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敲擊鳴冤鼓的,又是那位來自省城的老探長,王懷虛。

這一次,是他一個人來的,並未見有其他男女老少跟隨而來。

徐清風鐵青著一張臉,沒好氣地問道:“你們又來幹什麽?我不是說過嗎,等結案後自然會給你們一個說法!怎麽你們又來敲擊鳴冤鼓了?”

王懷虛依然一副不卑不亢的模樣,畢竟是在省城警廳裏打過滾的人物,達官貴人見得多了,所以他對徐清風的一張臭臉,根本就是視而不見。

王懷虛抱了抱拳,道:“徐縣長,我這次來擊鼓,並非是為了我那當土匪的不肖侄兒王跛子,而是為了另一個人。”

“為了誰?”

“為了城南雅苑私塾的西門雅西門先生!”

徐清風大驚道:“殺害西門先生的真凶杜倫強已經歸案,難道你不知道嗎?你還敲擊鳴冤鼓作甚?”

王懷虛卻微微一笑,道:“杜倫強歸案的事兒,大家都知道。不過,據我所知,就算杜倫強是幕後主使者,但那位洋小姐茱莉葉卻曾說過,親手殺害西門先生取了他性命的,是三個騎著馬的蒙麵人。杜倫強已經歸案,不知那三個騎馬的蒙麵人是否也歸案了?”

站在徐清風身側的林尚武不由得倒吸了一口涼氣。

沒錯,還沒來得及審問杜倫強,他就已經咬破藏在齒縫裏的蠟丸,畏罪自殺,化作一句白森森的骨架。正因為沒機會審問杜倫強,所以也辦法訊問那三個蒙麵人的身份。

而剛才在地牢裏,徐清風給林尚武的那張白紙,隻有一張。限於篇幅,林尚武杜撰審問筆錄的時候,將筆墨集中在了杜倫強投毒的經過上,卻忽略了那三個蒙麵人的事。不過,好在當初杜倫強一定簽署過不少文件,也留下了拇指指印,看來得請徐清風再找幾份來,重新撰寫一份筆錄才行。

見徐清風無言以對,王懷虛又朗聲說道:“不知徐縣長是否讀過水滸傳這本舊小說?”

這老頭怎麽忽然提到了水滸傳?徐清風有點驚訝,但還是答道:“當然看過。”

王懷虛笑了笑,答道:“水滸傳裏曾經記載過武鬆殺嫂的故事。那萬惡****的潘金蓮,勾結王婆,從西門慶那裏拿來毒藥,下在武大郎的藥裏,害死了親夫。究其殺夫的原因,除了王婆的千般蠱惑、西門慶的萬般引誘之外,她與武大郎這對老夫少妻之間定然還存在著極深的矛盾……”

響鼓不用重錘。

雖然王懷虛隻說了寥寥幾句話,但徐清風還是明白了他機鋒下暗指的意思。

王懷虛是在暗示,西門雅的死,那洋小姐茱莉葉也脫不了關係。

茱莉葉和西門雅甚至還談不上是老夫少妻,西門雅有自己的老婆,茱莉葉最多隻能算是一個婚外的情人罷了。但西門雅有錢,他的私塾生意興隆日進鬥金,所以牽絆住了茱莉葉。

而杜倫強年輕氣盛,也落得一副好皮囊好相貌,說不定茱莉葉與杜倫強早就暗通款曲,結有私情。而杜倫強殺西門雅,也說不定就是暗仿當年西門慶與潘金蓮做過的事兒,兩人合謀害死了西門雅。

或許,根本沒有那三個騎著馬的蒙麵人,西門雅就是被他信任萬分的茱莉葉給殺死了。殺了西門雅之後,茱莉葉又斬殺了兩批健馬,令馬車側翻,讓自己困在了車廂內,等待旁人解救。

徐清風頓了頓,道:“王老先生,您果然不愧是省城警廳的資深探長,隻幾句便令我茅塞頓開,徐某人甘拜下風,佩服,佩服!”但旋即,徐清風又歎了口氣,道,“隻可惜一開始我沒考慮到這種可能性,今天一大早,茱莉葉小姐便乘坐轎子,離開西陵縣城,向省城方向去了。”

王懷虛咋舌道:“她是命案的惟一目擊證人,你就這麽把她放走了?”

徐清風則無奈道:“沒辦法,她是洋人,民國的典律管不了她。如果我不放她走,她就會向省城公使館投訴,並讓公使館給省城革命政府發去抗議函。王探長,省城的革命政府是什麽樣,您想必比我更清楚。要是我不放她離開西陵縣城,隻怕過不了多久,我這個縣長也就當不成了。”

王懷虛也禁不住同情地點了點頭,不過,他馬上又抬起頭,道:“徐縣長毋庸擔心,如果是你不放她離開西陵縣城,她可以找公使館抗議,並革你的職。但是,如果不讓她離開的人,是藏龍山的幾個土匪,那她又能向誰投訴呢?”

“呃……”徐清風愣了愣,不知道該說什麽好了。

王懷虛再次微笑,然後把徐清風引到了縣公所院子的門邊。

徐清風朝門外望了一眼,隻見門外停著一輛馬車。王懷虛打開車廂門後,徐清風看到馬車車廂內斜倚著一個女子,這女子留著一頭金發,眼睛被黑布蒙了,耳朵和嘴巴也被布條塞住了。

這女人,前凸後翹身材飽滿的洋小姐茱莉葉!

她,居然在離開西陵縣城之後,又被王懷虛抓了回來!

徐清風大驚失色,而王懷虛則笑道:“徐縣長,別擔心,現在茱莉葉什麽也看不到,什麽也聽不見,什麽也說不出來。來縣城的路上,我們也繞了好幾個大圈,她不會知道此刻身在何處。”

徐清風隻好苦笑道:“那麽,現在應該如何處置茱莉葉呢?”

王懷虛則輕描淡寫把皮球拋回給了徐清風,道:“這,還得徐縣長做主了。”

徐清風隻好無奈地說道:“把她投入縣公所大牢裏,肯定不妥。看來隻有在我這幢小樓裏收拾出一間秘室,把她暫時安頓在裏麵了。”