段取得聯絡；亡靈之間可以通過氣場感應到彼此的情緒；那人類與亡靈之間是不是也能通過某種特殊的方式，在不直接接觸對方的情況下交換信息呢？如果是這樣的話，她就能理解敵人一直以來將自己隱藏得很好的原因了。
“等等，你不是夏江吧？”就在藍雙雙腦洞大開，認真琢磨著昨天的案子時，幽幽突然從椅子上站起，皺著眉頭朝她走了過來。
藍雙雙大吃一驚，心說自己也沒幹什麽啊，對方是怎麽看出她是冒牌貨的？
“你不用那麽驚訝地看著我。”幽幽抱著雙臂，用審視的目光打量著藍雙雙。“這次是你的坐姿出賣了你。夏江從來不翹二郎腿，怕引起脊柱彎曲和神經損傷，可是你……”
“嗯？”藍雙雙意識到這一點，連忙把“自己”的腿擺端正，露出一臉“我服了”的表情。“美女，你是福爾摩斯轉世嗎？是不是我隨便做個什麽動作，或者不做動作，你都能看出我是冒牌的？”
“沒有你說的那麽誇張，但是你想在我麵前蒙混過關，確實有點兒困難。”
“哦，我明白了。”藍雙雙衝幽幽意味深長地笑了兩聲，八卦地說道，“看樣子，你平時一定沒少觀察他吧。你是不是喜歡他？所以每次看到我出來都很緊張，生怕我會傷害他一樣。”
“你，你別亂說，我才不喜歡他呢……”幽幽紅著臉矢口否認道。她沒有心情跟藍雙雙聊這些沒用的，急切地問道：“夏江怎麽又掉線了？他是不是沒有聽師父的話，擅自接觸了什麽危險的東西？”
“沒有吧，反正我不知道……”藍雙雙確實不知道夏江掉線的具體原因，她懷疑湯旭，但也無法完全信任幽幽，於是編了個理由說，“我猜你男朋友大概是太累了，想偷個懶，讓我幫他應付一下現實中的這些麻煩事。”
“什麽男朋友啊，你又胡說。”幽幽氣得跺了下腳，岔開話題問藍雙雙，“你接下來是打算在醫院陪著董阿姨？還是跟陸先生他們一起去查案？”
“我當然是去查案了。”藍雙雙不假思索地回答道，她正愁不知用什麽理由脫身，沒想到幽幽竟主動幫她解決了這個問題。“阿姨一時半會兒醒不過來，我留在這裏也沒什麽用。雖說警方已經找到了在自助餐廳投毒的凶手，但你我都清楚，那個男服務生不過是被惡靈操控的傀儡罷了。最近一段時間，你們幫了我那麽多忙，尤其是夏江，那麽大方地把身體借給我用。現在他母親出事了，也該輪到我幫他一次了。”
藍雙雙沒有告訴幽幽，夏江和陸雲昇已經幫她查明了快遞爆炸案的真相，並且找到了殺害她的凶手。作為回報，她必須找到鍾源那個惡魔，徹底結束這場瘋狂的殺戮遊戲。
“對了，幽幽。”藍雙雙忽然想到了一個問題，“你是什麽時候，從哪裏了解到夢露自助餐廳的？”
“就是平時用APP點外賣的時候無意間刷到的。我看那家餐廳的評分很高，口碑很好，而且還有不限量的的哈根達斯，心裏一直惦記著有機會去嚐試一下。”
“你有沒有向別人推薦過那家餐廳？或者無意中跟誰提起過？”
“我想想，我之前好像跟師兄提過一嘴，就是……”幽幽明白藍雙雙問她這個問題的用意，愣住不說話了。
“是什麽？”藍雙雙焦急地催促道。
幽幽停頓了片刻，實不相瞞地告訴藍雙雙，一個多星期前，她跟湯旭在看守所外麵守著劉弘宇，兩個人一邊耐心地等待亡靈的出沒，一邊有一搭沒一搭地閑聊。因為肚子有些餓了，她就跟湯旭開玩笑說能不能點個外賣送到看守所來。
湯旭早料到她要吃東西，從包裏掏出一堆提前準備的零食給她。她吃著那些零食，隨口向湯旭提起了她最近關注的一家自助餐廳。湯旭答應她，下次請客吃飯就去那家餐廳，所以昨晚當湯旭問她有什麽好的建議時，她首先選擇的就是夢露自助餐廳。
“那也就是說……”聽完了幽幽的敘述，藍雙雙終於想明白了一件事情，“湯旭一個多星期前就知道那家餐廳的存在，有充分的時間對那家餐廳進行了解和調查，包括在餐廳工作的員工。他主動讓你提出建議，實際上早就選好了作案地點，設下陷阱等著你跳進去呢。”
“可是萬一我提出去別的餐廳吃飯呢？他的計劃豈不是泡湯了？”
“這種可能性很小吧，畢竟那是你心心念念的餐廳。退一步講，就算你提出去別的餐廳吃飯，他肯定事先想好了一套說辭，引導你做出他想要的選擇。”
“不對，你先等等。”幽幽仔細梳理了一遍案情，質疑地說道，“董阿姨是昨天早上才來到雲杉市的，而湯旭在畫廊見到董阿姨的時間是昨天下午三點鍾左右。如果湯旭來畫廊之前就已經策劃好了一切，這裏麵豈不是存在矛盾嗎？”
“不存在什麽矛盾。”藍雙雙立刻搖搖頭說，“凶手在餐廳投毒的主要目的是報複社會，傷害董阿姨可能隻是臨時起意的犯罪行為。就算董阿姨沒有出現在畫廊裏，也絲毫不影響他利用這次機會陷害你啊。”
“他為什麽要這樣做？”幽幽瞪著她那雙圓溜溜的眼睛，不理解地問道。“我不是說他為什麽要陷害我，是他為什麽與惡靈相勾結，害死那麽多無辜的人類。”
“你問我，我問誰啊？”藍雙雙聳了聳肩膀，冷聲說道，“人心多複雜，別說我隻跟湯旭見過兩次麵，就是跟他朝夕相處了好幾年，早已經把他視為家人的你，敢說自己對他了解得有多麽透徹嗎？”
“我……”
“你不用回答我。”藍雙雙打斷幽幽，認真而又堅定地說道，“不管那個躲藏在暗處的敵人是湯旭，還是陸先生身邊的任何一個人，他的身份很快就會暴露在陽光之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